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张晓红丨《遗梦白龟山·第八章(2)》

第八章  命运多舛  携手相牵共甘苦(2)

天蒙蒙亮,我就开着三轮车到白云家门口等她,白云慌慌张张推着洋车从院子里出来,她今天穿一件蓝碎花短袖,这件衣裳可有年头了,一到小麦扬花以后,这件碎花衣裳就不下身。不过看着可熨帖,朴素大方,把白云高高挺起的胸脯包裹得圆圆实实,我看着白云的前胸,感觉身体内麻麻酥酥的,愣怔了一小会儿。“大梁哥,你咋啦?”白云低声问我,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跳下小拖,把洋车搬到小拖上斜躺着放好,两个铁篓里各放着两盆凉粉。

“今天多一盆凉粉?”

“嗯,昨天三盆就剩下一点,我怕今儿吃家多,多做一盆。”白云应着爬上车坐在小凳子上。“大梁哥,你饿不饿?我煮的鸡蛋,前两天太慌都没想起来。给你,先吃个鸡蛋再走不晚。”

“刚起来,肚子不知饿,等走到半路饿了再吃。你没给俩孩儿剩个鸡蛋?”

“剩了,一人一个,我做的清早饭和晌午饭都扣锅里,他们自己热热吃,都十几岁了,下学自己会弄着吃,饿不住。”

“好,坐好,开了。”我发动油门,顺着门前小道慢慢往大路上开着,路两边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我很小的时候,这些柿子树就已经很粗了,树冠几乎遮蔽了半亩地,“四月八,大麦小麦穿柿花。”白云刚结婚那年,她去地里薅草,正赶上柿花开放,她和柿花成了地里的一道美景,总有几个半大孩儿跟在她屁股后起哄。小孩们在柿子树下捡柿花,先拔一颗麦子,将麦穗朝下,一个一个地把柿花穿起来,黄晶晶的挂在脖子上,跟得胜将军样吆喝着,我远远看着,脑子里浮想联翩。想不到,十多年后我们竟然坐在一辆车子里,我能每天送白云去市场卖凉粉,人生,真的是不可思议,很多时候,犹如身在梦境。

“大梁哥,我突然想起我刚刚结婚那会儿,也是柿花开放的时候。”我诧异,有情人真的是心有灵犀吗?每次我们都能想到一块去。

我没有吱声,白云也沉默了。四周都是小麦地,风吹小麦发出哗哗的声响,过卧龙岭沿着凤凰山一直走,经过韩老大的碎石场,白日里烟尘滚滚的碎石场此时还在昏昏欲睡。曾经满目苍翠的凤凰山正在变得满目苍夷。几十年来种的漫山遍野的树木越来越少,那些开始挂果的苹果树、梨树正在等待着被砍头的命运。听说,韩老大很有可能被任命成留村村长,他天天在村里叫嚣着,当村长不能带领村民们发家致富,是扯球淡。如果他当上了村长,保证让村民们都变成万元户。他在乡里的表彰会上拍着胸脯高喊口号:搞改革就不能小家子气,要有大气魄,大手笔,要挣大钱,大挣钱。几棵树值几个钱?就是有些树挂果了,仨核桃俩枣能值多少钱?办碎石场,石料加工厂,靠我们自己的石头发财,才是正路。机器一响,黄金万两,懂不懂!

“大梁哥,你说,韩老大喊得镇山响,恁大个人物,咋还好贪小便宜哩?那个黑皮包他要说是他的,还说是我硬揣给他的,真是个无赖!”白云气恼地嘟囔着。

“啥大人物!财迷心窍,瞎胡喊!”一提起韩老大,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他以为有钱就能欺负人了,还想当村长,不配!”

“他要是当上村长,凤凰山和卧龙岭都要被炸掉。唉,要不是白生被炸死,卧龙岭现在也被炸开口子了。”白云声音低沉地叹口气。

“听说韩老大他们都不敢在卧龙岭放炸药,说那里有邪气不吉利,怕再崩死人上边追查。”

“韩小二前几天跟村里人说,他爹请张大仙来卧龙岭看风水,说卧龙岭有镇山之宝,只有取走宝贝,才能免于灾祸,才能财源滚滚。”白云说着,指着凤凰山的山头说:“大梁哥,你看凤凰山,满山都是石头堆,死气沉沉,以前多有灵性的山,现如今跟剥光了毛的鸡一样可怜。”

我顺着白云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凤凰山,真的跟秃子一样,奄奄一息地趴在卧龙岭东方。卧龙岭和凤凰山,他们曾经唇齿相依千百年,好似不离不弃的爱人,又似患难与共的兄弟,而此时,却面临着被宰割被榨干的命运。卧龙岭和凤凰山始终沉默着,只有小拖“突突突”的马达声在山间回荡,我和白云也都沉默不语。

天大亮时,我们到了农贸市场。太阳迟迟不肯露头,灰蒙蒙的天空不时有几只飞鸟低低略过。

“白云,我看天想下雨呀。”我一边往下搬洋车,一边抬头看着天。

“不碍事,下雨躲那边屋檐底下,凉粉又不怕水。”白云跟没事人一样,自管摆着她的罐头瓶子。

“咦,今儿咋不见卖红薯老头哩?”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旁边的摊位,果然,白胡子老头没来。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白云猛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眯着眼,拍了拍脑门说:“我昨晚做个梦,梦见卖红薯老头说,`宝非宝,是稀少;龙非龙……`好像是几句话,后面醒了都忘了。他最后说什么他要走了,然后就驾着云飘走了,好奇怪……”白云满脸疑惑地看着我,眼里闪着幽幽的光,我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脑门蹭蹭直冒冷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晚也做一个同样的梦,憋到心里不敢说。看看白云,我欲言又止,算了,也许只是巧合。

摆好凉粉摊,我准备离开,今天还藏在梧桐树后面吗?我犹豫着,这是第三天蹲点,如果以后白云没什么事儿,我就该找自己的事儿干了。告别白云,我开着小拖慢慢在市场上转悠一圈,要不然,上午先开车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哪个地方需要拉货的。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激动,以后自己也要干自己的事情了,当医生不挣钱,村里人有病都怄着,不愿意花钱看病,实在熬不住,花一毛两毛钱买个药都心疼。要是搁从前,人们宁可受穷也不做生意,现在,说改革开放要奔着挣钱去,一切都是钱钱钱,有钱就是光棍,韩老大一有钱,变成万元户,谁不高看,别看他那孬熊样,乡长都把他当爷爷供着,唉,现如今,只要能挣钱,都钻窟窿打洞往钱眼里钻,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谁还在乎!不过,话说回来,谁不愿意挣钱过好日子呢!

我在附近转悠一上午,问了几个人,也没问出啥路数,挣钱的门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正在犹豫着去不去买个烧饼吃,忽然,天空刮起一阵大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我赶紧踩动油门调转车头,往白云的凉粉摊上奔。雨越下越大,刚刚还是一颗一颗往下坠,转眼就串成粗线,哗哗啦啦往地上砸着,我瞪大眼睛往凉粉摊看,只见白云在雨中手忙脚乱地往洋车里放案板,傻子,先躲雨呀,那些破烂东西值啥,真是傻女人。我一个箭步冲下车,拉着白云的手往屋檐下躲雨。

“哎呀,大梁哥,你咋来了?”白云的脸上、衣服上滴着水,跟落汤鸡一样看着我。

“你真是傻,案板,凉粉都不怕雨,你先扔那儿,等雨小了再收拾不行?”我有些气恼心疼地瞪着她。

白云一看我生气,“噗嗤”笑出了声:“嘻,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儿,这点雨淋湿怕啥哩。”

我和白云缩在墙角的屋檐下,外面雨蒙蒙一片,路上的行人都跑走躲雨去了。市场上眨眼没人影儿了。白云站在我身边,嘴唇乌紫不停地哆嗦着,我看了看周围没人,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擦脸,紧紧拉着她的手,手很凉。“别感冒了,手恁凉。”我说着脱下外面的衣裳,里面只剩一个背心。我把衣裳披在白云身上,她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颊上,我轻轻把那缕头发撩到一边,白云握起我的手,深深看着我,我们就那样看了很久。

哗哗的大雨下了小半天,终于停了,天渐渐暗下来。我开着小拖带着白云回家,走到半路,我扭头看车斗里,白云坐在小凳子上俩胳膊抱成一团,垂着头不说话。

“你咋啦?”我忍不住问。

“没事,没事,走吧。”白云声音很低。

小拖继续往前开,走到陡崖时,我回头看车斗,嘴里提醒着:“坐好,到陡崖了。”谁知一看,我的天,白云咋直勾勾躺在车斗里,俩腿蜷缩着,双手抱着脑袋。我赶紧踩刹车,车大灯打开,跳下车。

“白云,你咋回事?咋躺车里了?”

“没事,没事,我有点头晕头疼,躺下舒服。”白云嘴里哼唧着。

我一摸她的额头,烫手。“你发高烧了!别躺着,铁皮太凉,你坐小凳子上斜靠着,这儿路不好,回家给你弄点药吃。”我把白云拽起来,扶到小凳子上坐好,天上的乌云密密麻麻,天空越来越暗。车灯的余光映着白云暗淡的脸,她有气无力地看我一眼,耷拉下眼皮,低声说:“我,我身上来,来月经了,可能淋雨激住了,头一阵晕晕腾腾。”

“你坐好,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到家。”我急慌慌跑上车,小拖在陡崖的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刚刚下过雨,崎岖坑洼的小路上湿滑泥泞,车轮子不小心陷进泥坑里,不停打滑,我加大油门,“突突突”的马达声划破天空,小拖的轮子一跃而起,差点拐进深谷,我吓出一身冷汗,山谷的树林里,几只黑色的长尾巴鸟一下子窜出来,叽叽喳喳着惊慌逃窜……过了陡崖,我长长舒口气,终于到家了,我把东西搬下车,扶着白云进了她家,俩孩子跑出来,刘苗疑惑地看着我,十来岁的小丫头亭亭玉立,俩大辫子在肩膀上耷拉着,跟她妈年轻时一样俊俏,刘苗问:“大伯,我妈咋啦?”刘壮站在屋门口,这孩子身子骨跟麻条一样瘦弱,斜着眼噘着嘴看着我,好像看见了仇人。

“你妈卖凉粉被雨淋住发烧了,我给她送回来,你俩赶紧扶住你妈进屋,弄点热水喝喝,我回去给她抓药。”我松开白云的胳膊,转身回家取药。我刚推开自家大门,抬头愣住了,只见闺女刘叶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恶狠狠地冲我叫起来:“你眼里只有她,只有她,那个骚女人!”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手都有些哆嗦了,我上前几步,扬起巴掌呵斥着:“死丫头,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敢跟老子挺头,是不是!你刚说的啥?你再说一遍,我把你嘴撕碎!”刘叶一看我恼羞成怒,瞪着眼,嘴里“哼哼”着,一转身,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跑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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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红,女,笔名山鬼,1974年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发表散文,小说,及心理学文章三十余万字,倾心写作。完稿有长篇小说《白龟湖》,《遗梦白龟山》,《旮旯窝人在上海》;中篇小说《黑妮》,《疼》;短篇小说《扔儿的爱情》,《梦大改的脚步》,《备战》等数篇;散文诗歌以及儿童系列教育类文章5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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