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蒲山馆二十四节气印稿

印人庆卫

道于

庆卫与我同龄,属狗,过完年就五十二,皆是即将迈入中老年的人了。他精于书,却尤其擅长于篆刻,近年来担任新昌微印社的社长,已经声名渐起了。记得庆卫曾说起过:“对于搞篆刻的人最好称谓是印人,而不是什么家之类的。”既然他不喜欢以篆刻家自诩,那么我也就姑且称其为印人吧。

我们认识的时候,才二十出头。那时他在柴油机厂上班,而我刚从绍兴回来,赋闲在家。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记不太清了。总之,莫名其妙便成了朋友。

随后,庆卫便在我家“做窠”了。

其时,我家住在艺术院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平房里。房子虽小,但朋友不断。庆卫几乎每天来,俨然是家庭成员之一。我父母大多时间不在家,饭就得我们自己做,做菜的任务是我,而洗碗的任务是他。

那个年代,物质何其匮乏,大鱼大肉是吃不上的。我做得最多的菜是油爆豆腐。油锅里先放点干辣椒,然后放嫩豆腐爆炒,再加调味品,放点葱花,算是美味了。有时煎几个荷包蛋,便感觉很奢侈。偶尔也会买酒喝,一碟花生米,加肉丝炒香干,乐乎得不要不要的。回想起当年的这些情景,感觉实在太好。

那个时候,庆卫的篆刻已经刻得很不错了。篆刻于他是有童子功的,初中起就开始学篆刻,引其入门的人为篆刻名家茅大为。茅大为和庆卫的父亲是同事,时任杭州重型机械厂干部。读大学时,庆卫的篆刻又得到许自强的指导,基本功是很扎实的。大学毕业,庆卫由杭州返回故乡工作,身边朋友不多,也是他老往我家跑的原因之一。印象中,那时他刻印不多,但拿出的东西却很是不俗,让我好生佩服且羡慕。

真正点燃庆卫艺术追求的人,我想应该是旭东。

大约是94年,我们便和旭东认识。旭东其人,爱书成癖,对书法更是痴狂。他的痴狂劲,感染了庆卫,让原本只刻印章不练字的庆卫,痴迷上了书法。后来,他们又和任峰认识,彼此很是投缘,成立了一个三人行工作室,激情洋溢地投入到书法艺术的追求中。很可惜这个时候我却离开新昌到舟山工作,无缘接受他们强大的艺术波冲击而迷上书法。97年,我从舟山回新,便又和庆卫、旭东、任峰他们混到了一起。受他们的影响,我曾学过几年山水画,略窥门径,终因不够执着而没有坚持下来。相反,庆卫温开水般的性格,对事对物皆无欲无求,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不想对书法和篆刻却是执念很深。哪一年记不清了,他忽然辞去工作自费到中国美院的成教班读书。这是需要有勇气的,在新柴他是跑销售的,收入很是不错,加之又有升职发展的机会,如果当年他不辞职,就经济上来说肯定比现在要好得多。

中国美院成教班毕业,庆卫到诸暨去教了几年书,接着便回新昌开班教书法过日子。由于带的学生不多,生活很是清贫。按理,这个时候他该扩大影响力,多带学生,改变生活才对。可是,他打心底里对名利有所排斥,不愿宣传包装自己。记得商力戈先生曾和我说起:“庆卫真是个怪人,我多次催他将审报中国书协的表格填一下,可一点动静没有。”为此,我劝庆卫:“填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啥不填?”他回答:“有桥造头。”后来,庆卫毕竟还是加入了中国书协,是什么时候的事便不知道了。

我和庆卫相处,基本是不谈艺术的,相互抬杠居多。偶尔也会正经点,聊些书画相关的话题。记得他曾将篆刻比作喝茶:开始喝白开水能解渴就行,后来觉得需要放点茶叶,接着对水质和茶叶的质地也有了要求,到最后对泡茶手段追求多样化,可能煮着喝,泡着喝。汉印好像是白开水,篆字像茶业,刀法和章法是便好比泡茶的手段。篆法的丰富,手段的多样,造就了缤彩纷呈的流派印章。

我于篆刻,没有太多的体悟,因此也听不太懂他这番话的高明之处,但依稀能听出这是他篆刻历程的真切感悟。庆卫篆刻是由汉印入门的,后来研究篆法,然后是在刀法和章法上孜孜不倦地下功夫。他的印,不过分追求形式的创新,于细微处见精神。当下,庆卫很显然已找到自己的篆刻语言,届以时日,进入化境是迟早的事。

庆卫也曾学过一阵古琴,后来不学了。不是说他对古琴不喜欢,原因是精力不够。他说一辈子,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做多了就不精,还是老老实实把印给刻好吧。诚哉斯言,如我,由于兴趣过于广泛,东一榔头西一槌,所学至今没像样的业绩,虚掷了光阴。专一很重要,于人于物莫不如是。

曾记,庆卫年轻时是很帅的,走大街上,姑娘们的回头率很高。可现在,庆卫完全是小老头的模样了。时间真是把篆刻刀,把他的脸刻得坑坑洼洼了。世事沧桑,由是感慨,作为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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