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敢向中郎写八分》

“扬州八怪”是从康熙末年崛起,到嘉庆四年“八怪”中最年轻的画家罗聘去世,前后近百年,以各地先后来扬州的书画家为主流,“八怪”为旗手的一支“异军突起”的艺术流派。它的形成与以画院为正统的书画流派迥然不同,无论是取材立意,还是构图用笔,都张扬着鲜明的艺术个性。据李玉棻《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记载,八怪是指金农、黄慎、郑燮、李方膺、汪士慎、高翔、罗聘八家,卞孝萱先生分析了古今有代表性的六种说法,普遍认同扬州八怪由 十五人组成,除以上八家,尚有华嵒、高凤翰、陈撰、闵贞、李勉、边寿民和杨法等。

扬州八怪形成的文化背景与当时文艺流派反对明末清初的空虚学风,追求个性解放的革新思想相关联的。扬州八怪不仅对文学、书画有着深厚的功底,而且在思想、人品、胸襟、性情等方面,有着良好的综合素养。扬州八怪其实是一个广义的艺术流派,并非普遍认识上的“扬州画派”,在对其研究深度上今人还远远不够。扬州八怪在艺术流派上孕含了“扬州画派”、“扬州书派”、“扬州印派”这样一个艺术综合体。“扬州画派”在画法上重视对事物的深入观察,秉承了“青藤白阳”、石涛、高其佩大写意画风,“必极工而后能写意,非不工而后能写意也”(郑燮语)。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作品才那么生意盎然,标新立异。同时也开启了世纪后赵之谦、吴昌硕等以金石意味为基调的“海上画派”。清人尊碑贬帖,至乾嘉已蔚然成风,“扬州书派”整体受扬州三朝阁老阮元所倡导的尚碑思想影响,他们的书法有“奇、拙、厚、重”的共性又各具“金石气”特征,以郑燮、李鱓、黄慎、陈撰、汪士慎、边寿民等的行草书,金农、杨法、高凤翰、高翔等篆隶共同构成了“扬州书派”。印痴郑燮在《板桥先生印册》(即《四凤楼印谱》)中提到了十九位印人,其中潘西凤、沈凤、高风翰、高翔又号称“四凤派”,与丁敬、金农、郑燮、罗聘等可统称“扬州印派”的主流,可以说丁敬开启的浙派是“扬州印派”所衍生的。

“扬州书派”中篆隶无不受郑簠影响,如高凤翰、扬法、板桥、金农等,高翔自不例外足称全才,诗书画印是其擅场。这当然是扬碑的风尚趋势,而更主要是郑簠在扬州的活动行迹及其别开生面的“草隶”新风所致。南京博物院所藏高翔自作诗隶书即具有这一特征,诗云“竹映油窗日半曛,把君诗句惜离群,于今谁复狂于我,敢向中郎写八分”,此轴用笔以篆法中锋使转而顿挫有致,虚灵、拙辣、活脱,少了一些轻灵飘逸而增加了沉实厚重的气息,特别是一些出挑的用笔以秃笔收锋,结字方正则更以篆夹隶,在汉隶的基础上以篆法求新求变,如“映”、“半”、“曛”、“把”等,反映了高翔作为印家对篆隶融会结字的高妙,举重若轻而弥老弥坚,看似不经意而老辣纷披,朴拙无华而古意盎然。有清一代书风其实就是以隶篆为主线的,行草书并没有越过明代吴门、华亭二派,当然隶篆远胜唐宋元明四朝,利弊参半。但无论如何,清代在书风形式上对书史有着极大的影响。清人写隶通篆法,这是个法则,所谓“非究于篆无由得隶”,也是书风衍变的必然。而现今的流行隶书,美曰“俗隶”,是不识篆而生造的怪诞体,正如杨雄所比拟的“铜牛角马”,两无所依。历史上从汉到清隶书的变异,无论“隶古”或“八分”,这是个文字演变进程,有法可依。如不讲流变而以怪异为新奇,那书法即无法则可举了。高翔的隶书现在看来似乎不那么令人侧目,但作为隶书在遵循文字规则内所表现出书法意味和高雅情趣,质之当下,不无启迪。

高翔(1688--1753),号西唐,又号樨堂,一作西堂,江苏扬州人。终身布衣。晚年右手残废,常以左手作书画。与石涛、金农、汪士慎为友。李斗《扬州画舫录》云:石涛死,西唐每岁春扫其墓,至死弗辍。高翔善画山水花卉。其山水取法弘仁、石涛二僧,所画园林小景,多从写生中来,秀雅苍润,自成格局。画梅“皆疏枝瘦朵,全以韵胜。”亦善于写真,金农、汪士慎诗集开首印的小像,即为高翔手笔,线描简练,神态逼真。印学程邃,为“四凤派”之一。亦善诗,有《西唐诗钞》。(李路平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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