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小识｜盖着盒子摇

这是村庄物语第242篇原创推送

2018年下半年几个月，我都是在沿淮的余庄村住着。白天，挨家挨户走访；晚上，住在村部，整理一天的见闻。

那是一个名为扶贫专班的名堂。我们的任务，就是听群众的意见，把存在的问题找出来，还要协助镇村干部解决掉。从盛夏到深秋，几个月下来，路没少走，汗没少流。当然，就个人而言，收获也是满满。

其中之一，就是听到了很多老话。这些老话、俗语，平常很难听见了。随着社会的演进和发展，它们基本上都知趣地背过身去——隐于旧时的那一段时光中了。

有一回，有位老者说了一句：盖着盒子摇。

在老人堂屋的当门子，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言语中，他对扶贫，多少有些意见。他先是说了自己家的困难。我问他，这些情况跟村里提了没有。他说咋没提，不知道反映多少回了。我在本子上记着。尽可能把他的原话，记下来。

老人说，开初村干部对他也表示同情，答应帮他想想办法。但一来二去，就是没有个准信。他说，一直都是“盖着盒子摇”。好几年了，也没有消息。我特地把“盖着盒子摇”写下。我生怕过了这一会儿，又忘了。

盖着盒子摇。我好像记得，这跟赌场上摇骰子极为相近。一人摇，一转子赌徒的眼睛，都跟着晃动，眨都不带眨一下的。其中充满了期待，更充满了对未知结果的紧张。

这样的场合下，最为露脸的，就是那摇盒子的人。他的两只晃动的手，他手里拿着的盒子，承载着的是别人的杂陈五味。他也可能就是以这样的神秘方式，建造别人对他仰视的高楼。他越是盖着，盒子里面的结果就越是神秘。似乎每一个结果，都执掌在他的手掌之中。

旧时生活中，类似这样的“盖着盒子摇”，并不鲜见。早该有了结论的事，偏偏就拖着。早该明确告诉人家的结果，偏偏就推着。只弄得人家心里始终处于七上八下的紧张状态，扑扑腾腾个不停。

而皖北的颍上乡人，无论与公与私，对“盖着盒子摇”的做法，都是看不起，也不待见。“盖着盒子摇”这话本身，就含有某种可以意会的贬义。该咋着就咋着，盖着盒子摇个不停，不是故意刁难人嘛。

村里那位老人所说之事，我很快就交给镇里村里了。很快，我也得到了反馈。困难是真的，但还达不到贫困户的程度。他们有好几份佐证的材料。这不就结了。我跟村里的干部，一同到老人家，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也有的说，不要搭理他。而我却坚持一条：事情说明白就行，不能总是盖着盒子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