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那口肥香

厨房里，多年都没有猪油的位置了。猪油因为高热量高脂肪，成功成为高血脂的“背锅侠”。

　　

然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全民渴望肥肉，腹肠干涩，肥肉成了一个大词，一个感叹词，一个令人神往的词，一个说起来嘴里溢开津液的词，一个大多时间可望而不可即的词！谁要能买到“一匝厚”肥膘的肉，那肯定是走了“后门”；谁家要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把一块上好的肥肉一顿炖了，只要提起这家人，听到的都是讳莫如深的话，“他家啊，好户，一大块上好的肥肉，人家一顿就解了馋了。”敲锣听音，这家人不会过日子啊，闺女可不能嫁进这家门，或者可不能娶这家人的闺女，这门亲事就“黄”在这块肥肉上了。

　　

听我小时馋肥肉，远亲叔叔很认真开了句玩笑：那还这么沉得住气，还不飞奔来嫁到我家。他云淡风轻说起一个细节：物质匮乏什么都凭票那些年，他老爸在肉联厂工作，猪板油和肥猪肉相对好买，隔三差五，一长条肥膘肉随老爸的胳膊，一路上款摆着带回家，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全村的目光嗖嗖长出钩子，赞美加艳羡，赞美的是肥肉：好膘！他老妈把肥肉切块，扔到热锅里，肥肉在铁锅里吱吱吱叽叽叽，嘚瑟起来没完没了，香的啊，树木花草都吸溜鼻子，猫狗都来厨房门外蹲守。左邻右舍蹭过来搭讪：他婶，又炼油了啊。

　　

“他婶”满脸都是油光：怎么空着手来了？快回家拿个小碗，舀点去给孩子们解解馋。大人明着不好意思要，打发孩子端半碗米饭，在“他婶”面前晃，“他婶”豪气，热油吱拉舀半勺子，往米饭上一浇，吱吱啦啦，热气香气直冲肠胃。孩子双手捧着碗，转身就往家跑，“他婶”的声音跟着追：慢点，别烫着，别绊倒。

　　

油炼出后，油渣炒菜或包包子，油倒进陶罐存储，陶罐像口小型腌菜缸，阔口凸肚，气度不凡。这个罐子，应该是罐子里最幸福的，也是最受全村人待见的，从没有断过猪油的滋养，村里谁家来了客人，就到家里挖一勺子荤油炒菜，有几户人家，一年到头铁锅锈迹斑斑见不着油星，孩子馋了就卷张煎饼，眼睁睁看着叔叔家的老妈，老妈心软，戳一筷子猪油均匀地抹进煎饼里，再撒些盐粒。叔叔总结说：你要早嫁进我家，猪油给你当蜂蜜喝。

　　

回家跟儿子提起这典故，现在的90后完全不相信，那个阔口凸肚装满猪油的罐子，竟然是全家最重要的财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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