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年),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散文家、哲学家、实验科学的创始人、近代归纳法的创始人。主要著作有《新工具》等。培根12岁入剑桥大学,后担任女王特别法律顾问以及朝廷的首席检察官、掌玺大臣等。晚年,受宫廷阴谋逐出宫廷,专心从事学术研究和著述活动,其中最重要的一部是《伟大的复兴新工具论》。另外,他以哲学家的眼光,思考了广泛的人生问题,写出了许多形式短小、风格活泼的随笔小品,集成《培根随笔》。
No. 3 in D-Flat Major 'Un Sospiro' - Allegro Affettuoso (第3首 降D大调“叹息” - 深情的行板) Claudio Arrau;Franz Liszt - Ultimate Liszt
沉默是弱者的智慧和策略。强者则敢于面对事实,直言不讳。因此,保持沉默是一种防御性的自全之术。塔西佗说:“里维娅兼有她丈夫的机智和她儿子的深沉。机智来自奥古斯都·恺撒,而深沉正是提比留斯的优点。”当莫西努斯建议菲斯帕斯进攻维特亚时,他这样说:“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既不是奥古斯都的智谋,也并非提比留斯的深沉。”这些话里都区分了那两种素质——智谋与深沉的不同。而对此二者,确实是应当认真辨别的。假如一个人具有深刻的洞察力,随时能够判断什么事应当公开做,什么事应当秘密做,什么事应当若明若暗地做,而且深刻地了解这一切的分寸和界限——那么这种人我们认为他是掌握了沉默的智慧的。他懂得怎样运用塔西佗所说的那种政治的艺术。而一个人如果不具有这种智慧的判断力,他又很可能沉默得过分,以至对该讲的话也不敢讲,从而暴露了他的软弱。君子坦荡荡。强者往往具有光明磊落的精神,表现出能谋善断的作风。他们正像那种训练有素的马,善于识别何时可以迅行,何时应当转弯。既能运用坦率的好处,又懂得在何时必须沉默。而虽然他们因不得已而沉默,由于人们对他一惯的信任也不易被识破。第一种就是沉默。沉默就使别人无法得到探悉秘密的机会。第二种是作转移注意的暗示。这就是说,只暴露事情中真实的某一方面,目的却是掩盖真相中更重要的那些部份。关于第一点,经验表明,善于沉默者,常能获得别人的信任。这可以称作牧师的美德。守秘密的牧师肯定有机会听到最多的忏悔。却没有谁会愿意对一个长舌人披露自己隐私的。正如真空能吸收空气一样,沉默者能吸来很多人深藏于内心的隐曲。人性使人愿意把话向一个他认为能保守秘密的人倾诉,以求减轻自己心灵的负担。还可以说,善于保持沉默是获得新知的手段。另一方面,赤裸裸的暴露总是令人害羞的(无论在肉体上或精神上)。而一个善于沉默的人,则显得有尊严。所以说,善于沉默是一种修养。我们可以发现,那些饶舌者都是空虚可厌的人物。他们不但议论知道的事情,而且议论他们所不了解的事情。还应当注意,沉默不仅应节制语言,而且应当克制表情。通常在观察人的时候,最微妙的显露内心之处,莫过于他的嘴部线条。表情是内心的显露,其引人注意和取得信任的力量有时甚至超过语言。再说第二点。掩饰和装假有时是必要的。尤其在一个人对其事知情,却又不得不保持沉默的时候。因为对一个可能了解内情者,关心的人一定会提出各种问题,设法诱使他开口。即使他保持沉默,聪明人从这种沉默中也能窥见某些迹象。所以说某些模棱两可的含糊之言,有时正是为了保持必要的沉默而不得不穿上的一件罩衣。至于第三点,即作伪或说谎,那么我认为,即令它可能在某些场合发挥某种作用,但总之,其罪恶是远远超过其益处的。经常作伪者决不是高明的人而是邪恶的人。—个人起初也许只是为了掩饰事情的某一点而作一点伪,但后来他就不得不作更多的伪,以便掩盖与那一点相关连的一切。第三是以谎言为诱饵,探悉对手的意图,西班牙人有一句成语:说一个假的意向,以便了解—个真情。第一,说谎者永远是虚弱的,因为他不得不随时提防被揭露;第三,这也是最根本的害处,就是说谎将使人失去人格——毁掉人们对他的信任。因此,比较明智的做法,就是努力保持坦率真诚的形象,又掌握善于沉默的艺术。但不在万不得已时,不要作虚伪的人。
(选自《培根哲理美文集》何新译,安徽文艺出版社,1997年)
书籍是在时代的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运送给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