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分对错,走远走近逐浮沉

轩源早上饮茶时,与小珠说起一事。

原来是小郑昨天中午约轩源出来吃饭,饭间轩源并没有多说什么,主要听听小郑要说什么。

小珠对小郑的了解并不多,第一次见到小郑,是四年前随蒲谷子到双沙岛见轩源的那次,当时的小郑着白短袖上衣,长运动裤,中等清瘦的身材,白皙的脸,架着一副黑边眼镜,眼神灵动,思维活跃,当时与强哥推手,他的整体参与,特别是他的后背似有灵性的状态,给予小珠很大的启示。

与小郑只有这一面之缘,后来对小郑的印象,是从轩源或强哥的聊天,或与小珠的谈讲中,渐渐累积的。

轩源说,小郑在那之后,偶然认识到另一位外省的吴式名师,手上有东西,教法易上手,小郑特邀请他过来玩,并邀轩源一起吃饭,聊聊天。

轩源应邀,但是相聚的过程,轩源与那位名师并无擦出火花。名师对他的师门甚是自得,每以正统自居,大家对拳的谈论不是拳理拳论,而是门派之别。

小珠心有一动,正是之前友源老师留给她的一个迷团,小珠便问:“他没有和您推手吗?口上说门里门外并不能说明什么,推推手就知道大家所求的异同啊。”

轩源道:“我也有请他摸摸手,但他不肯摸,说他有门规,不能与年长自己很大的人推手,说是不尊重。”

小珠再问:“那他的门派是练什么?太极拳的指导思想是什么?”

轩源笑:“他说他的门规,这些是门内秘密,不能讲。”

小珠也笑:“这个门派成为挡箭牌了。”

轩源说:“用门派划分你我,我有门,你无门,所以我是正统的,是对的,我可以批评你。你是无门的,你是非正统的,是偏离的不对的,你怎么练练得怎么样也是不对的。这是简单的一分为二的思维。”

“门派之所以成为门派,这在古时,是在江湖上立足的,事关生死,它的产生有其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也得到社会大众的一致认可,是无可厚非的。”

“就算是现在,坚持本门的指导思想,宗旨服务,方法理论,也是对的,百花齐放,术有专攻,中华武术才完整和丰富。”

“但是以门派来划人划地,既不利于传统文化的流传和进步,又将自己人为地圈地为王,对外来的冲击实行关门主义,对自己内部人员则排资论辈,压制不同的声音,打击独立精神,这都是逆时势而动,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小珠点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以门派见,必然在师门优劣长短上耗时费力,很易坠入虚假的繁荣,消亡的存在。对拳理对文化的探讨,变成了谁更有话语权,谁能定义成功等等这些人耗人的层面,对拳的本质的探索,就越行越远了。”

轩源叹:“但是小郑,他是一名资深中医,受教育程度也很高的,却意识不到。名师一番说法,手上也有些表达,他就向往了。”

“我对他,本也有寄望,教他也用心,但这名师来到,看过小郑的拳,当着我面明讲,小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要改小郑的拳。小郑对他很热情,好吃好住招待,后来跟了他学,慢慢就疏淡了与我的联系。”

这让强哥颇有看法,后来与小郑玩推手,强哥不再如之前那样给他喂劲说手了,而是入中进意,将小郑每每进逼紧退,毫无招架之力,让小郑无奈:“强哥都不和人玩的……”

强哥几番说:“师父总说包容包容,包容到那小郑无视自己师父,去找其他人学了!我不懂包容的!我用我的方法,就是要让他知道,你在外面学到的,能不能先过我这关!”

小郑便没了往来,再后来,只是偶然出现在话题里。

最近他又找轩源,轩源几番推辞不见。这次他是出动了别人约了轩源出来,他再出现在轩源面前共桌午餐。

既然见面了,轩源便随他坐下,两人说些近况。

轩源听出他有些懊恼,觉得跟了那名师快两年了,好像并没有什么进步。他对离轩源而去,表达出悔愧,说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经历,对轩源的理论体系再有一番理解,很是认同,表达出想重新走近轩源的意思:“108,我忘记了很多,要跟着师父您才能打得出来了。您现在还有教拳吗?”

轩源:“最近应几个学生要求在教。”

小郑问:“在哪里教?什么人来学呢?”

轩源:“现在纪念公园教,来学的人除了新学员,其他几个是这一两年来的师兄弟,强哥很少出来,伟城会出来帮带。”

小郑:“什么时间上课呢?”

轩源:“每周六下午两点至四点。”

小郑:“我也来……”

轩源讲述了小郑这事,对小珠说:“他说了那番话,我也不忍心让他失落。走远走近,我也见多了,习以为常,还是包容他吧……但是他能不能走出来,我看不一定。”

“因前段时间听闻,小郑练伤了,他对人说是踢球踢伤了,但认识知道他的人说才不是,是练功练伤的。昨天一见,他的气色是不如之前,后来与他一摸手,他已退步了!身上的灵气已没有了!硬了!我是用零态与他玩的,他完全适应不了,他说我与几年前又不同,感觉有一种恐惧感。”

小珠问:“是不是因他对您有愧意?”

轩源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的意他适应不了……”

小珠说:“现在看,他回不回来,对于您不是问题,对他才是考验。”

轩源说:“他有求功之心。但当我指出他这一点时,他并不认为自己求功。但不求功,又怎么会轻易远离?怎么会练功伤身?”

小珠问:“是有求功之心而不自知吧?”

轩源点头称是。接着,轩源又问兴隆最近怎样了?对零状态有什么认识?

小珠:“这个倒讨论不多。但是他这些天在说中极之玄。推手时守中极之玄。我觉得他还是在身体上找。”

轩源说:“真明白零状态,也是很难的,慢慢来吧。”

回到金都,小珠告诉兴隆这些话,他没吱声。

话题说开了,小珠也收不住了:“事物本质是空的,实相皆虚,实相乃虚,虚空无为……是没有你我之分的。你说中极之玄,还是有分……”

兴隆终于忍不住,与小珠犟了几句,并用他的身体语言来表达:他与小珠推的过程中,他始终守着小珠与他两空间交接处的玄,这就是中极之玄!他与平哥验证过的!

小珠说:“实对实可以,但是如果实对虚呢?对方的松空无为,你怎么找中极?”

兴隆听罢有点恼火,小珠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便拉他上床,帮他拍背,练练手法。

他趴在床上,身子还是硬邦邦的,还在生气呢。按揉了好一会,渐渐松开了,睡下无话。

早上将醒,小珠做了一梦。

梦中还是昨晚的争论,后来兴隆说了一句:“照你这样能辩,功夫比你好的,都说不过你,但又怎样……”

小珠就醒了!

“是呀,我自己还未能虚未能零,便去评论他,他当然会生气。”

于是起床,做早餐,待兴隆一起吃早餐。

吃着,兴隆说:“因妈的身体状况,我有一阵子心情有点郁闷。后来把念头转到其他地方,越云山啊,西江水啊……感觉身体一下子松开了。”

小珠说:“是的,念力的能量是巨大的,能觉察自己的念头因何而起,是怎样的一个念头,你就不容易受它控制。很多人不知念头为念头,不断跟着念头走,结果烦恼无穷。这得有自身的觉知力,转正念。”

然后小珠话题一转:“昨晚我也是因一个念头,我觉得你的认知不对,由此起就有了后来的争论。可是,你也许就是通过你这个方式,去理解明白师父所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反正,你就自己检验自己是不是零状态就行了,争辩,有时候真是多余……这个早餐,我是很用心做的,因为刚才在梦中,你说我了……”

兴隆嘴角漾起深深的笑意,点着头,什么也不用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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