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魏巍:记忆中的渔村

记忆中的渔村

魏巍

我们都有难以忘怀的地方,那就是故乡。提到故乡,渐已消失的渔村从我的记忆深处慢慢浮上脑海……

因我曾经居住的村庄魏姓人居多,故原村名叫——魏庄。因我的故乡紧靠京杭大运河,村民常年到大运河以捕鱼为生,又名——渔村。又因京杭大运河从渔村穿过,在八十年代末改名为——沿河。

在这里,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我深深眷恋着渔村,爱这里淳朴善良的人们,所以,渔村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诸多美好的记忆。

清楚地记得,渔村深处原来有一个喧闹、拥挤的居民区。低矮的草房,篱笆院墙外,一条长长的狭窄的,七高八低的小巷,居住着几十户人家。小巷深处,每天都有织网的、晒网的;买虾的、杀鱼的。小商贩的叫卖声、艄公的号子声,嘈杂声不断。可是,住在这里的人们因都是魏姓家族,故都很团结,乡邻之间亲亲热热,和睦相处。尤其是到了晚上,亲邻们伴着运河畔浪涛声、艄公的号子声串串门、拉拉家常,情同一家。

小时候,我喜欢站在老屋的篱笆院墙外不远处的大运河边,看哥哥与小伙伴们在河里游泳,他们一会儿游入水底,在水中捉迷藏,一会儿浮出水面,泼水打仗,羡慕得我在岸上欢呼雀跃!

长成大姑娘后,我也常去河边,高兴时去,烦恼时也去。清静柔顺的河水,就象母亲充满爱的目光,我带去的欢乐便愈加热烈,带去的烦恼也烟消云散。

夕阳西下,走在通往渔村的青石板路上,这石板早已被一代又一代渔民的脚板磨得光滑青亮。运河滩上的沙砾被河水冲刷得像细腻的肌肤,松散柔软的沙滩被潮水冲击出的纹理又是那么的清晰舒展。河水是幽深碧蓝的,海水也是温暖的,海浪时而温柔地翻卷起浪花,轻吻着我的脚面,时而蹦跳着撞击着礁石激起的浪花。那溅起的河水滴落在脸上、身上透着清鲜的味道,沁入心脾。

回首望去,眼前是蜿蜓的大运河,身后是夕阳笼罩着的小渔村,还有那翠绿的山崖,而登上山崖,还可以望见遥遥归来的渔船……

渔船那高高的桅杆顶尖上,三角形的小红旗在海风中猎猎飞扬,仿佛伴随着那上下翻飞的海鸥翩翩起舞,又好像是在向亲人报着平安。

故乡渔村的风土人情深深地沁入我的身心,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一晃离开故乡已经数十余年,京杭大运河两岸渔村古老的茅草屋已经被一排排拔地而起的青砖红瓦新楼房取代,而现在的故乡沿河,已经找不到渔村的模样。

嫁到夫家后,每逢节假日偶尔会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几日。那时,目睹父亲带领两个哥哥把我们家一堵老院墙推倒,砍掉那些母亲和姐姐们共同栽培的树,拆毁圈棚和炉灶,我和姐姐们都舍不得父亲毁掉我们的古老的家园。而因父亲退伍后被任命为村干部,需响应政府号召,带头拆掉旧物,建设新农村。

望着不舍的我们,父亲说:这些古老的东西没用处了,我们搬去的新农村,新楼房,新院墙,住着气派又舒畅,多好!

从娘家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向那些熟悉的事物告别,不知道回过头说一句:桐树,你要一年年地长下去,便于留下哥哥推着我荡秋千的美好回忆!篱笆墙,你千万不能朽,待我回娘家时,种上丝瓜藤,为你穿上绿衣!老屋,你能撑到哪年就强撑到哪一年,万一你塌了,千万把破墙根留下,把我朝南闺房的窗口留下,把墙角的烟道和锅头留下,把破瓦片留下,最好留下一小块泥皮,即使墙皮全脱落光,也在不经意的、风雨冲刷不到的那个墙角上,留下巴掌大的一小块,留下泥皮上的烟垢和灰,留下划痕、朽在墙中的木和铁钉,因为这些一一见证了我从小丫头成长为大姑娘的印记!

如今回到故乡,再也找不到长长的小巷,找不到低矮的房屋,寻不着拴着秋千的梧桐树,望不到爬满丝瓜藤的篱笆院墙,听不到艄公的号子声了,只有浪涛声依旧。

那些点滴事物依然还在我脑海里回放。如今的渔村却变了模样,大运河两岸一座座新农村庄园拔地而起,幽静代替了喧闹。曾经的小巷变成宽敞的柏油路,中心一座大花坛,里面开着美丽的鲜花,长着嫩绿的小草,一年四季长青的植物。早晨、村民们骑着电动车,迎着第一缕晨曦,奔向自家的田间地头,去修整瓜果蔬菜大棚。朝阳映着肩上站立着鱼鹰的渔民涌向大运河,才能依稀找回曾经渔村的记忆!

再次回到故乡,住在新农村楼房里,这是我曾生活过的村庄吗?还会听到大运河畔艄公的号子声吗?还会跟随父亲、哥哥摇着小船下河捕鱼吗?寂静的村子里,我放学后沿那条黑寂的村巷仓皇奔逃,还会经历背后紧追不舍的小花狗,它的那条好腿一下一下地捣着地。我躲在村头一棵大榆树背后,怯怯张望……趁着小花狗愣神时,我仓皇跑着,一根拴牛的榆木桩,它的横杈直端端指着我们家院门,找到它我便找到了回家的路。月光的光亮照透墙、树木和道路,银白的月辉,还会映着我家爬满丝瓜藤的低矮篱笆院墙吗!

再次回到故乡,它变成另一个样子。尽管我早知道它会变成这样。许多年前叔伯们往这些墙上抹泥巴、刷白灰时,我便知道这些白灰和泥皮迟早会脱落得一干二净。他们打那些土墙时我便清楚这些墙最终会回到土里。他们挖墙边的土,一截一截往上打墙,还喊着打夯的号子,让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在打墙盖房子了。墙打好后每堵墙边都留下一个坑,墙打得越高坑便越大越深,有人在坑里栽几棵树,那些坑便一直在墙边等着,一年又一年,那时我就知道一个土坑漫长等待的是什么!

恍惚间,离开家乡已经数十年,时常在梦里想念故乡的渔村。那轻轻的流水声多像母亲温柔的语声,那缓缓拍打堤岸的河水,象母亲温柔的手。

想念渐失的故乡时,总喜欢静静聆听一曲《遥远的小渔村》就好像又闻到了故乡渔村那特有的鱼腥味混合着苲草的咸味儿……

但我却不知道这一切面目全非、行将消失时,一只早年间日日以清脆嘹亮的鸣叫唤醒人们的大红公鸡、一条老死窝中的黑狗、每个午后都照在(已经消失的)门框上的那一缕夕阳……是否也与一粒土一样归于沉寂。

再次回到这座渔村,回到曾无数次往返留下我第一个脚印的村庄。但在我眼中,这座村庄只属于过去,它正在逐渐消失,这是一种真实而无可挽回的消失。

再次回到渔村——沿河,清晨的河风依然咸涩,风带着凉意从耳边轻拂而过,长长的头发和裙角被风吹起,也撩起我久远的记忆……

太阳渐渐地从河面升了起来,圆圆的,红红的,那绚烂的朝霞染红了整个河面,泛起的红色光亮与蓝色的河水交相辉映着,其美丽壮观的景色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今,我离开故乡已经数年,大运河被我远远地抛在故乡,而大运河畔的渔村,还有艄公的号子声,优美的旋律和着涛声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魏巍:喜爱文字,喜欢用散文随笔怡情暖心,有文艺范更有烟火气。

从事新闻工作。喜欢旅行、书法、绘画、摄影,搜集世界各地明信片。把各地景色收入镜头,用文字描绘山川美景,喜欢分享自己的一切旅游攻略与感受。

十五岁始创作小说、散文、诗歌近200余万字,作品散见《中国女性杂志》、《读者》、《莫愁》、《中国教育报》、《中国作文周刊》、《四川烹饪》、《椰城》、《中国职工教育》、《中国金融经济》、《国学周刊》、《太原日报》、《中国散文诗刊》、《中国电力报》、《国家电网报》、《华东电力报》、《彭城晚报》、《都市晨报》、《吉林农业》等数十家报刊杂志。

2011年在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文集《爱若烟花》。2017年,出版散文集《剪一缕月光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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