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红红火火尽欢颜——嘉禾民间婚俗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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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火火尽欢颜
广东 雷克昌
男婚女嫁说做媒
嘉禾县有句古话：无媒不成婚。媒人古称冰人，古俗春秋为嫁娶吉时，而冰天雪地的冬季才是媒人为男女搭桥牵线的良好时机，故有此称谓,嘉禾俗称为“媒人婆”（男的叫“媒人公”）。无论男方看上女方，或女方看上男方，都要请媒人代为提亲，少不得为其费口舌，奔走效劳，所以请媒人必先送礼，以慰劳媒人奔走游说之功。当媒人到家时都得递烟上茶，酒肉相待。嘉禾民谚有“成不成，三十六瓶。”喻招待酒饭三十六回。不少媒人是男家或女家的亲戚朋友，他们为成人之美，替双方牵线搭桥。但过去也有一些以“媒”为业的人，这些职业媒人平常十分留意当婚伢崽或当嫁女伢的各种情况。遇上年龄、门户诸条件相当的，就开始在双方之间游说，到男家，尽说女方好处，说得男家怦然心动；到女家，则竭力夸张男方的家业、门庭、学业、品貌怎样的好，说得女伢崽芳心萌动。花唇巧嘴的媒婆说得双方同意后，这桩婚事便算有了眉目，俗话说：“媒人不哄，两头不拢”，就是这个意思。
旧俗对待婚姻大事，男女双方的八字是否相合，是婚姻成败的关键。由媒人为之撮合的婚事，按俗规要“合八字”。所谓“合八字”，就是将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各配以天干、地支，每项两字，依次排列成八个字，如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然后找出其所属五行，再以相生相克之说，来推断祸福寿夭。男女双方八字不合，是断然不能结为夫妻的。“合八字”要写庚帖，即写男女方姓名、出生年月等的帖子。这种庚帖如同请柬一样，用红纸做成折合式。男方在帖子上书“乾造”，接下写姓名、生辰日月，再写上“恭求”二字，意向女方求婚。女方在帖子上写“坤造”，接下写姓名、生辰日月，再写上“敬允”二字，意味着答应男方的求婚。八字相合，为之穿针引线的媒人才算大功告成。合八字实属无稽之谈，旧社会以此陈规陋习干涉子女的姻缘，不知拆散了多少恩爱的“鸳鸯”，造成了无数人间悲剧。
媒做成之后，按规矩媒人都要受到男女双方的重谢，俗谓“谢媒”。除两家酒席间恭请媒人坐首席外，还须给媒人送“冰人肉”及“轿马礼”等名目繁多的红包礼。嘉禾“谢媒”有“男人一担，女人一头”的俗规，即男方谢媒一千元，女方就得谢媒伍佰元，以此类推。
旧社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或指腹为婚的婚配，只管双方家长的意愿，不问男女双方对亲事是否称心如意，所以才有了广大受害妇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块门板背起走”的无奈倾诉，怨媒骂媒也随之出现。解放前，县境流传着这样一首《怨媒歌》：“苦瓜抽藤叶连天，丈夫年小不怨天。就是媒人害了我，生人睡在死人边。”有一首《骂媒歌》，更是唱出了对媒人恨之入骨的心情：“死媒婆，瘟媒婆，吃了好多老鸡婆。你初一吃了初二死，初三埋在大路坡。牛一脚，马一脚，踩出肠子狗来拖。”
解放后，束缚男女婚恋自由的枷锁，已经彻底砸烂，旧婚嫁中的陈规陋习早已革除，但“无媒不成婚”之俗还在流行。即使当今自由恋爱的情人，一旦举行结婚典礼，也常请媒人（时下称“介绍人”）主婚，以示明媒正娶。
羞羞答答的相亲
尽管过去嘉禾民间求婚择偶一向比较保守，从说亲到订亲，当事的男女双方往往不能见面，只有到洞房花烛之夜，才能识得“庐山”真面目。但后生仔总希望能在婚前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婆娘，女孩子也都渴望能在圆房之前看一看未来的夫君，于是便出现了婚前的相亲之俗。
相亲是由媒人带相亲郎到女方家，看女子的容貌体态是否称心如意。男女初次谋面，不免羞羞答答，女孩更是躲躲闪闪。故相亲郎观察要敏锐，判断要迅速。一般女孩体态匀称，五官端庄无破相，举止温文尔雅，即可获得男方青睐。男方相亲要带进门礼（一般是砍上猪肉），女方要留来人用饭。若相中则饭后留下红包，看不中则寒暄几句即走；倘若女孩不满意男方，则不受红包（将红包退给媒人）；要是双方都同意了，女方接了红包就得回点鞋袜之类的礼品，俗称“过礼”。
之后，女方则要到男方家，看房子，了解男方家底。嘉禾人认为，房子的好坏往往标志着男方生活的富裕程度。在选定的日子里，小伙子接意中人及其有关陪人到自家，看看房子和摆设，男方须摆出几桌酒菜，热情款待，并喊出自己家族的人相陪。媒人必须坐上席，女方的客人们都坐尊位。饭后，客人们像是履行职责似地“看看房子”。末了，她们将得到男方的一个红包，红包的“内容”则直接反映男方的经济状况和大方程度。之后，男方又遣人挑上回馈礼品，隆重地把客人送回去。礼品通常包括两担谷子、鸡鸭鹅各一只、八公斤左右的猪肉，给女孩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在两担谷子的上面摆上钱币，摆得越多，表示男方家里越富有和大方。
女方必须隆重招待男方来客，鸡鸭鹅及猪肉是男方挑来的，自然是借花献佛；小菜及酒由女方安排，女方的亲人都要来作陪。吃罢饭，女方的哥哥或弟弟便点燃鞭炮，由几个亲人挑着男方的箩筐送出家门。箩筐上放着一套给男方穿的衣服，还有糖果什么的。
改革开放后，嘉禾农家女纷纷出家门“闯世界”，对昔日的风俗已看得很淡。但她们身上毕竟流淌着嘉禾人的血，一旦找到意中人，为了图个吉利，大多女孩还是遵循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婚嫁俗规去办自己的终身大事。
洞房花烛戏新郎
洞房，是指新郎新娘結婚所居的新房。说起洞房的由来，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秦朝时期，秦始皇的阿房宮有位叫莉丽的美女，不甘遭受蹂躏，在一个漆黒之夜，乘守卫不备俏俏逃离阿房宫，直奔东方来到华山，在深山老林中靠吃野果喝山泉艰难度日。当时也有许多书生为逃避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暴政，逃往深山，其中有个叫渊异的书生也避难在华山过着非人的生活。有一天，莉丽和渊异邂逅相遇，患难相交，互吐衷情，遂插枝为香，对天盟誓，结为秦晋之好。并在一块大岩石下能容二人的一个山洞里安了家，在此过着艰难却自由自在的甜蜜生活。夫妻俩把这深山小家叫做“洞房”。这个饱含辛酸苦难，象征甜美幸福，夫妻恩爱的“洞房”，就成了新郎新娘结婚新居的代称。
嘉禾县俗, 无论哪家后生崽讨亲, 新婚之夜不用通报, 更无需发请柬, 亲朋邻里, 不分老少均相约环集于洞房, 名曰吃糖茶, 实为闹洞房。
闹洞房有“文闹”和“武闹”之分,文闹以对歌为主，充满着欢畅、吉祥的气氛，歌词大都属即兴讴歌，多为调笑嘲弄之作。如县境传统的闹洞房三句半歌:
恭喜美新娘，今日嫁夫郎，
洞房花烛夜，好圆房！
新娘好似美嫦娥, 今晚夫妻同锦罗,
洞房之乐乐如何? 味结砣!
新人携手走向前，相扶恩爱过百年。
若问日子啥滋味？比蜜甜！
耍是耍来笑是笑，笑一笑就十年少，
三句半把气氛造，图热闹!
这种充满着吉祥祝福，又不乏戏嬉的打油诗, 典雅风趣, 常引人弯腰捧腹。外面是鞭炮声、嘻笑声、喝采声，一浪高过一浪，推向高潮，煞是热闹。
武闹之俗则显粗俗、猥陋，亦有无端的恶作剧。如县境广为流传的打油巴掌（也叫捂花脸）, 就是当新郎新娘煑好凉茶, 拿来喜糖、瓜子、花生等糖果，挨个恭敬时，好事之徒往往乘新人不备之际，从身后拿出以油掺锅煤灰涂于布或牛皮纸上的“油巴掌”，向新娘面颊揩之，弄得新娘满面乌黑。新郎见刚过门的媳妇被人打油巴掌，心里过意不去，便去解围，结果，新郎也被人捂得一团漆黑;媒婆去劝解，同样被捂个大花脸。尽管新人双双被抹得漆黑一团，十分难堪，却并不动气，反而面带笑容。据说，新婚之夜，新人被捂得越黑，越有福气。
武闹之俗除打油巴掌外，更有甚者，还在婚床上偷偷放置头发或带刺的草果之类，新郎新娘入睡，一经触及，便庝痒难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随着时代的进步, 社会的发展, 昔日武闹之陈规陋俗, 早已被人们所摒弃。取而代之的是，要新郎新娘宣讲恋爱史、当众拥抱亲嘴等文明之举。但作为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和传统习俗，仍值得我们去了解、研究，以昭后人。
新郎崽三朝拜门
在嘉禾乡间，青年男女婚后第三天，新郎崽要提一条肘子，一只公鸡，欢欢喜喜到新娘家“拜门”。新郎一到女方家门前，等候新郎已久的岳父岳母及叔伯兄弟，就迎出门来，接下礼品，热情地簇拥新郎进门。这时，为新娘伴过嫁的伴娘们，就会闻风而动，陆续聚合到新娘家。一场戏新郎的热闹场面，很快驱散了娘家嫁女的冷清气氛。
新郎一进屋，岳母娘先把爱婿让到桌旁坐下，手脚麻利的伴娘们早已把好端端的凳子换成了一张三条腿的。新郎刚落坐，就摔了个大马猴。伴娘们笑声四起，喊出“四句”：
新郎进门喜盈盈，坐了一张三脚凳。
四脚朝天落了地，怪你背后无眼睛。
岳母娘赶紧过来扶起爱婿。新郎遭到戏弄，十分尴尬，但因初次到岳母家做客，没有动气，而是心平气和地对上“四句”：
姑姑嫂嫂好开心，进门套子装我身。
酒杯冇端醉了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在一片欢笑声中，又走过来一个伴娘，端来了一碗浓茶，热情地请新郎喝。新郎不知有诈，接过碗就咕咚咕咚大喝起来，哪知道浓茶里面混了辣椒水，呛得新郎咳个不停。岳母娘马上端来一碗水让新郎漱口。窗后门背欢声笑语，传来伴娘逗趣的“四句”：
新郎拜门来得急，浓茶细水泡不及。
喝了这碗辣子茶，回家夫妻更亲热。
新郎漱过口，强装笑脸，想了想，对出“四句”：
高山岭上种辣椒，辣椒辣得像火烧。
一杯浓茶上了当，乐得姑嫂笑弯腰。
新郎伸手去拿花生，一提就是一串，掰也掰不开。新郎好生奇怪，原来花生早被伴娘们用线连看。伴娘见了，又兴致勃勃地喊起了“四句”：
新郎生性好暴躁，一手抓到连环炮。
花生好吃生了根，看你如何吃得了。
为迎合伴娘们的善意戏谑，新郎灵机一动，将花生装进了荷包，并顺口溜出“四句”：
手拿花生一大串，姑姑嫂嫂偷眼看。
装进荷包慢慢吃，切莫笑我叫化样。
喜不自禁的岳母娘收拾茶点，端上鸡鸭鱼肉，把酒席摆上。伴娘预先把一张小红纸片折叠，粘在酒杯底下，好象一根红肠子。伴娘见状，笑声朗朗，即兴喊出“四句”：
新郎喝酒喜洋洋，酒杯底下连红肠。
红肠连着两颗心，回家夫妻细商量。
新郎听罢，喜形于色，笑眯眯地回应“四句”：
心连心来肩并肩，夫妻恩爱理应当。
姑姑嫂嫂祝福我，千言万语我承当。
新郎喝过头杯酒，正要举筷夹菜，可一双筷子被小钉子钉死了，分也分不开。伴娘们在一旁捧腹抹泪笑弯了腰，又暴出了串串欢声笑语，喜滋滋地喊出“四句”：
今年年成真是好，桌上筷子生根了。
好象新郎伴新娘，同床共枕好到老。
新郎窘态百出，不知所措，惹得满屋子哈哈大笑。只听新郎不紧不慢地应对道：
姑姑嫂嫂讲得好，拿双筷子给我要。
大家坐拢来喝酒，满桌欢喜满堂笑。
笑声刚落，机灵的陪酒人趁机把两粒特制的芝麻丸推到新郎面前，新郎忙夹一粒送到嘴里，“沙沙”嚼出的竟是泥味，当即起身去拿水漱口。看热闹的人顿时暴发出满堂欢笑。伴娘又戏谑起来，喊道：
新郎吃菜好霸蛮，一口吃到泥巴丸。
饿人不知装饱象，夹起泥巴肚里填。
新郎漱过口，稍一沉思，对道：
姑嫂做事好荒唐，芝麻丸里混泥丸。
呷了泥巴别笑我，没有泥巴哪有粮。
戏新郎节目一个个演下去，满堂笑语喧哗。皆因伴娘们巧于心计，毫不露馅，且花样翻新，难怪新郎崽屡屡上当受骗。伴娘们逗够了，笑饱了，才婉言收场。陪酒人十分欣赏新郎灵机应变的才智，有人喊出“四句”赞曰：
列位伴娘听我言，莫把新郎当外行。
牛角不尖不过洞，满肚学问藏心间。
雷克昌，1941年生，湖南嘉禾县人。现居广东中山市, 系中山市作协会员。中学毕业后，曾任中小学民办教师、县文化馆文学专干、大学学报编辑等职。自幼爱好文学，80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90年代涉足漫坛，其文学、漫画作品，大都散见于《东方时报》《湖南日报》《人民政协报》《团结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各大媒体，并被收入多种选本。其作品大多文字简约，发人所未发，实属难得一见的小品，读来耐人寻味。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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