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月风情陌上花

三月风情陌上花

文/伊人独酌

春和日丽，与爱人携手漫步于城郊野地，任杨柳风迎面徐来，顿时神清气爽。

这郊野仿佛是绝尘隔世的。空旷的郊野上，村落稀疏，阡陌交通，几处篱笆几丛芭蕉，便构成了零星散落的绝妙风景；远看芳草萋萋，近观稻田寸鬣，漫野的绿，宛如春水漫延到了天的尽头；野花，随意地散落在芳草地上，点缀在枯篱笆旁，摇曳在绿芭蕉下。这朴素的郊野，守住了闹市中的一片净土，就连空气也似乎是经过过滤般沁人心脾。举目四顾，三三两两踏青的丽人，成了这片郊野上最生动的点缀，或走，或倚，或坐，或靠，或伫立凝望，听娇嗔的笑声轻传过来，那“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的生动画面，仿佛就活现在了眼前。

最爱这郊田东南陌上一角。青青陌上，三月的风情正在酝酿弥漫：碧野溪流，日自潺湲；柳丝无力，临水弄影；陌上野花，俏丽见怜……路埂上的桃树李树芳菲已尽，桑椹却正当时，或红紫，或微黄，躲藏于嫩绿叶茎间，调皮地逗引着馋嘴的孩童。倚靠树下微笑，虽无桃花杏花吹满头的奇妙，但星星点点的野花，娇黄，粉紫，或娇或俏，或醉或羞，散落萋萋芳草间，如散金碎银渐迷人眼，也足能让人的思绪穿越时空的邃道，去体味那陌上花开的风情。陌上花开的时节，也正是爱情如草木拔节生长的时节，万般情愫悄然而生。韦庄诗云：“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那个晚唐的风流才子，玉树临风，正伫立在陌上花下，温情脉脉，而那曼妙女子，裙裾飘飘，笑靥如花，含羞偷眼，一句“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流露了追求美好爱情的女子的坚定执着、无怨无悔之心。任心远陌上，怎不令人飘飘欲醉。

这纵横的阡陌，原是朴素得如原生态的草纸，但历代的风流传说，却给这张原生态的草纸，描画上了斑斓绚丽的色彩。你看，陌上桑青青，“美人金梯出，素手自提筐”，“绿条映素手，采桑向城隅”，罗敷拒使君，秋胡戏娇妻，这千古传唱的故事，正演绎于这青青陌头上，美丽与丑陋的较量，坚贞与易节的对擂，正如火如荼。而陌上花灼灼，更让人无法躲避那迎面扑来的春潮，杨柳风轻扬的那股思慕美丽爱情的尘烟，让几多怀春女子迷离在温柔梦乡中不能自拔。

许多年前曾读过“陌上花开缓缓归”的典故。沧海桑田，多少风流掩埋于岁月的废墟里，但陌上花开，却永远使这朴素的阡陌，承载了一段美丽的爱情神话，承载着一段浪漫的儿女情怀。一花荣而晓春色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只一封短笺，便艳称千古，写尽一代君王怜香惜玉的柔情蜜意，一个被江南美景牵绊住了脚步的美妇在“缓缓归”的途中赏花观柳，消受无边春色，缱绻慵懒。谁说刀光剑影抹杀妩媚？谁言金戈铁马黯淡柔情？这出自威严刚强的君王钱镠之口的千年温情，似乎随风从吴越飘来，从历史的深处飘来，跨越千年的阡陌，袭上心头。刹那间，陌上芳菲尽绽，开得执着红火，漫天漫野，美不胜收。

历史终归是历史，有温柔梦乡亦会有险恶江湖，而温柔梦乡终归是难敌险恶江湖。“千秋英气潮头弩，三月风情陌上花”，尽管吴越王钱镠有一剑寒霜的刚毅英武，有温婉缠绵的儿女柔情，最终却未能让他的美人永远缱绻慵懒地在陌上花开时“缓缓归”。江山犹是，昔人已非，多少楼宇庙阁如今已是烟雨凄迷中。但潮头弩的刚强勇猛与陌上花的多情温柔，在历史的某个时刻纠结一起，在吴越大地纵横交错的阡陌山头，传唱于吴人口间，镌刻于苏子英雄相惜的心头，化为永恒。流逝的是岁月，破碎的是宫殿，折断的是强弩，长青的，却是那朴素的“陌上花”。

陌上花开，朴素而绚烂。有什么比这陌上花开更朴素的景致呢？泰山雄黄山奇，黄河奔腾长江浩荡，山河气势可吞日月，蕴涵多少历史与文化；深巷老街蜿蜒斑驳，栈桥古道悠长杳远，亦沉淀着太多的岁月沧桑和历史风尘：每一块山石，每一朵浪花，每一片青瓦，每一首歌谣，皆是一幅或恢宏磅礴或隽永哀婉的丹青妙卷。而这俏而不艳的野花，只点缀在几个村落间，几丛篱笆旁，散落在阡陌田头，摇曳于溪流岸汀，淡然无争，单纯脱俗。可又有什么比这陌上花开更绚烂的景致呢？且不说那君王贵妇的千年温情，且不说那文人骚客随意挥洒的温雅情怀，你只需轻轻抬眼，看那碧地上披风而立的丽人，那灿若桃花的笑靥，那相携紧握的双手，或凝神倾听，听那清朗的笑语，那响亮的柳笛，那牛背的歌谣，你会觉得世间所有的美丽，全为你盛开。

陌上野花，不冷艳，不疏离。伫立在这最本色的原野上，眼眸里，写满心灵的宁静与渴望。看那柳丝无力袅烟空，你会不会“悔教夫婿觅封侯”？ 看那散淡或浓郁的陌上花，你会不会“金盏不辞须满酌”？宁静与激情的交织，让你的生命诗意地栖息在这片本色的原野上。

够了，就让我摘一束陌上花，挽着夫的臂，缓缓而归。将这些散淡或浓郁的陌上花，染涂上岁月的颜色，我将无悔于在陌上留下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