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坑

                               
   (小说)坑

                    作者:胡云琦
 
 
        长了花白胡子的“鸟人”使用鸟语围着王老五唠唠叨叨:“都饿一整天了,也不给点儿东西吃!。”
         “滚——你烦不烦呀?”
       王老五一边骂一边抬起他的小短腿去踢那只“咕咕”乱叫的沙半鸡。那傻鸟不服,倒退两小步然后展翅,炸毛、然后避实就虚,跳起来去啄王老五的左脚。他光着的左脚患有先天性残疾,畸形;脚趾细长而弯曲酷似爪子。
         “嘣”——躲闪不及,那只怪脚很快就被鹐破了皮。王老五本能地踮脚,很快又跌坐在地;蜷腿,把那只脏兮兮臭烘烘的病脚抱在怀里。
         “鸟人”一见自己旗开得胜,不由得理顺了胡子;洋洋得意。继续磨磨唧唧道:“哏、都饿一整天了,也不给点儿东西吃!。”
         “你等着啊......”
       ——片刻后,王老五起身;一瘸一拐地摇晃到小木屋里。进门就是厨房,一个比王老五还矮半头比他小八、九岁的女人正在洗蒲公英,打算就餐时蘸酱吃。王老五从她身后经过时,顺势把右手伸进她的怀里,揉了两下那团柔软的东西。
         “别动。”那女人左右耸肩、摇晃身体。示意王老五不要非礼。死皮赖脸的王老五哪里听得进去,两手从她的腰间向下一滑,“嗖”的一声就脱下了那女人的裤子,白东西露出来了;蛊惑、刺激。继续摸......
         “哎呀——你弄疼我了。等晚上的、等晚上的。”
        王老五哈哈大笑,从她身边离开,在大米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大米。
       再次走到沙半鸡前——
        “来来、喌喌、喌喌、来来,我给你好吃的。”王老五撒开大米半蹲在地,“鸟人”不知是计;兴高采烈地低头贪吃。
        “吃吧,敢吃就送你上路。不鹐老子,你还能多活两天。”
        ——未等“鸟人”吃完,王老五突然出手掐住了沙半鸡的脖子狠按在地;傻鸟拼命地扑扇翅膀。王老五用脚踩牢,从腰间摸出警匕,只见刀刃在“鸟人”的脖子上划了一下,溅出的血很快就染红脚下的杂草,行将呜呼的傻鸟开始挣扎,王老五则哼着小曲收起警匕。一只手抓住这傻鸟的双腿倒提起来,一只脚在地上一踮一踮地踏着节拍。
 
        “王老五,我操你妈;你干啥呢?”
       ——不肯咽气的沙半鸡还在扑棱翅膀时,被王老五的女人看到了。她原本是别人的女人,为了生活;随丈夫一起被王老五骗到木炭厂打工,半年没拿到工资,就因为想要要回应得的工钱;被王老五以种种理由拖欠后提出与她发生男女关系,她之前是与丈夫商量好的,拿到工资两个人就不给王老五干了,因为工资太难要......
       关于雇主拖欠员工工资的问题、王老五在给此前的炭厂承包人打工时也遇到过相似的事。
       那时,很多木头被扔到坑里、灰头土脸地挤在一起......
       点着火,蹲过五年大牢的王老五经管的烧炭大坑;就成了一坑坑木头的人间地狱。“坑”木头初期,王老五刚刚走出“围墙大学”到炭厂“实习”;从1988年入狱服刑到1992年出狱,王老五在外边游荡了一年,先后找了几位从前的狱友借钱想做点儿小生意,结果都一一无戏。时间一晃已至1993年,当时的炭厂承包人是来自扎兰屯的一对蒙古族中年夫妻。烧一窑炭需要半个月时间,眼前是冬季;隔三差五的降雪捂严了封盖在窖顶雷同屋瓦的黄泥;从而加强了窖顶的密闭。懒散、心不在焉的王老五跟着炭厂主学习烧炭已经有八十多天了,这死货年近三十,鼠眼,蛤蟆嘴;身高一米六,黑而敦实。烧起炭来虽然漫不经心,但是也或多或少学到一些知识。遇到凛冽寒风,需要仔细观察从预留烟囱口冒出的烟色变化;木头在窖内开始燃烧时,因为含有大量水蒸气,所以冒出的烟会发白,需要等几天过后,烟柱才会从浓黄慢慢变青,直到烟色氤氲几乎看不见了,依旧上冒的熏烟变成了青纯的气体,烧炭人才可以封窑;窑口、烟囱和观火眼需要完全封闭。这段时间,王老五一直没有拿到工资,花钱时必须提前从老板娘手上支取,然后记账,说是发工资时一次性扣除。王老五改造期间,并没有从灵魂深处反省自己,相反;却跟着监狱内屡教不改“三进山城”的人学会不少坑人害人的本事。
      初出大牢,年龄已近三十;急于搞钱的王老五一见开炭厂收入不菲,便动了据为己有的歪心思。他多次寻找机会对老板娘下手,骚扰、调戏;目的是故意让老板发现后打他,虽然受点儿皮肉之苦,但是只要能如愿住院看病,就可以趁机讹些钱、另外还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劳动报酬。何乐而不为呢?王老五打定主意便开始下手,可惜经过屡次近身尝试,老板娘的反应却都是事与愿违,无论是袭胸还是摸下身;老板娘始终一言不发暗暗默许。终于搞到了床上,才知道炭厂主有勃起功能障碍,老板娘苦忍多年;王老五如狼似虎,两个人干柴烈火,升温后老板娘抱住王老五就不肯松手。
       再说窑主在室外干活儿,一转身就不见了王老五;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便返回室内寻找。王老五东窗事发,被打了个半死。达到目的之后,他就花钱买通主治医师住院开讹,一直把原窑主讹的手无寸金,不得不把炭厂转给他抵账。经过这次物易其主,王老五从打工烧炭之火童服侍晋级为炭厂主持。
       如此不断尝试,恶意谋取;坑“木头”的概念被扩大化了,自从涉及到人、改变了小我经济;王老五这小子便开始旧病复发,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放荡纵恶。并且常常为之沾沾自喜。
       ——已经玩走了原老板和老板娘,再玩女人,就成了王老五巩固炭厂扩大资本的拿手好戏。春节之前,快放假时;小女人两口急需拿钱回家,王老五一直拖着,万般无奈之下;这女人妥协了王老五的软硬兼施。条件是办完那件龌龊事,她和她男人就能拿到半年工资。
       —— 入戏。
       女人在下催促:“五哥,求求你;快点儿,别让我老公看见,要是被他知道这种事我可就完了。”
        “你怕什么,我打发他去镇上买菜去了,最快也得两个小时才能回来。”王老五脱个精光,劈开腿在她身上骑着。一床脏兮兮的被褥裹着两个脏兮兮的人。
        “那你弄完一定要给钱啊。”女人闭上了眼睛。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王老五趴上去将一张浊气熏天的烟酒味儿混合牙臭味儿的大嘴贴到她的嘴上。
        “你总说你说话算话,每次你说话都不算话。大男人顶天立地,说话不算话还不如放屁!”女人睁开眼睛瞪着王老五。
        “这次真算话,绝不放屁;只要你听五哥的,好好配合;等你老公回来,我多给你们一些钱。”
        “快点儿,快点儿。”女人呻吟着。
        “嗯、嗯。”——王老五呼哧呼哧地喘气。
        ——“吱。”门开了,整个房间立刻弥漫一股凉气。
       “五、五、五——。”接下去的话没能说出来,小女人的丈夫站在地中间愣住了。他拿了王老五交给自己的一百元钱,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菜,还没走出半里路那台破旧自行车的车胎就爆了。这个倒霉的男人本想返回来再换一台自行车,不曾想却撞见一幕天崩地裂的坏事。
        “天啊!你们、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苟且之事?”
       风雪交加,山路崎岖;男人哭嚎着向山坡下踉跄,她的女人敞着怀,衣衫不整地从他身后追上来,手里攥着几百元钱。
        “老公,你听我解释;我是想要回工钱才......”
        “住嘴,不要脸的东西。”
       女人跪下了,紧紧地抱住男人的双腿说:“老公,你打我吧。”
        “滚开!打你、我嫌脏了我自己的手。”
        “我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老公,我对天发誓;就这一回。”女人松开双手给男人磕头。
       男人绕开,继续行走。女人再次追上来,从身后抱住男人;这一次她献出的赎罪之心,换来的是拳打脚踢。
       女人有气无力地倒在雪地里,嘴角流着血;出了一口恶气的男人扬长而去。
        “无赖,没本事,拿女人撒气;连工资都要不出来,有能耐你去打王老五呀。”女人坐在雪地里朝着男人的背影哭喊,她彻底绝望了。
       在她们身后的更远处,王老五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偷偷窃笑。口中念念有词:“哼,给我干活还想要工资,这回连老婆都搭上了吧?。”
 
       被王老五捡了大便宜的小女人出来倒洗菜水时,突然看见王老五在杀沙半鸡;那一瞬间的惊愕简直是连肺都要气炸了。因为这只沙半鸡是她前任老公留给她的唯一最爱,或言之最爱唯一。那可是他们在拿不到工资的日子里,就算挨饿都舍不得杀的神鸟。傻女人虽然对前任老公又爱又恨,爱他的专一,恨他把自己抛弃;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夜以继日地对曾经的往梦牵挂追忆——
       一年前,也像是现在的日子。特别喜欢大自然的小女人夫妇因为找不到工作被王老五骗到这里,炭厂距离公路大概有一公里,往外走一路下坡,在一片分布稀疏的直径不到碗口粗的白桦林中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很多木头,木堆丛中有一间五六平米大小的小木屋;离小屋不远有个很大的水泡子,如果没人惊扰,常常有几只野鸭在水泡中觅食嬉戏。
      伴随他们的莅临,久违的夏日顺利登录, 隐形的荒春截止旱风,一转眼荒芜的原野已花红柳绿。心不设防的小两口与王老五同住一张火炕,卧榻之间隔了一个破被单子;条件艰苦,但一想到未来,两个人都愿意坚持。
       一天早上,小女人在厨房做饭;他老公出去解手时,忽然看到一只黄鼠狼嘴里叼着一只沙半鸡;沙半鸡睁着眼睛,虽然全身一动不动,但是好像还没死。他立刻跑上前去,赶走黄鼠狼救下了这只沙半鸡。从此,这只沙半鸡就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幸运宠物;爱不释手,关心备至。谁知等到了沙半鸡的伤势痊愈,却换来了小女人的心伤难医;这可真是苍天弄人,世事难预。自从小女人的老公离她而去那天开始,王老五就对小女人大献殷勤,连蒙带骗地把她留了下来。她虽然心存不甘,但是无奈当时环境天寒地坼、再加上自己一时间也没地方去,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住在这里。每一次想起老公,傻女人都要抱起沙半鸡;在她眼里,好像她的老公就是沙半鸡。现在就这样被王老五连声都不吭一声地就给极刑处死,是不是欺人太甚?这口气不出怎么能忍得下去!
       小女人望着死去的沙半鸡眼里噙着泪端着洗菜水走了过去,冲着王老五发脾气:“你这人可他妈的真损,连我老公拣的一只鸟都不放过;干脆连我也给杀了吧。”说完一扬手,一盆洗菜水就从她端着的塑料盆里飞出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从头到脚将王老五浇了个落汤鸡。
       “哎呀,你个小要饭的,我看你是'老娘门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老子每天哄着你,不打你;我看是把你给惯坏了,今天就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好好收拾收拾你。”王老五一边说一边脱下衣服扔到地上。光着膀子走到小女人近前,一把抓住头发按倒在地;三下两下扒下小女人的裤子,弄到小腿之下,扒不下去了。小女人拼命地蹬腿,喊叫。整个一座小山除了她和王老五再无旁人,后来雇佣的二男一女三个烧炭工因为放假也没来做工。小女人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王老五一只手抓住她不断蹬动的小腿脚脖子,一只手脱掉她的绣花鞋向后一扔;两手拎起裤脚一用力,“唰——”小女人的下半身便一览无余地彻底走光。这女人跟着王老五过日子,脸晒黑了;身子却很白。王老五看她长得娇小,平时就管她叫“小不点儿”。
       “王老五,你他妈的想干啥?你疯了呀。”小女人在地上喊叫,扭转身撅着屁股想爬起来。
       —— “咚”。王老五飞起一脚将小不点儿重新踹趴在地,顺势解开皮带抡圆了照着小女人的身子抽打起来。
       “妈呀、妈呀,别打了。”小女人扭动着身子一边躲闪一边哀求。
       “把衣服脱光。”王老五眯缝着眼睛,脸红脖子粗地向她发号施令。
       被打怕的小女人坐起来脱衣服,仅剩的乳罩用双手捂着。“啪——”王老五一记耳光扇在小女人的脸上,她伸手去捂脸;王老五趁势抓住乳罩扯下来,再次按倒;饿虎扑羊一样扑了上去......
 
        “爽!真他妈的刺激。”王老五泄完兽欲,顺势抓起一把土;狠狠地摔在小女人腹下小山丘一样毛茸茸耸起的地方。
        “呜呜呜”——小女人在地上抽泣。
        “别他妈的嚎了,赶紧去做饭;老子饿了。把这只沙半鸡炖了,老子要喝酒。睡你睡了半年,也没见你肚子有一点反应;'骡子X,白费。’”
        “呜呜呜”——小女人依旧在地上抽泣。
        “你他妈的没完了是不是,你要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水泡子里喂鱼?”王老五一边说一边抓起小女人向水边拖。
        “五哥,我去做饭;我去。”被王老五的淫威匪气惊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女人拎着鸡、光着屁股向回走。
        “回来——”王老五在后边大声呵斥。
        “又咋地啦?”
        “衣服不要啦?捡回去。”
 
      傻女人做饭时,王老五跨上单车骑下山去。
      剩下孤零零弱不禁风的小不点儿,一边流泪一边用湿毛巾擦身子;大腿上到处都是皮带抽出来的血檩子,臀部上被刀片般锋利的草叶边缘划出很多伤口,用手一摸火辣辣地疼,不敢洗。
       自作孽不可饶,如果当初不信王老五的鬼话;怎么能惹祸上身?现在老公走了,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万一被王老五给害了,连为自己伸冤的人都没有。女人一边想一边长长地叹息,等她闻到沙半鸡在锅里冒出的香味时,突然想起一件非常保密的事;原来,避孕药还没有吃。算了一下日子,已经正好一个月了,她服用的是长效避孕药,每个月必须吃一粒。想到这里,女人急忙跑到户外向山下看,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在大路上向这边移动,一看那骑车人的姿势就能判断出是王老五。公路把两旁汹涌的夏绿分开,及至山下渐渐清晰;远方迷蒙,幽蓝的穹庐晴空万里,大地静谧;太阳已经偏西。女人一看王老五要回来了,急忙返回屋里,上了炕;在自己的枕头里摸出一粒避孕药吞下去,心中越想越觉得解气。该死的天诛的地灭的头生疮、脚流脓的王老五,毁了我的家,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别做梦了;既然你能霸占老娘,那么老娘就能想办法让你断子绝孙......
 
      王老五推着单车从公路边来到山上,门前已摆好吃饭用的矮脚木桌;放着碗筷。女人站在门口,看上去十分憔悴。王老五从自行车前车筐里拿出一个口袋,丢给女人,女人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裙子和两个乳罩。女人转身进屋,很快就端出酒菜;王老五这时已坐在桌边一个桦木墩上开始抽烟,眼望着原炭主留下来的越来越少的木头皱眉。
       进入夏天,吃烧烤的人渐渐多起来;木炭销路越来越好;可惜木头越来越少,看来得想办法买些木头了。
       晚饭在悄无声息中进行,两个人各有心事。大兴安岭的夏天就算日落后还会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自然天光,西天的红云连同金边的轮廓投影到木屋前的水泡,有很多一揸长的柳根鱼在那里蹦跳;溅起涟漪。水边的绿草并无野花,明黄的喇叭状的忘忧草是连着脚下绿毯般的植被铺到山上去的,好看的蝴蝶在身边翩飞;远处、稠李树苦香苦香的繁花气息在微风中扩散。
       林业局贮木场铁栅栏围起的场院东北角,仿佛是一座与时代发展越来越远的小岛;除了肆意孳生的野草,这里还堆放着很多直径足有五十厘米的桦木垛,这些木头来自哪里?是什么时间堆在那里的?如果问起该场相关领导或者问起归楞人与检尺员,得到的回答肯定都是不知道......
       心细的一向爱钻企业空子的老五弯着腰,观察木头的眼神就像一个夜行贼在准备偷盗;他睁大越来越亮的鼠眼在桦木堆里仔细寻找,一个意外的发现对他来说不亚于发现意外财宝,王老五想:虽然这些木头几乎都是空心,不是空心的木头往往也都长满疤结树包,再加上搁置时间太长材质已经发糟;但是这正好可以用来烧炭啊。刹那间,王老五感觉自己成了命运的宠儿;他望着这些陈积木头想入非非,仿佛这些木头是天意为他积攒的。
       稍后,王老五眯缝起眼睛,听在场的一位业务负责人猜测道:根据存在时间推测,这些木头应该是建场初期留下的,从材质方面存在的问题判断,极有可能是不太好卖的陈木积压。这些木头从山上被运到山下,之后存放在这里,少说也得有三十多年了。林业局第一批老工人健在时,这些存放多年的桦木旁边还有很多土豆地;大概有五六亩,这些地后来被贮木场扩修场院时给圈占了。土豆地从此荒着,开始长草;在那些一块一块的土豆地没被公用之前,种地的人们会在种地之余到桦木垛上去扒桦树皮,然后拿回家引火做饭。
       二十多年前,王老五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贮木场造材工人曾经在锯木头的时候,抓到过躲在空心木里面的獾子。那根被锯出獾子的空心木在不在这堆桦木垛里,这一堆堆旧木有没有长出木耳?如果当初它们没被扒皮,恐怕早已腐烂成泥了吧?王老五第一次对木头产生了兴趣......
      傍晚,绯红色的天云在黄昏里燃烧,一心要搞到木头烧炭的王老五蹲在地上思考;他想开凿一条人情渠道买下这些木头烧炭,变成钱,鼓起自己的腰包。远处,与这些陈旧桦木相隔一条单线铁道,一垛垛崭新的木材堆起的小山在余辉里闪耀。
       发财了!一笔横财——王老五做梦都没想到,事情的进展竟然会如此顺利。他托的人仅仅给贮木场副主任打了个电话,这笔买卖就已每平方米十元的价格成交。这些天,王老五一直都在起早贪黑地向回运木头,他和另外两个雇佣男工一起装车;然后用一台破旧蹦蹦车将那些堆积很久的桦木一车车从贮木场运出来拉到炭厂。这些木头因为堆积过久,基本都已腐朽;除了烧炭就相当于垃圾。如果王老五不托人打电话给贮木场副主任,这些木头的存在就连贮木场几位主管领导都不知道,后来让财会人员查了几天账本,才知道连账本都没有记载。对贪污犯来说这是一笔意外的小收入,因为这些历史遗留疵品木材根本没有入账,所以,卖掉后几位知情人就可以近水楼台平分秋色。在九十年代,林业局各单位有关负责人之间公款宴请,以权谋私损公肥私的现象早已屡见不鲜习以为常。
       第六天,王老五向外运木头时发现一个秘密,他买下的这些木头因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就连究竟还有多少平方米都是大概估算的;为了封闭消息,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售卖积压旧木头的贮木场副主任也没安排检尺人员检尺。王老五装车时发现有一堆木头下面是一个六七平方米的大坑,整个大坑都是用木头横七竖八填起来的。因为通风,很多木头都完好无损,一旦运出贮木场,就可以按实木价格出售。
       太好了,时来运转;真乃天助我也。就在王老五买到这些桦木陈材的同时,他看到了另一条发财之道。
       不是黑夜来得太早,而是贼为了偷盗可以等到天光破晓。经过这次旧木买卖,王老五听说并亲眼看到二更三更时分、会有很多偷木头的社会闲散人员到木材加工厂场偷盗板方材,加工厂内部更夫、护场队个别护场人员更是伙同这些人狼狈为奸监防自盗。王老五感到做这种无本买卖不仅来钱很快,而且还不浪费脑细胞。只要不被公安干警抓到,完全可以干上几票。他想到这里心思一横决定与公安干警过上几招。王老五在家排行老五,他有一个哥哥是林业公安局协警,另一个哥哥就是加工厂护场队队员;王老五打算效仿盗木贼偷板方之前、怀揣着捞外快的花招找到他在护场队做护场员的三哥,两个人不愧是一奶同胞、一丘之貉一拍即合;很快就趁月黑风高摸准了盗窃目标。
       在工厂内部,为了应对厂外不法分子入厂盗窃,林业局贮木场、加工厂两个木材生产单位分别购买了远红外线监控仪器,针对盗窃分子闯入禁区采取报警时自动抓拍。为了确保国家财产不受损失,林业公安局在贮木、加工二厂红外监控设备未安装投入使用之前加派了夜间巡防警力。很快,王老五和他三哥便暴露在布控警力监督之下,可是经过两次现场围堵,王老五都不在偷盗份子之中,一个隐藏较深的不法分子反侦破手段从而浮出水面。是不是公安系统内部有人与不法分子沆瀣一气?经过立会分析;一个更缜密的抓捕计划共与天罗地网一起等待着句号结局。
       经过几次偷盗加工厂板方材违法冒险活动之后,回到林业局局址之外山中烧炭的王老五基本已羽翼渐丰。这段时间,林业公安局严厉打击偷盗国企木材的收网活动越来越紧,王老五接到他在公安局做辅警的四哥王老四的通风报信;决定暂时避开风头,回到炭厂躲一躲。他和小不点儿虽然没有结婚领证,但是早已构成了事实婚姻。偷板方材这段时间,王老五经常是昼伏夜出;通宵达旦地在加工厂及其周边鬼鬼祟祟。每次偷盗板方得手后变卖的钱,他都会在白天回到炭厂后放到自己睡床上的枕头之下。几天之后就忘记了实际数目,这回他想仔细数一数;趁着二男一女三位雇工和小女人在屋外看窑,王老五拿出枕头下面所有的钱放在床上,这是他一生之中看到的、也是属于自己的最多的钱,大的小的新的旧的铺了半床。理顺后反复数了三遍,一共是伍仟肆佰八十元,其中除了在贮木场旧木大坑里运出来的非腐桦木变卖的壹仟柒佰元;其它都是偷盗板方材变卖所得。
       ——想不到的钱竟然来得如此容易,王老五走出屋外;叼着烟、眯缝着眼睛欣赏自己运回到炭厂的木头,房前屋后堆了大片,最高的木垛比他居住的小木屋还高,比原来承包人储存最多时的木头还要多;买木头的钱交付完之后,这些被遗忘在贮木场角落里等待腐烂的木头就成了王老五个人的财富。等到这些木头全部烧成炭变成钱,他可就真的成了这个小镇寥寥无几的名副其实的万元户。要快速达到目的,就需要抄近路;这需要再次冒险重蹈覆辙去林业局木材加工厂偷盗松木或者桦木板方材,能否成功却还是个未知数。这需要拖延、克扣雇员工资,让他们感到继续在炭厂务工的前途渺茫,让他们丧失信心并主动提出退出;只有这样,王老五才有机会少支付或者只支付半数被雇人员应得的打工期间的绩效工资。
 
       木头烧透后,王老五开始带领雇佣人员逐一封窑,烧炭烧到这个阶段;原来预留的观察火候的洞口和通气口就可以完全封死了。至此,炉内剩余的流动空气会越来越少;等明火随着浓烟的稠密慢慢熄灭,燃木冷却下来后即可转变成炭。
       封窑后需要再等一周的时间才可以开窑透气。为了节省工钱不惜绞尽脑汁的王老五一到此刻就开始烧脑;只要一封窑他就会给二男一女放假,这一周他破例留下了女工;理由是他晚上会经常出门办事,把小不点儿一个人留在炭厂太孤单,留下她给小女人作伴。
  十九岁的女工姓夏名安,小镇上很多人都知道,夏安七岁那年;她的妈妈就因肺病撒手人寰。夏安的父亲嗜酒如命,常年以赌博酗酒打发日子。为了生活,夏安的初中只读了半年便辍学回家;苦命的她十三岁就开始自谋生路到处给人打工,轮到王老五这烧炭,不知换了多少老板......
       傍晚,小木屋对面水泡里的鱼开始蹦跳,王老五守着一排横拦水泡的一指挂子网一边撒尿一边吹口哨;两个女人坐在木屋旁的桦木垛上十分惬意地哼着歌谣:
 
       木头烧炭轻飘飘,水边飞来蓝翠鸟;
       口哨哥哥黑彪彪,一眼望到心乱跳。
       哎哟哎哟哎哟哟,我想我想我要要......
 
       干草遇火要燃烧,湿气散后要封窑;
       洗衣妹妹多窈窕,谁有福气抱一抱?
       哎哟哎哟哎哟哟,我想我想我要要......
 
       晚饭过后,王老五并没下山;当初她对夏安说要下山去镇上办事,只不过是一个预谋已久的圈套。
       时间在悄悄流逝中在与这个炭厂里的几位年轻人过招。白天,夏安和小不点儿一起闲聊;相互倾诉个人的心事,十九岁的芳龄多么美好,春心萌动的憧憬开始在梦里燃烧,进入青春期;小镇上有很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都开始谈恋爱了,可是当小不点儿问起夏安心中的白马王子时,夏安的回答却是十分尴尬的一句不知道——
       命运,有时是可以自我把握的;这需要机遇、需要冒险、需要超越以及与晦气赛跑,甚至可以孤注一掷甚至坐牢。王老五这样想着:吃了一碗小鱼,喝过几两小酒,然后手拎扳手围着他那台拉过很多木头的破旧蹦蹦车打打敲敲。
 
       天将黑,火烧云已经退潮;感觉浑身干燥的夏安谨慎地向小木屋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脱掉了内裤和乳罩。白天,她和小不点儿一起闲聊时;隐约看到王老五在水泡里游泳。所以,她当时就想:等到了晚上,一定要到水泡边上洗洗澡。
       如曲线的柔美,又仿佛是艺术手稿,女人与水的曼妙组合;是夏安之倒影晕染在液体画布上形成的一幅栩栩摇曳的自然剧照。如果拟形离开华丽的辞藻,你是否会想到法国新古典主义画家安格尔的油画《泉》?那一刻她化身为仙女,在诗意里扇动翅膀——飘。
       夏安如释重负地洗浴之后,正要擦干身体;突然有一双大手从后面袭来并紧紧将她抱住。
       刚刚还陶醉在诗情画意里的夏安被吓了一跳,“谁?放手,松开我;臭不要脸的无赖,流氓!”
       “别喊了夏安,这荒山野岭的谁也听不到;何必徒劳,你是不是还没被男人骑过?今天晚上就让哥哥我为你开开包。”伴随王老五极其难闻的酒气掠过夏安的发梢。他飞快地伸长蛤蟆嘴亲吻在夏安的脸上,随即前身紧贴夏安的后背,一只手缠过前胸罩住夏安另一侧的乳房,另一只手从腰间滑过摸入夏安的鸟巢。
       “滚——”夏安一扭身挣脱后狠狠地扇了王老五一记耳光。
       “我操你妈,你以为你是谁呀,竟敢扇老子耳光?!”王老五咆哮着一记重拳击中夏安左侧的眼眶,夏安眼前一黑身体趔趄了一下很快又站起来。“咚”又一记力度重拳紧接着击中了夏安右侧的眼眶;夏安本能性地伸手一捂。“咚咚咚”王老五的双拳刹那如擂鼓一般在她头顶敲击起来,被击伤的夏安头晕目眩地躲闪,但是很快就被打趴下了。就在夏安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部哆嗦的时候,王老五飞起一脚把她踹倒,同时大声怪叫:“第一拳,让你额角长出歪桃,第二拳,让你脑袋肿起大包;第三拳,看你还敢鬼哭狼嚎?”“咚咚咚”情绪失控的王老五骑在她身上轮圆了双拳,无力承受毒打的夏安终于渐失知觉、昏迷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赤身裸体的王老五身边,下身一阵阵撕心裂肺地疼痛;完了,她感觉自己失身了。一想到自己一直苦心守护的一块良田竟然会被一头野蛮愚蠢的野猪给拱了,泪水顷刻模糊了双眼。
       王老五感觉夏安的身体动了一下,猜测她可能是醒了。他一歪头,看见披头散发的夏安正在泪流满面地穿衣服。再转身,发现小不点儿正背对着他不停地抽泣;“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小不点儿脸上。“他妈的,大清早你嚎什么嚎?丧气。”
       白天的太阳升起来了。小木屋的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鸟叫。
       王老五抛下两个被他玩弄够的女人,开着他的破旧蹦蹦车颠簸不停地摇下山去。他在路上思考,要不要把山下那个板夹泥的老房子卖掉;然后再添些钱,买一栋新砖房。今天早上小不点儿没像往常那样一爬起来就去做早饭,他空着肚子把蹦蹦车开到山下的家中,然后去小卖店买了两瓶啤酒,一袋花生米、一个面包。室内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有些潮,王老五打开门窗通风;然后又抱了一抱干柴生火烧炕,之后他拿起啤酒和面包坐到院子里开喝。昨夜的性发泄时间有些过长,反反复复在两个女人身上消磨时光几乎持续到天亮,导致前列腺事后又痛又痒。
       王老五喝完酒把自家大门在里面插上,然后转身进了仓房;他用铁锹在仓房中央挖出一个深约二尺半的大坑,看到坑里埋藏的一个油漆木箱,王老五打开箱子,拿出藏在里面用红布包裹的一把私制手枪。这把枪是他离开大牢之后花五百元钱在一个狱友手里买来的,一直也没找到用场;现在他盯上了加工厂的板方;因为林业公安干警看守得太紧,王老五害怕夜间偷盗板方时被执勤警察抓到,所以,他才专程从炭厂跑回家里来取这把手枪,王老五这一生已经蹲过五年大牢;他总是提醒自己不能再进去了。可是,一想到偷到板方材就可以变卖成钱的诱惑心里就会发痒;他不想放弃以身试法铤而走险的任何一次发财机会,就趁这几天封窑的时间他决定大干几场,多偷些板方变卖成钱,然后就洗手不干,做正当的烧炭生意;万一偷盗不顺,遇到警察抓捕,他就会提前向警察开枪,然后全身而退迅速逃离现场。
       俗话说:枪是男人的胆。王老五看到枪,顿时产生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当他强奸完夏安就开始紧张的情绪迅速得到缓解的时候,他才感到疲惫的身心又困又累,王老五回到室内,爬上火炕不一会儿就抱着枪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两点王老五才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偷板方时被警察追撵,无路可逃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扎进那个警察的腹部,一直扎看到那个警察被扎成了血人倒了下去,他才想到逃跑,可是更多的警察包围过来,万枪齐射将他击倒。王老五吓得满头大汗,大叫一声从火炕上坐起来;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急急忙忙地包好手枪,开着蹦蹦车往炭厂走。
       再说夏安被强奸了一夜之后,穿好衣服走出室外,目击王老五开着蹦蹦车上了公路;才和小不点儿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这天上午,两个被王老五放了短假的男工骑着自行车来到炭厂;他们是回来钓鱼的,看到夏安被折磨的惨状不由得同时吓了一跳。夏安把自己的不幸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位工友,并且请求他们下山后一定要把这件事转告给她的表哥,让她表哥来炭厂接她。
        两个男工听到夏安的倾述还哪有心思钓鱼,他们当时就骑车下山去找夏安的表哥。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王老五回到炭厂;他用衣服抱住手枪带入室内,看到两个女人正躺在火炕上修养,王老五便把她们从屋里撵了出去,之后他拿出手抢连同五发子弹一起藏在枕头下边。有了枪,王老五兴奋异常,他本想躺在火炕上再睡一会儿;可是由于太兴奋,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也没睡着。下午三点二十二分,王老五听到屋外有人吵吵嚷嚷,他推开房门出去;看到了夏安五大三粗的表哥,王老五一惊。立刻猜想来者不善,看来强奸夏安的事好像夏安的表哥已经知道了。
       王老五并不示弱地站在门前,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圆整鼠眼与夏安的表哥对视。夏安的表哥当时正在安慰夏安,看到王老五走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地走上来向王老五索要他拖欠夏安的工资。
        “不干可以自动离开,工钱暂时没有;你看看我炭厂堆放的这些木头,我所有的钱全部用来买木头了。要想要工资,你得等我卖出去木炭再给你。”王老五在耍赖。
        “今天来找你,就没想空手离开,第一,我妹妹被你伤成这样,她的病你必须负责给予治疗。第二,她的工钱你必须结算,一分钱都不能少。”
        “我操,呸!你以为你是法官啊?”
        “你给不给钱?不给钱别怪我不客气!”夏安的表哥一边说一边挥拳向王老五打去。
       早有防备的王老五向后一退,急忙从腰间拔出他哥哥送给他的警匕;挥手向夏安的表哥刺来。危急关头,夏安的表哥飞起一脚踢掉了王老五常年携带的腰刀;王老五一看大事不妙,一转身就向屋内跑,他想去取今天才挖回来的口径手枪;望着王老五的背影,夏安的哥哥飞快地捡起他掉到地上的匕首,紧接着追入室内,时间赶得正巧;王老五抓到手枪之后正在上子弹,一下被夏安的哥哥撞了个正着。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手里的匕首早已插入王老五的右肋;与此同时王老五的子弹已经上膛,他调转枪口,对着夏安的表哥扣动了扳机。夏安的表哥本能性地向旁边一躲,无意识地抽出了插在王老五体内的匕首,“砰”子弹贴着夏安表哥的头发射过去,击中了房梁。被激怒的夏安表哥一愣,随后便不择方位地又给王老五补了一刀。
       王老五最后翻了翻白眼,身体倾斜着顺着炕檐倒在地上,他给社会和他人挖下的许多大坑,这一次被他用生命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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