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派和“三桥”派 ——由易阑新作《盐》引起的联想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读罢易阑新作《盐》,不禁眼球一亮,在为这本小说写了一篇书评后,言犹未尽。在当今政论文章胡编、地摊文学吃香、艳情小说卖钱、心灵鸡汤盛行的文坛上,居然有一位在我眼中的年轻人,一位商界精英,在散落的业余时间里(足见他推辞或放弃了多少社交聚会机会),以八年磨一剑的毅力,完成了长达50万字的小说——不啻于巨著了。难得的是,他写的是一本“不合时宜”或如上海文坛老寿星阿章所言“并不与'时代’同步”、甚至或许“无人问津”的文史作品;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是革命先烈江姐的嫡孙。

回顾城南旧事,我或我辈古稀老人的青少年时代,正是在激人心弦、使人奋发的“三江”文艺氛围和环境中成长的。我谓“三江”文艺,指的是均以先烈江姐的高大形象为背景的小说《红岩》、歌剧《江姐》和电影《烈火中永生》。美国天文学家、彗星研究的先驱者之一惠普尔德有一句名言:“书籍是屹立在时间的汪洋大海中的灯塔。”灯塔光芒的明暗,灯塔指向的正误,对茫茫大海中航船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而书籍或广而言之文化艺术恰如每个人的灯塔,特别对即将或已经在人生海洋中浮沉前进中的年轻人来说,足以影响一生的旅程。

当我今天重温“三江”文艺,读着那一句句文中的“正气歌”时,至今犹然振奋人心,热血沸腾:

“对勇敢的人,泪水会玷污他的名字。”“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和无产阶级永葆青春的革命事业联系在一起,那是无上的光荣!”“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验,竹签子是竹做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摘自小说《红岩》。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平日刀丛不眨眼,今日里心跳分外急,一针针一线线,绣出一片新天地 ,新天地。”“怒火烧干眼中泪,革命到底志如钢,别担心痛苦悲愁我受不住,再重的担子我也能承担,别惦念我们的孩子年纪小,他会象你勇敢坚强,誓把这血海深仇记心上,昂起头挺起胸奔向战场。”——摘自歌剧《江姐》

“风卷残云般的革命浪潮,证明我个人的理想和全国人民的要求完全相同,我感到无穷的力量。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和无产阶级永葆青春的革命事业联系在一起,那是无上的光荣!”“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苏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可以使皮肉烧焦,可以使筋骨折断,铁的棍子,木的杠子,撬不开紧咬着的嘴唇,—一那是千百万战士的安全线呵!用刺刀来切剖胸腹吧,挖得出的——只有一颗又热又红的心肝!……”——摘自电影《烈火中永生》

哪一句话不是慷慨激昂,英勇悲壮;哪一行字不是可歌可泣,热血激荡!这不禁使我想起宋代词坛的豪放派。豪放派词人的作品气势豪放,意境雄浑,充满豪情壮志,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爱国守土的力量。请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岳飞《满江红·写怀》)

与之相对的婉约派作品,长于以清丽、含蓄的语言,表达婉转缠绵或深沉幽怨的感情,题材多写个人遭遇,男女恋情,也间有写山水情景。代表作如: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醉花荫》)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晏殊《浣溪沙》)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鹊桥仙》)

如果说“三江”文风是豪放派的传承,那么让我想起了另一种“三桥”文风——三部堪比婉约派词风的现代作品:小说(电影)《廊桥遗梦》、电影《魂断蓝桥》和诗歌《再别康桥》: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的过去中,人们用一分钟的的时间去认识一个人,用一个小时去喜欢一个人,用一天去爱一个人,而最后却要用一生去忘记一个人,而这就是所谓的爱情。”“认识你我用了一下子,爱上你我用了一阵子,忘记你我却用了一辈子。”“爱情的魔力虽然无法抗拒,若因为爱情而放弃责任,那么爱情的魔力就会消失,而爱情也会因此蒙上一层阴影。”“旧梦很美,虽未能实现,但我很欣慰它们曾萦绕心田。”——摘自小说《廊桥遗梦》

“我不希望看到你流泪,除非是为了幸福。”“每一次和你分别都有些像是永别。”“疯狂是美好的感觉。”“从现在开始,我会去了解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摘自电影《魂断蓝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摘自诗歌《再别康桥》

恰如我喜爱李清照、柳永、晏殊、秦观的婉约词一样,我也十分欣赏《三桥》作品。尽管婉约派的词风与豪放派迥然不同,其内容也局限于悲欢离合、儿女情长的狭窄范围内,然而其深细缜密的结构,婉转和谐的音律,圆润清丽的语言,却蕴涵着一种柔婉之美。犹如前者是翱翔长空的雄鹰,后者是囿于樊笼的鹦鹉。又仿佛前者是壁立千仞的高山,后者是回肠荡气的流水。

然而,正如列宁引用的苏联谚语所说:“真理多走一步,就会变成谬误。”婉约词风写艳情而不纤佻,诉哀情而不卑俗。但当跨越“情”的门槛,“爱”的底线,在文学作品中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热烈追求,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不渝爱情,写成粗俗不堪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甚至赤裸裸地把性爱比作“狗都是这样的姿势”、“好似两条鳞片闪烁的大毒蛇纠缠在一起”,文学就成为令人作呕的排泄物了。同样把典雅清婉的婉约词改编为“一次爱个够”、“爱你一千年”那样如痴如狂到神经错乱的濮上之音乃至北鄙之声,音乐就堕落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期待更多年轻的易阑在中国大地萌芽成长,期待不朽的江姐精神和《三江》文化传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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