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姆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一诺的学费呢？
生活费呢？
许安，你要搞清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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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女睡得香甜，许安却失眠了。
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因为太舒服。
无论出租屋还是物业公司的宿舍，他都睡不习惯，经常在失眠和迷迷糊糊间辗转。眼下回了自己的小家，只觉得浑身舒坦疲劳全消，但却久久不愿入睡。
他很想叫醒于翠巧，用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劝说：我们留下来吧，就在家里，照顾老人、养育孩子，苦点就苦点咯，起码心里痛快，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
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将老婆唤醒。
他明白，于翠巧大概率是不能被说服的。
在许多小事情和小情绪上，他的“美男计”颇有效用；可涉及到重大事件时，于翠巧往往倔强而固执，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于翠巧心意已决，势必要在水泥森林中生出根、发出芽，牢牢扎根于此。
许安暗自叹了一声，只觉一筹莫展，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两天后，于翠巧迫不及待要往城里赶：“大嫂说了，周一她要上班，让我务必赶回去。她妈妈不久前才化疗，身边没人可不行。”
“那我爸呢？我爸年纪也大。他身边没人，你就放心？”
许安依旧在挣扎，试图以情动人，把于翠巧的心软化。他朝父亲的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看，我爸头发都白了。”
于翠巧却只草草看一眼，又忙着低头收拾行李。
嫁过来这些年，她和公公的交流并不多，也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所以，同情心和同理心一直都在沉睡中，并不觉得留老人独自在家有任何不妥。
“实在不行，那我留下吧。”
无奈，许安使出杀手锏。他实在不愿再穿上那身保安制服，更不愿再点头哈腰面对众人，心里的退堂鼓打得砰砰响。
干脆找了个照顾父亲的理由，冠冕堂皇，还能彰显自己的孝心一片。
但于翠巧不乐意。
她把行李猛地一扔，虎着脸走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安心虚，刻意咳嗽了几声，又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声音也忽然变小了：“我不放心我爸，他一个人在家怎么行？”
半真心半假意，还带着些明显的表演痕迹。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念台词：“我说，我不想回去了，我就在家里陪我爸。顺便种种地喂喂猪，我不会游手好闲的。”
后两句是临时加上的，语气也认真了许多，像是一秒钟忽然入戏，自己也信了自己的孝心和诚心。
但于翠巧不买账，她的脸上酝酿着的怒意，立刻就要到达巅峰值了。
果然，狂风暴雨剧烈而下。
“你要待在家里？那一诺的学费呢？生活费呢？许安，你要搞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给你三分钟考虑，回还是不回？干还是不干？这钱，挣还是不挣？”
她铁青着脸，顺手把袖子卷了卷，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许安心里发怵，但不肯轻易妥协，脖子一梗，预备继续叫板。于翠巧却灵机一动，往屋里喊了一声：“爸，你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许广利便背着手，不急不缓走了出来。
于翠巧立刻告状：“爸，许安说他不肯去打工，不肯给一诺挣学费和生活费。他说，他得在家陪着你。”
几句话讲得阴阳怪气，像是告状，又像是泄愤。
皮球踢给了许广利。
许广利暗暗叹了一声。
平心而论，他当然希望儿子陪在身边。年纪渐大，孤独排山倒海，对天伦之乐渴求愈盛。先前好歹还有个小孙女，叽叽喳喳日子容易过吗。如今，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但他不能把心中所愿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好吃懒做，自幼都吃苦、不上进，除了一副好皮囊便再无优点。这些年，一个家也基本是由儿媳妇扛起来的。
所以，他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当下便咳嗽一声，拿出老父亲的威严，对儿子训了一番话。核心意思是，我身体好得很，我不需要人陪，你听你媳妇儿的，该打工就打工、该挣钱就挣钱，要活得像个男人！
许安蔫巴巴的。
这个结局在意料之中，可筹划落了空，难免有些失落。最后只得在于翠巧的督促下，有一搭没一搭收拾着行李，懒懒散散、无精打采。
当天夜里，一家三口坐车离开。
次日清晨到达，开门的白慧一脸欣喜：“翠巧，回来了？”
“回来了，婶儿，你还好吧？”
于翠巧笑盈盈的，又急忙让一诺喊外婆：“大嫂的妈妈，和我妈妈没差别。”
见她嘴甜，心怀感激的白慧自然也乐得配合，当下便和小女孩打成一片，忙着拿糖果、拿牛奶，还执意塞了五百块钱过来，让于翠巧给孩子买身新衣服。
和许广利一样，白慧也时常感到孤独。
这是一种主观感受，和客观的物质、财产并无太大关系。所以，她才会强烈渴望下一代，会时常催促女儿生孩子。
这大概也是老年人的通病。
暮年将至，生命一点点流逝。而新生婴儿的笑容和面庞，却能让人感觉到另一种希望。
谁料女儿迟迟不肯。
谁料伺候自己的于翠巧，却忽的带了个小女孩回来，让自己提前享受到了儿孙绕膝的快乐。
毕竟，一诺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在城里养上十来天，黝黑的皮肤日渐白嫩，配上一条公主裙、蹬上小皮鞋，便与城市小女孩无异了。再加上她乖巧软糯，“外婆”一句接一句地叫着，丝毫不怯生，仿佛已完完全全将白慧当成了外婆。
白慧乐得开心，便也会带着孩子下楼玩耍，眼神中的宠溺和爱意，亦和外婆无异。
那天晚饭后，她照例带着孩子下楼，笑盈盈看着一诺疯玩疯跑，和同小区的小孩捉迷藏、滑滑板。
旁边一位阿婆问：“这是你孙女儿？”
“不是。”
白慧顺口回答，脸上笑容未减，“是我家保姆的女儿，不过，我也是当亲孙女儿看的。”
她讲得从容，那位阿婆却听得一脸震惊：“保姆的女儿？那怎么能当亲孙女儿呢？我告诉你，你要让保姆分清主仆，知道自己的位置，可别引狼入室！”
一脸认真，煞有介事，仿佛将女儿带过来的于翠巧，已经犯了滔天大罪。
白慧笑笑，并不言语，一双眼睛只落在一诺身上，嘴里也像其他奶奶外婆那般喊着：“一诺，慢一点，小心点！”
-未完待续-
-作者-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