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春天的出行

52.春天的出行

到目前为止，春天最远走到龙坞，还是学校带我们去的。坐上大巴的时候，看见两个孩子结伴而行，他们说：“你看，老师都放学了，我们也赶紧回家吧。”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多久没有出去看春天了？或者，春天就在眼前，多久没有用心去感受了？的确，这几日，在我的眼里全然没有春天的感觉，除了想睡觉。中午的时候，脚步就已经沉得抬不起来，趴在桌上，只听见周围有孩子们的说话声，迷迷糊糊的，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铃声响起，那声音一下子又从千里之外回到身边，我睁开眼睛，第一节课，英语。走出教室，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走廊，很明亮。但我依然有一种恍恍惚惚的睡意，这是春天的感觉吗？朦胧且沉重？阳光的轻柔，并没有带来清逸和朗润之味，反倒让人的身子疲倦而乏味。

车子路过西湖边。我看到了窗外的花，白的，紫的，高的，矮的，长了一路。我的眼睛又沉沉地挂下来，心头却是清醒的。睁不开，那便不看了吧。闭着眼睛，任由车子向前驶去。我倒是想，若车子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下去，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呀。不过，那不可能，春天不同意的。过了许久，我睁开眼睛，路旁的车，民房，行人，悠闲自在，还有些关于“茶”的大字，潇潇洒洒。说是龙坞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龙坞。无数次听别人谈起过，却从未来过，不免有些陌生。但它的样子，却是熟腻了似的，因为与我走过的十里琅珰有相似之处，茶园总是给人一种天然的辽阔之意。我们沿着步道向上走，还未到采茶的时候，茶园里一片深绿，未见人影。有两位大人上山，见到我们，说道：“你们要再过几日来，那时候这里便都是采茶的人了。”她的言外之意便是，采茶时节，茶园的景象才是最美的。的确，丰收的美，在这龙坞里，一定是最具特色的。

站在那，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我家乡的那片山。我与同事说，我的家乡也有很多山，山上也有很多树，但是，却没有这边的山这样肥沃，种不出茶。若也能种出茶来，不知道那片山野比这龙坞之地，要丰满多少呢。我不会忘记曾经在那贫瘠得露出黄土的山坡上见到一两棵茶树的惊喜。等到茶树长出嫩芽的时候，宛若闻到琼浆玉液的香味，要将一整个春天的魅力全部汇聚其中似的令人心潮澎湃。母亲摘一捧茶，也要炒一炒，昏暗的灯光下，那茶香与母亲炒茶的声音和在一起，给予了乡村生活多少明媚的希望啊。喝茶喜欢放点糖，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有的习惯吧。

也许，是刚读了季羡林的《月是故乡明》的缘故。季羡林说，见月思乡，已经成为他经常的经历。思乡之病，说不上是苦是乐，其中有追忆，有惆怅，有留恋，有惋惜。我很喜欢读他的文章，当年为了上《自己的花是给别人看的》，半个月里，不去备课，反倒在他的《留德十年》和《季羡林散文集》里走了个来来回回。他的文章里，不仅有浓浓的情感，更有优美的语言隽永悠长，令人爱不释手。读他的《月是故乡明》，也让我想起村子里的山山水水，简陋的屋子和狭窄的小路。去见风景，总能与心底里曾经见过的东西产生联结，如这一日的茶园和课文中的明月。

晚餐后，坐车回学校。钱塘江两岸的灯是不分四季的，永远那么闪烁，那么轻盈。我坐在车上，想念无边的春光。

的确，要出去走走了。我在座位上转个身，腿上紧蹙的筋脉动了一下，它好像在提醒我，适可而行。

我有点怅然。健步如飞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春天，来我心里吧，这个春天，最远只去过龙坞。

（龙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