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卸甲-琵琶行
(这个题目,我想估计我不适合写,至少现在不适合写。太伟大的主题,没有深厚功力,写出来估计也是尴尬的虚伪而无法洞彻。但是感觉到了,姑且写一下,纯人民视角,我的琵琶行,我的霸王卸甲,我的人生。)
霸王者谁?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那盖世英雄,时不利兮骓不逝,追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虞姬者,谁?美人也,汉失已落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聊何生。
琵琶者,古之余音呢。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从古代而来,逐月光而行,在每个夜晚,对着星月,如流水,荡漾开来,在时空中,卷起涟漪。
古来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而失败者,将会被遗忘或者被抹黑。如那自刎乌江的西楚霸王,大汉起,有谁会忆起当年灭秦的丰功业绩。四面楚歌,八面埋伏,夺人者,夺心也。
四面楚歌生,大王意气尽。对于霸王,这人一生该是多么壮丽啊。那年失败,也是正好年岁啊。那年鲜红洒向天际,染红涛涛江水。
关于项羽当年的自刎乌江,后人有许多评判,有人反对,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也有怀疑,百战归来将士疲,中原一去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也有支持,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你又是如何评判?
历史过去,终究已经翻过篇章,不会被更改的历史,多少悲欢,悲壮,胜利者笙歌管簧,失败者潦倒倾杯。我不敢说项羽好还是刘邦好,以胜利者为标的还是以事实经历为标的。我只是知道,为八面埋伏,那楚歌声中,一面是快乐而酣畅,一面的悲哀而颓丧的绝望。
霸王,纵算卸甲,我也要和这贼老天拼上一拼。霸王卸甲,全曲共分十六段:(一)营鼓 (二)开帐 (三)点将一 (四)整队(五)点将二 (六)出阵一 (七)出阵二 (八)接战 (九)垓下酣战 (十)楚歌 (十一)别姬 (十二)鼓角甲声 (十三)出围 (十四)追兵 (十五)逐骑 (十六)众军归里。拼过,见过血光,力竭也要多拉上几个垫背的,这形容也未免小气了点。人到尽头,选择也是相似。如那麦城武圣,关公老爷最后也是厉兵秣马,砍杀一番。血,这一辈子舔过,刀口,向来锋利,在战马上冲杀一番,这一生,结束,虽然遗憾,但是,也值得了。
我们可以想象霸王的勇猛,青年武力无敌,走出江东。那天,带领子弟,“此去,我们将带着王座而归”。秦的暴虐,天下苦秦久矣,那勇威的来自西楚的霸王,带着热血,势将改天换地。那年他冲杀在前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年,他认识了虞姬,红烛美人,铁血战马,那年江湖,天空是蓝色,江水是红色,一往无前,那年,正是最好年华。那年,他遇到个无奈对手,那年他终于输给自我,输于非武力能解决的问题。他是武功的巅峰,纵然无人能敌,也无法战胜聪明而狡猾的对手。耿直,热血,成也,败也。
我想,如果那次鸿门宴上,直接抽刀干掉,哪有后事麻烦!
卷起风云,复过平澜,千年历史,终为虚化。
霸王卸甲,当他退去嗜血战甲,赠予骓马,他那一刻是怎样心情?他会想写什么。骓啊,此生随我杀敌,沙场,白刃,红血,以后,你随船夫去吧,流水,小鱼,白茶。虞姬啊,唯一对不起就是你啊,战斗,我尽力了,江东,父老,虞姬,我可如何待?英雄有末路,此去当无归矣。
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
琵琶声中,霸王卸甲,一曲一回肠一断,听完,泪水已盈眶。刘德海老爷子的霸王卸甲,让人听出霸王心中的低泣。“杀”!我想,霸王此刻的杀敌,杀的是刘邦吗?估计杀了他十八代祖宗吧,还是纯碎的英雄末路,聊以两三热血铺路。那低吟,那呜咽,那交锋,那迸射的到底是泪还是敌人的鲜血。
终于还是踏上了这条路,该结束了,此生,这一步,有怨,有悔?
在琵琶谱上,有八面埋伏与霸王卸甲双子,一是以刘邦为赞颂描绘,慷慨激昂,气势磅礴,一是以项羽为项羽为主角感叹,沉闷悲壮,凄凉叹然。人们说,八面埋伏,十级琵琶就可以弹了,而霸王卸甲,需要四五十岁十分方才渐渐领悟,穷途,末路。
听一曲,如怨如慕,如此如诉,有银瓶乍迸水浆裂,铁骑突出刀枪鸣,有幽咽泉流冰下难,如那琵琶行中描述。
琵琶,可做铁骨铮铮音,也可柔骨幽幽情,富于描述事情表达情绪,这是琵琶,于是古往今来,多少人醉入琵琶。我们想起,那秦淮河上陈圆圆,她的琵琶生从画舫之上走入宫闱之中,从一片喧闹,红烛美人,到后面妙音只为君王弹,这琵琶,声音,荡漾在江水与时代洪流中。
那年江州司马司马谪居两年,尚不觉,直到听到铮铮然有京都音,始觉有迁谪意。乐声共情,不觉,已经进入那音乐表达的世界,一声声宫商角徵羽,已经百转柔肠,与自己,何其相似。缱绻苟苟与人世间,走过许多浮华,是站着,或者是跪着,已经辨不分明,只是在活着,呼吸着,不管是黄芦苦竹味道,还是血色罗裙味道,我们直觉淡水,不管什么,活到最后,一剖淡水,倒影几许月光。我们已经忘却了自己,那似箭光阴,那半载浮生。年过半百不称意,犹在他乡作故龄。转动,带着镣铐。
埋入,那我们内心的软弱,毁灭,沉睡,我们与世界不合的方面,只有毫无棱角的活着,才能满足内心之安稳,直到我们认为我们本身就是这样。也许有时候,我们能被唤醒,那一曲霓裳,你可有想起什么?是光?
司马是乐天派的司马,但内心也有沉默的悲戚,妇人不再是哪个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十三学得琵琶成,名著教坊第一部的少女。
岁月,总是将你我侵染,教他白头,教他走入世界,没有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少年,你的婚礼,推杯换盏,有几个是你曾经的朋友,她是你喜欢的人嘛?
那一声一声,就是一生一生。当年孔雀东南,飞如寻常百姓。你知道琵琶怎么弹嘛?你知道开始怎么试音嘛?轻拢慢捻抹复挑,转轴拨弦三两声。那一声一声,不成曲调已成情。如一滴泪,点破寂静波心,一轮月牙,被揉碎成满天星河。那眼睑迷茫朦胧,听不分明,看不分明。
我们音乐人啊。音乐,自己不弄,不在坐下听琵琶拨弦,也只是枉然。音乐,通过电磁波震荡,已经不是天然生成,亘古一音。我们感受的不仅仅是音乐本身,还有它衍生出来的相关,那弹奏者的一颦一簇,那手指的波动与起落,在来回揉捻的伊顿起伏,那轻柔的抚弄鱼用力的拍打,还有那周围的人的眼神表情起伏,还有那环境的融合与背景的映射,这是完整的音乐,现场的更美的,不仅仅是灯光与音响,还有那在动作的人,你看到的人,你处于环境中的交流的人。
座中涕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他听懂了,他为琵琶女感叹,也会自我而叹。
那一曲霓裳,那一曲六幺,那大弦嘈嘈,那小弦切切,如珠玉落入玉盘,于银瓶炸裂水浆迸溅,如铁骑突出刀枪齐鸣,也如冰泉冷冷,欲断绝,也有俏皮的间官莺语,花底打滑。
那年,我们沉醉于琵琶女子的炸裂技巧,我们也只背诵到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琵琶弹完了,背背就歇了。
若干年后,当重启琵琶行,才觉,音乐虽好,更难得的是情感交流,是人的主观能动。才发现,原来,我们曾经只要求背的弹奏部分,教我们知道那琵琶女子的琵琶弹得如何妙绝,后面还有琵琶女的来时描述,那曾经妆成每被秋娘妒妒忌的妙龄女子,又是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当家花魁。那年春花秋月,年年欢度,年长色衰,长大嫁作商人妇。那商人会听她弹琴吗?琵琶勾挑抹捻,还有人能听懂那欢快的花底滑音吗?真的是老了吗?如今,还有人愿意听她弹琴吗?
琵琶还是那只琵琶,技艺只会更加精进,那东船西舫,不知已经换了几家当红女子,弹琴作画,春风秋月,而她,已是昨日黄花。那年,那争送缠头的少年郎啊,,你在哪里?你们应该也都成家立业了罢。
时代走过,换了一茬茬琵琶女,换了一茬茬少年郎。
而我们的司马大人,谪居江州,也觉悲戚。那个少年,那个长安米贵,居大也易的白居易,如今也只是听着杜鹃啼血,看着黄芦绕宅。那风华少年,那讽喻连连,如今,也只能取酒独倾。
一曲琵琶,流淌千载,血脉不曾断绝。是旖旎,是柔情,是血泪,是沙场,是明月,是秋风,春,夏,秋,冬,年年岁岁,复过,已不知几个。回首,已是往事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