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 | 春去春又回
总第1314期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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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一个夕阳西下的一个黄昏里,微风轻轻地吹在友仁零乱稀疏的头发上,几片柳叶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树枝,在半空中缓缓向下落。夕阳的余晖还没有完全消退,晚霞染红的天际映在水面上,好大一片波动的涟漪。就在这片波动的涟漪的左边,有一只还没有栖息的水鹜在一动不动,随着阵阵的波纹,前后起伏着,相似一个不想回家或根本就没有家的落魄人。友仁呆呆地看着河水里这只水鹜,心里颇感欣慰,像是遇到了知音。
十年前的这个季节这个夕阳西下的黄昏里,友仁最后一次与爱人在这片泛起涟漪的小河边散步。河边的几棵古老的柳树见证了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身影,还有他们丢下的数也数不过来、至今连一个也没留下的足迹。那天下午,他们去了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晚上在一块简单地吃了一顿饭。饭店就在民政局的对面,一家以牛肉汤为主的小餐馆。友仁点了几个小菜,其中有一碟爱人最喜欢吃的水煮花生米,还有酱牛肉。友仁要了一瓶高度白酒,他只象征性地陪爱人杨小花喝了几杯,而小花机械地应付着爱人的敬酒,像喝白开水似的,一大杯接一大杯地喝酒。餐馆的人走完了,酒瓶早已空了,友仁对脸色红润的爱人轻轻地提出分手。小花醉眼朦胧地看了和自己相爱三年又生活在一起十年的爱人,说,你最后陪我去一趟小河边吧。
十年来,友仁已记不有多少次一个人独自来到河边。春天草长莺飞,夏天荷花盛开,秋天第一片柳叶落下,冬天落叶堆积漫过脚面,友仁在不同的季节的夕阳西下的黄昏里,都喜欢来这里走一走、转一转,生怕遇到熟人,但心里却热切地想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记得在他与小花离婚的第一个深秋的季节里,远远地就看见了让他心动的身影。这个身影不止一次地在他的梦里出现,曾经和他生活了十年,对她和她身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友仁兴匆匆地向身影奔去,快到了跟前,突然停止了脚步,迅速地躲在树丛后边。小花的身边有一个大腹便便地像一个当官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条木凳上摆弄手机,小花站在他右手边低着头用脚踢一块小石子。友仁见过这个人,他就是在自己的家里,看到了小花和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做些有失道德水准让他不能原谅的事情。随后的近十年,友仁一次也没在小河边见到过小花,梦里到见过几次,比梦还真实的见过不止一次,基本上是没三个月左右就能实实在在地见过一次。夜半来,天明去,来有影去无踪。这也是友仁离婚十年一直单身的主要精神支柱吧。他真的太爱小花,又一点也不理解她。他的家人都在催他赶快与这个荷尔蒙过剩的女人彻底地一刀两断,不能像狗咬糖稀似的,一点也不干净。可友仁就像一个中了邪的人,而且是那种无可救药的中邪,已经中到骨髓里、灵魂深处。小花是那种看上去林黛玉似的女人,一副千娇百媚、人见人爱的样子;她若是不说一句话,不大杯大杯喝酒,不在和喜欢她的男人又想甩掉她的男人面前,像河东狮子似的,谁也不能把她和一个泼妇、阴险毒辣的凶狠女人联想在一起。
自古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凡是见过小花的男人,没有不被她的美貌所倾倒,没有不对她想入非非的。不熟悉的男人像一架战斗机,朝她勇往直前;熟悉她的男人像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只能有贼心而没有贼胆;和她接触过的男人见了她像一只放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想起来发生过的事都毛骨悚然,即便早已平息的后院,害怕又狂风大作。
在这个不大的县城里,提起李友仁没有几个知道他名字的,但只要提到杨小花,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时间长了,友仁在当地也很有名气。友仁除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单调无聊的工作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到河边钓鱼。但他从来不来这片让他伤心的河边钓鱼,更不会选择在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钓鱼。他时常扪心自问:自己上一辈子究竟是不是认识小花,是不是欠她什么,怎么竟然让他认识了她,还和他结婚生子,离婚还隔三差五不明不白地成了情人关系。每次小花在深夜敲门,他都不想去开门,但每次都急不可待地打开了门,还风风火火一把把小花搂在怀里。短暂的几个小时相聚,又是长达几个月的朝思暮想,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又爱莫能助。
婚姻有时候就像天气一样,时晴时阴,阴晴之间的变换也不是人能改变和决定的。明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可忽然就会一阵狂风吹来,把洁白无瑕的白云染成乌黑的云霞,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陡然间狂风暴雨,让人始料未及起来。有的出门时带了一把遮阳伞,竟然派上了用场,而有的则以为太阳出来了,一天都会是好天气,结果被淋得像落汤鸡似的。杨小花就是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给李友仁结识并好上的。友仁的父亲是当地县城的一个很不错单位的一把手,他承诺给小花把单位的临时工三个字变成正式职工,小花才勉强答应嫁给友仁。但她的行为违背了她的思想。在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驻扎在心坎上,那就是后来被友仁在家逮着的后来又让他散步时碰到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吴峰。现在却是有家有室的一个更风光单位的一把手。这些年,小花一直和这个口是心非又念念不忘的男人保持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在小花的眼里,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在她幼小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父母亲在没完没了地吵架,好几次还看到母亲的眼角乌青发黑。她问母亲,母亲淡淡地说,是不小心磕到桌子边了,但母亲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份忧伤和痛苦,渐渐懂事的小花,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在外有了女人,经常吵着要和母亲离婚,母亲总是不答应,父亲才一次又一次地对母亲痛下毒手。小花和友仁吴峰都是在县城六中上的高中,小花是班里的小花,班里很多的男孩子都偷偷地往她的书包里塞过用作业本写的情书,小花心里美滋滋的,但脸色却流露出洋洋得意的不屑。老实巴交的友仁自然不敢给小花写信,班长吴峰也没有给她写过情书。其实,他们都喜欢美丽大方、活波可爱的小花。春天的时候,正是桃花红梨花白的时候,一群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少男少女们好逑怀春之际,几个始终没有接到小花回信或其他一点暗示的大胆男同学们,像一群兴奋的蜜蜂见到鲜花一样,围着小花转,嘴里还背着自己早已熟记于胸的肉麻情书:“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红的我真想采撷一朵;白天不懂夜的黑,我从头到脚跌倒黑窟窿里----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一种奇异的东西所伤害,那就是我对你无休止的思念和渴望......”小花拿眼恶狠狠地瞪他们,说,一群无可救药的无赖,看上去真让我恶心。“你这么恶心的,是不是去班主任那里以后才恶心的——哈哈——哈”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同学便更加蹬鼻子上脸往小花身边挤,还都大言不惭地看着梨花带雨的小花。小花的脸火辣辣的疼,头快速地低了下去。她的心砰砰直跳。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前几次给班主任送作业本后,张老师硬拉着她不让走,还被半推半就的情景,是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老师,竟夺走了她少女的版权,让她过早地品尝到不该她这个年龄应该品尝的禁果。小花知道,她的蜕变都是张老师造成的,她的放荡也是张老师和吴峰一步步手把手教会并带坏的。已经已过四十岁的她,尽管自己保养得这么好,岁月似乎没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她深知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有少女般梦想的年纪,把爱情作为最崇高理想的人了。除了张老师、吴峰,李友仁几个愿意记住名字,还有一定感情,后来的那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她面前大献殷勤又不择手段把她弄到手又想像弄鼻子一样一下子甩多远的男人,她只是像一个刻薄的商人一样,一边给他们周旋,一边逢场作戏。最后,便使用至自己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还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年,小花就是这样过来的。十年前她和友仁办了离婚手续。她身体和行动上自由的。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打心眼里说不出自己的老公有什么不好,他什么事都依着她惯着她,对她从不怀疑也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小花曾试探着给友仁开玩笑说:“老公,要是哪天有人在你面前风言风语传我的绯闻,你相信吗,你会怎么做?”友仁木讷地看着小花,缓缓地对她说:“没有的事,真的有了,也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过的开心快乐就行了,我只要能拥有你能爱着你就满足了......”小花感动地趴在友仁的肩膀上,狠劲地用嘴咬他的肩膀,哭着说:“你哪辈子欠我的,为什么对我怎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一晚,小花完完全全全身心地和友仁度过了一个不是新婚胜似新婚的浪漫的夜晚,第二天,她们便心平气和地去了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一个深秋的上午,那天是礼拜天,天气尽管很晴朗,但风刮得很大。河边参天的杨树上还有几片枯叶,又被这无情的秋风吹落,离开了树枝,像几只无精打采的蝴蝶,在空中盘旋着追逐着,极不情愿地落在被雨水松软的土地上。头发渐渐稀疏但又十分细长的友仁却坐在一块露在河水上方的岩石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鱼竿,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水里的浮子。他就是经常这样,来到这里钓鱼,一钓就是整整一天。他每次钓到鱼都不要,总是送给在河边散步锻炼的行人。如果没有人经过这里,他就把鱼从鱼钩上轻轻地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条放回到河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庄兄,得罪了,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苦恼,我也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你的快乐。太阳已经开始偏西那么一点点,他的肚子饥肠辘辘,但他一点东西也不想吃。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钓到一条鱼了,哪怕是一条小鱼,也没有来光顾他下的鱼钩。他的鱼竿突然猛地抖动了一下,他来不及多想,用力地握住鱼竿,生怕是钓到一条像老人与海里的那条大鱼那么一样的鱼。可是他的手没有被东西往水里拽沉沉的感觉,相反,还有被上提发轻的感觉。“怎么会这样?”他听到了咯咯咯的一阵银铃般的笑,这笑声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对这笑声太熟悉不过。他没有回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正襟危坐在岩石上一动不动。“怎么?姜太公钓鱼,还这么沉的住气,也不看看都几点了,一点都不饿吗?我可是在不远处偷偷地观察你四五个小时了......”小花一下子把他的鱼竿从水里拽了上来,友仁这才不情愿地转过脸,但依然装着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说,那阵风能把你这个七仙女给吹来了?我可再也不是牛郎了,只是一个钓鱼人--独钓寒江雪。“我看你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真的上钩了,你还把辛辛苦苦钓上来的鱼白白送人,要不又放到水里去了,你以为你是谁。”“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钓鱼之人不在鱼。”“那你在乎什么,就在乎你自己?”“我现在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还在乎什么。”友仁和小花都感到很吃惊,友仁怎么变得怎么健谈还头头是道的。小花在过去与他生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见过友仁口才竟这么好。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除了风吹皱的水面,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向她们飞过来,两只在树上呢喃的黑喜鹊,带着不满的心情抖动着翅膀,双双地飞向了对岸去。小花从包里掏出两盒早已准备好的自己花费了一个晚上才包好的饺子,递给了友仁一盒。她知道,友仁最喜欢吃小花包的饺子。友仁感激地看了一眼小花,接过饺子,也不用筷子,就下手抓一个饺子往嘴里撂,便狼吞虎咽地把一盒饺子吃光了。小花手里的饺子一个也没有吃,她心疼地看着友仁津津有味地吃自己包的饺子。又把这一盒也递给了他。友仁二话没说又风卷残云似的一扫光。
小花什么也没说,递给友仁几张餐巾纸后,便又像秋风扫落叶一样,风还在呼呼地刮着,落叶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多长时间以后,友仁还没有从那两盒美好的饺子味里,品出小花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偷偷地关注自己钓鱼,又送给自己最喜爱吃的饺子。难道她还爱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这种女人,除了爱当官的,有钱的,还有就是小鲜肉,怎么还会爱我呢。她要是真的爱我,也不会给我戴这么多的帽子,也不会让我像过街老鼠一样,在这个不大的小县城里无地自容。一想到这,友仁的胃口便没有了饺子的味道,反而有一种饱的感觉。
往事是一道道留在记忆里的书页,平时因现实生活的事情需要去应对打理,需要去逐页逐句去读发生的一幕幕用经历和活生生的现实所组成的篇章,不再理会藏着心灵深处的内容。不去触及不能说明不存在那里,一时的触景生情或心血来潮,打开久违的屏风,便一览无余,曾经的喜怒哀乐都卷缩在不的角落里敞露在那里,正眨着期待的眼睛等待着主人的青睐。这样的心血来潮往往都在思想紊乱的酒后和夜深人静的时候,尤为急不可待,尤为一往情深。
杨小花和吴峰曾经是多么让人羡慕和嫉妒的一对青年男女。杨小花浑身上下无不洋溢着青春活力,她一心一意地爱着吴峰,而吴峰高中毕业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他们依然鸿雁传书,感情不但没有降温,还升华到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感觉。高中毕业的小花没有考上大学,她父亲托关系走后门把她安排到一家医院做了一名临时护士,但小花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四年下来,他和吴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在一起的暑假寒假时间,疯狂而又毫无顾忌地在一起......小花为了她向往的神圣爱情不顾一切,不止一次地勇敢地上了人流手术台,但她一想到吴峰那种迷人的眼神,还有那些甜言蜜语——只要他大学毕业,就和她到民政局打结婚证。小花无数次地梦到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与心爱人手搀手走红地毯的情景。可是,等待小花的却是吴峰提出分手的结果。后来的后来没有后来,后来的我们也不是我们。渐渐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小花,才断断续续听到有关吴峰怎么去追求县委组织部张部长女儿的事情。刚走出大学校门走上工作岗位正风华正茂的吴峰被分配到县直部门,他一个办公室有一个女孩子张倩倩正是县委组织部张部长的千金。尽管张倩倩的左腿,有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还有点像跳芭蕾舞似的。可吴峰家是农村的,一心想着怎么出人头地,眼下正好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像一位猎人苦苦等待终于发现猎物一样,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有意,一个有情,毕业不到一年的吴峰就成了张部长的乘龙快婿。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的仕途上一帆风顺。吴峰用了不到六年的时间,从办事员,提拔到股长、副局长、局长的位置,走完了别人一辈子才能走完或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程。而小花只有带着疲惫的身躯和深深的仇恨,万不得已、极不情愿又毫无办法地嫁给了当时能让她转正的友仁。从此小花彻彻底底地堕落了。
几年以后的一个夏天的黄昏,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徘徊在河边的小花心情烦躁极了。几只花脚蚊子在小花的耳边到处乱飞,惹得小花不由得骂道:该死的臭蚊子,像没有良心的臭男人一样人恶心讨厌。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个男人也在树下徘徊,一声不响,的始终低着头、沉默之后,还是长久的沉。风吹动着树梢,几滴闷热的雨穿过浓密的树叶,滴在了小花脸上,她朝这个男人身边走去,带着压抑很久的语气说,你干的好事——这个男人就是吴峰,他不再是当年在学校时那个单纯的中学生,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不动声色的特殊本领。吴峰有时也狠自己,这些年来,他利用手中的高高在上的权利,让多少个想巴结有求于他的人,给他金钱,给他美女,还有不少主动投怀送抱想进步或找他办事的女人。他总是来者不拒,但都是逢场作戏,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喜欢的。因为这些女人,对他都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的,他像执行一笔交易似的,留不下一点涟漪。可对于自己深深爱过现在还一直不能放下的小花来说,他是歇斯底里、发自内心的喜欢和迷恋。他知道,他对小花的伤害太深了,他不止一次地欺骗了小花的纯真感情。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小花,只要她离婚,他也会离婚的。他还违心地告诉小花,他一天也不想和那个瘸婆娘过下去。可小花风风火火地跟友人离婚几年了,他还雷打不动坐怀不乱,还到处沾花惹草,让小花还抓住把柄。小花单位新分来一位女护士,人长得比她还楚楚动人。那天吴峰借着身体不好来医院找小花幽会,恰恰看见小花和这个美女护士在一起。后来,吴峰知道美女护士的老公正好就在他手下工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深谙钓鱼之道的吴峰正在布下一张网,正在下一条鱼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美女护士的老公就莫名其妙地提拔当上了一个局里十分重要的科室负责人。而背后的故事,只有他的美女老婆可能说个清楚讲个明白,但她也不会说说也不能说清楚讲个明白。诚然,小花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还是通过她穿针引线才水到渠成的。小花心里清楚地很,吴峰已经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了,但她还要利用他手中的权利握着的人脉资源,最大限度地为自己服务,以捞取必要多的东西。青春和美丽;女人喜欢男人,无非是金钱一些美其名曰的感情。美女护士今天上午苦滴滴地跑到小花的办公室里,告诉她,自己的老公知道了这件事,还扬言去找他的局长闹事,让他身败名裂。他还要在媒体上把他拍到的不光彩的照片发出去。她也不知道她老公是怎么搞到的。吴峰听了以后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小花。“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看我就能想出办法来吗?”小花一改过去说话的口气,大声地说道。“在这个不大的小县城里,能有你杨小花摆不平的事情吗?”吴峰自从和小花见面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友仁终于明白小花为什么那天给他送饺子的原因了。人不会无事献殷勤的。小花更不是那种人。放暑假了,已经是大学四年的儿子李睿突然间问了友仁:“爸爸,你究竟为什么和我妈离婚,是不是她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李睿的奶奶没少在自己的孙子面前说她儿媳妇的坏话,还说的有鼻子有眼。李睿曾经去找小花当面对质,小花打死也不会承认有这桩事。小花让儿子不信可以去问父亲是不是真的。他们是因为感情破裂才离婚的。友仁欺骗了儿子也欺骗了自己,他始终搞不明白,小花怎么伤害自己,怎么就对她狠不起来。最近友仁经常咳嗽,还大口大口地吐过几次血。他偷偷地去了医院做了,自己竟然被查出是肺部有一块阴影。他不放心又去医院复查了一下,是早期肺癌,需要及时地做手术。他回来以后,把检查报告偷偷地放在自己的床头柜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上班。但还是被细心的小花来了以后给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是在定期地去友仁那里无意打开抽屉时发现的。临走的时候,友仁丢下一句让她匪夷所思的话---山雨欲来风满楼,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小花还云里雾里似的,不懂友仁这两句话的有什么所指,也没有看到山雨欲来,也没有看到什么好戏,日子又这样像流水一样,热闹非凡的夏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生活可能会过的幸福,生活在不幸的家庭中,生活一定会出现不是这方面就是那方面的不幸。”秋天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了,转眼间又到了寒风凌冽的冬天。小花走在光秃秃的杨树下,看到有几只黑喜鹊傲立在杨树的最上边的梢头上,正朝着她叽叽喳喳,在另一棵杨树有一个很大很大用树枝搭建的鸟窝。上午的阳光看上去很温暖,但刺骨的寒风吹在小花的脸上,她感到比以往的年份同样的季节里更冷。她脑海始终逗留在她紧张地看友仁检查报告的那一时刻,像是被一根粗壮的钉子牢固地把那个画面定格在那里。这些年来,小花风雨中一路走来,她看清了生活的真相,认清了许许多多男人们的本来面目。她从她接触过的所有的男人当中,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她发现没有一个男人像友仁这样对她是真心真意的,发自肺腑的,毫无目的的,不讲任何条件的。如果不是友仁得了这病,小花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自己并承认自己还是在乎友仁,还对他念念不忘。小花一直自信地以为:她是一个站在时代前沿并超过一般人思维的超高智商者,她把自己称之为“罗素”,那么地追求自己的信仰,渴望爱的真谛。爱一个人,就是让对方过得幸福、快乐,友仁多么的爱多么地宠着自己,不论自己在他面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全盘接受从不讨价还价,打一点折扣。小花知道,凭借友仁的条件,他离婚十余年,当时正值而立之年,人又长得说过去,找一个离婚的女人不是小菜一碟吗,现在离婚的女人好像比离婚的男人多得多;男人们一旦离了婚,没有几个能撑一年半载不找女人的,因为他们的身体和心里都忍受不了没有家庭和女人的双重寂寞和痛苦,而女人在这方面则拿虽拿得起,放却放不下。总是前怕狼后怕虎,中间怕这怕那,总之什么都怕。就拿自己来说吧,小花一心一意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自己喜爱的男人生活一天,也比和自己不喜爱的男人生活一辈子还要幸福。正所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想着曾经拥有。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得到的就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小花成功了,友仁给了她自由,她兴匆匆地火急火燎地在第一时间去找吴峰,她满以为吴峰会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一个劲地狂吻她说:“宝贝,宝贝,太好的,太好的......”可小花所看到的却是像在冬天被寒风吹疼的脸一样,冷冰冰的,还有从冰冷的嘴里哈出的带着热气的话:“你性子真是太急了,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几天以后的一天上午,小花收到了一封快递。她懒洋洋地打开了封口,里边是几张字迹工整带着花边的信纸。是她儿子写给她的信——
妈妈:
其实我真的不想用这样的称呼来称呼你。但我还是喊一声妈妈。人们都用大海来比喻母亲,因为母亲的胸怀比大海还大还宽广。可我却始终没有感到母亲你的胸怀有那么宽广,而我只感觉到像一条窄窄的弯弯曲曲的小溪。没有记错的话,你和爸爸分道扬镳已经十年了,自从你离开我们和这个家,我就从来没有再接受你一次的拥抱和照顾。是爸爸,既当你又当他无时无刻、分分秒秒、日日夜夜地照顾我的一切。我好几次问爸爸:“妈妈怎么这么狠心离开了我们,你不恨妈妈吗?”爸爸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走到我身边用手拨拉一下我的头说:“妈妈有妈妈的事,妈妈有妈妈的想法,但她还是爱我们的,还会回到我们这个家的,儿子,你等着吧。”每次说完这些话,他便狠狠地弹了我的头一下,而且是那样地有力,现在我的头还隐隐觉得疼痛。但这种疼痛不是来自父亲的弹,而是妈妈你一次次让我失望,一次次往我心口扎刀子留下的疼痛。
妈妈,我不说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过爸爸,把我的疑问和我听到关于你的那些你追求的所谓高尚精神享受,统统地问了他。他竟打了我一个耳光子,而且是唯一一次打我。我吃惊了看看爸爸,一脸的疑惑一头的雾水,他打过我以后,便痛苦地抱着头,半天不说一句话,最后才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一个被打败的狮子的形象,爸爸的脸上还残留着为不值得他伤心的人留下的热泪。他怯怯的走到我的身边,再一次地用手拨拉我的头,没有弹我的头——不论别人怎么说,妈妈永远是你好妈妈。他告诉了我,我上大学这四年,你每个月都去爸爸那里,给他两千块钱,是给我的生活费,你却不让爸爸告诉这件事。怕影响我的心情和学习。这也是我为什么还愿意喊你妈妈,也能拿出勇气给你写信的理由和动力吧。
妈妈,你可能已经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的可怜的爸爸已经查出得了不治之症,我也是刚刚才从他的抽屉里发现他的检查报告。妈妈你知道吗,我当时是怎么个心情,又是怎么从爸爸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没有你的十年里,我从一个小学生初中生到高中生,爸爸为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尤其是我上高中的三年里,我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夜里十二点钟,爸爸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我到夜里十二点钟。他还要帮我做一点夜宵,还要给我烧洗脸水,直到我完全上床休息为止。天一大早,爸爸就把我早餐给做好了,他看到我津津有味地吃过早餐后,就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妈妈,我一米八几的个子,坐在他的自行车后边,两条腿都挨着地,可爸爸还是不让我跑一步。他每天晚上还亲自到学校把我接回家。三年就这样过来的。
妈妈,我现在大学已经毕业了,我虽然取得了保研资格,但我不去上研究生,我要工作,我要挣钱,我要给爸爸治病,我要永远照顾他一生一世。今天我给你写信,就是想把我这些年对你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把爸爸始终对你的爱告诉你,我们都是真心爱你的,我们真心希望你能早日回到我们身边,因为我们曾经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冬天已经来了,但很快就会走的;春天已经走了,可它还会来的......
春去春又回。妈妈你就是我们的春天,你就是我心目中一直向往的大海。
一个月以后的春天一个阳光明媚上午。友仁躺在手术车上,他的儿子李睿正推着手术车。友仁的母亲和他的姐姐妹妹都跟在李睿的身后。就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开手术室门的那一刹那“等等我,让我看一眼----”随着两声清脆响亮的喊声,还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医院手术室里回荡很久很久......
王琼,男1969年出生,笔名王海南。安徽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蚌埠市怀远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摄影、书法,多次在报刊、媒体刊登散文、随笔及短篇小说。邮箱641869247@qq.com,联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