【山西】李文龙丨小说/老梁卖瓜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李文龙：70后，自幼喜欢文学，多次在省、市級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两次在省级金融系统征文大赛获奖，目前供职于山西绛县农业发展银行。
老梁卖瓜 李文龙
盛夏的太阳有些歹毒，将火辣辣的热浪毫不保留地倾倒下来，让人觉得沉闷和烦躁。
中午十一点多，城西农贸市场菜农果农被热气蒸得早早收摊了，有的转移战场到其它地方了，只剩下长年坚守阵地的商贩，在树荫下闲聊或鼓捣手机。静悄悄的市场上，偶尔一只鸟儿飞落下来啄着菜叶，叽喳叽喳的叫声异常清脆。
忽然，一辆载满西瓜的三轮车“突突突”开了过来，将正在啄菜叶的鸟儿吓得扑棱扑棱飞走了。车停下，从驾车室跳出个人来。原来是都爱村的老梁，很多商贩都认识他，知道他的西瓜名气很响，可这大晌午了怎么才来，有几个商贩好奇地围拢上来。
老梁摘下草帽不停地扇着，叹口气说：“真倒霉，三轮车跑气了，耽误了时间。”
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搭腔：“没事，实在卖不出去就全部端给我，反正现在也没人了，就便宜批发给我，五毛钱一斤，咋样？”
老梁心说：“这些贩子真是心黑，平时见面说话好听，想不到关键时候就是这样，没好气地说市场价格两块钱一斤，你就出五毛钱太吭人了吧，我宁可倒进沟里也不给你这些奸商！”就发动三轮，钻进驾驶室。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商贩心有不甘的声音：“这老头真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梁瞥了他一眼，就开车去了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车来人往，川流不息。老梁三轮车刚停稳，就围上来几个顾客挑选，老梁满心欢喜地过称、收钱，忙得不亦乐乎。可是刚卖出去几个，就过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城管工作人员，说在这摆摊是影响市容，让他快点走。本来老梁心情略有好转，一下子就来了气，话没说几句就和城管吵起来了，引来很多行人围观，大部分帮着老梁说话，七嘴八舌奚落城管人员老人家出来不容易，求城管高抬贵手！也有劝老梁说句软话就没事了。可是老梁硬是一句客气话都没说，直说城管不讲理，局面一下子僵持起来。
说话间，一位穿着黄马夹的老汉走过来劝说：“大哥，这些人惹不起，咱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你白送几个西瓜给他们或许就没事了。”
老梁说：“这些人就会欺负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几苗西瓜还不让在这卖，我宁可给了街上要饭的也不会给他们，不让在这摆摊去球，我到其他地方转转，活人还能拿尿憋死！”
黄马夹老汉说：“没事，你还是去富康小区老地方，那里没有人管，我一会忙完了去帮你，保证把你的这车西瓜处理完。”
老梁连说：“好，好，好！”说完驾驶着三轮离开了广场。
老梁认识穿黄马夹的老汉多年了。这老汉叫韩忠良，负责广场卫生区，以前在富康小区附近打扫卫生。有一年夏天，老梁卖完西瓜路过富康小区时，看到一个扫街的老汉躺在地上，哼呀哼呀地摸着脚。原来是扫地时脚踩住西瓜皮，不小心滑倒把脚崴了。老梁了解到情况后，二话没说就扶起韩忠良，用三轮车送到医院，忙前忙后一阵子，等到韩忠良家人赶到才离开医院。过了几天，老梁又进城到富康小区卖瓜，遇见了韩忠良，韩忠良就买了几样东西送老梁，被老梁严厉拒绝了，还坚决不让韩忠良再提此事。韩忠良深感老梁的仗义、豁达，逢人就讲此事，在环卫工人中传为美谈。
耀眼的日头晒得人心烦意乱。老梁开着三轮车在大街上叫喊着：“又大又甜的西瓜，不甜不要钱，大家快来尝尝哟……”不知不觉来到经常卖瓜的富康小区，门卫老徐看见了赶紧吆喝老梁，让老梁停稳车等顾客。老徐和附近的居民对他很熟悉，都知道老梁很仗义，西瓜管理有一套，味道绵甜口感好，所以都经常等买他的西瓜。
老梁感觉心里有些委屈，因为早上来时三轮轮胎漏气耽误了时间，碰上商贩想占便宜，城管又不让在广场摆，影响的一车西瓜没有卖出去几个，就掏出香烟一根一根接着抽。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王石头在扫大街，心想：“今天的西瓜卖不动，何不叫他过来吃个痛快？”
老梁对王石头也很了解。王石头和自己同龄，老伴去世多年，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县城附近租了房子打零工，后来经人介绍干上了环卫工作，负责西街东边的卫生，虽然每月挣的钱不多，却也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平时总带着水壶、干粮，很少花钱买零食，更别说买西瓜喝饮料了。
老梁走过去不停地喊：“石头，老石头，快过来吃西瓜，今天的西瓜不要钱，随便吃。”
王石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活还没有干完呢，不能耽误时间，这几天上面一直不停检查，发现谁的区域不干净要罚款。”
老梁心里说：“真是抠门，还不知道你舍不得花那几个扫街钱。”
老梁看着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又看着车上纹丝不动的一车西瓜，心想：“反正这会没人，不如帮老王扫扫街。”就狠狠地扔掉手里的烟蒂，快步冲进小区门房，拿出老徐用的扫帚，帮着清理街上的树叶、西瓜皮等杂物。
这已经不是老梁第一次扫大街了。之前扫此路段的韩忠良调到人民广场了。认识王石头也就是通过卖西瓜认识的，因为王石头专挑老梁卖到最后剩下几个的时候，老梁就便宜给他，又正巧二人年龄相仿，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大概半小时左右，老梁就帮石头把他负责的卫生区和小区门口杂物扫到一起，然后用王石头带的小簸箕把杂物分装到附近的垃圾箱。
王石头很受感动，赶紧掏出香烟递给老梁，还不住地说谢谢，老梁不客气地说：“谢什么，都是自己人客气啥，今天早上三轮车漏气，耽误了时间，西瓜没有卖出去，就切几个让你解解馋，看你平时也舍不得买西瓜，今天保证不收你一分钱。”
王石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不行，你再到其他地方转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一定能卖出去的！”
老梁不等王石头话音落地，就把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切成小块递给王石头，又叫老徐过来吃西瓜，还不停地招呼过路人也来吃。正说话间，韩忠良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老梁惊讶地问：“你不在哪里值班，怎么跑过来了？”
韩忠良说：“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卖了多少了。”
老梁赶紧给韩忠良递去一块西瓜，韩忠良也不推让，接过就吃。一袋眼工夫，韩忠良说：“西瓜也吃了，都想办法把西瓜处理了才是正事。石头、老徐，咱们都打电话联系人，不管是扫街的同事还是认识的朋友，都叫过来，每人仨两个西瓜分分，大晌午天，不要让老梁在这熬了！”
王石头和老徐异口同声说：“好，就按你说的来!”
小区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穿着黄褂子的环卫工人，不是蹬着三轮就是推着自行车，有的手里还拉着扫帚。其实刚才老梁扫地装垃圾的时候，不远的环卫工人都看见了，还以为是王石头吆喝来的朋友或亲戚呢，现在知道是老梁主动扫地帮他，心里热乎乎的，都也不问多少钱一斤，都是三个五个地买，然后装在车上蹬着走了。
三轮车上一百多个西瓜很快就分完了。老梁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数着刚收下的一大把零钱，突然觉得肚子饿了，不知觉地流下了泪水。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