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当民师的日子
当民师的日子
民师是我国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和特定历史的符号。在我的一生中,我当过民师,经历了当民师的辛酸苦辣,也尝过当民师的甘甜。
1978年4月我当兵退伍,1980年参加民办教师招考被录取。从此,我开启了人生中六年的民办教师生涯。
起初我被安排到新华小学。新华小学为麻城小学的一个分教点。学校所在的村过去叫公祖村,因而学校也叫公祖村小学。新华小学当时有教师两人,均为民师,一个女教师是本村的,我是从外大队考入的男教师。学校规模不大,学生60多人,有三个年级,三年级为单班,一、二年级为复式班。复式班的教学模式是,老师为了完成教学目标和任务,在一节课时间内,在两个不同的年级之间来回的穿梭,先上一年级的课,二年级自主作业或练习,一年级又开始做作业或练习,老师接着给二年级上课,如此的循环往复。复式教学既要保证课堂纪律好,又要完成教学任务,学生还要考出好成绩,确实不容易。初当民师最大的压力是登讲台。这种压力不是在知识层面,而是在于心态。因为年纪轻轻的我,从来没上过讲堂抛头露面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有老师或学校领导随堂听课的情况下,更是忐忑不安,汗流满面,很不是滋味,甚至是害怕。所以当民师的第一道坎就是站讲台。不过经过几次的参加总校举行的公教活动,加上虚心向老教师学习取经,站讲台这道坎也很快地过去。
在新华小学任教仅半年时间,我调到附城公社东风小学。东风小学地处县城东部,为一间完全小学,并附设一个初中(初一)班,当时也称“戴帽子”初中。学校有学生400多人,教师10多个,本地的老师占大多数,外大队的住校老师5人。时任校长李啟训,教导主任麦德星。我任教五年级和初一数学。学校聘有一名女校工,人长的不错,身材苗条,专门给老师挑水和煮饭。学校属下有田青朗、那佬、茅园子、合山园四个教学点。教学点学生少,老师一般配备1、2个,甚至3个。因在教学点教书寂寞,或许报酬少,大多数老师都不喜欢在教学点教书。
在东风小学任教,刚好熟悉了那里的环境,认识了学生家长和村子里的部分群众,人不生地也熟了,然而教了一年时间我又被调下教学点田青朗小学。
田青朗小学位于东风小学东南,距东风小学大约2公里。学校办到四年级,一、四年级为单班,二、三年级为复式班。有3个老师。一个本村的,另一个为本大队他村的,我还是改变不了来历,为外大队的。不过村民办学还是比较热情,尊师重教,家长不时地给老师送来薯头芋子等。
我在田青朗小学任教,家长比较满意,与家长们也混的比较熟。谁知干满一年又给调走了。家长们舍不得我走,再三挽留,不得己我还是要听从组织调令到新的学校新村小学报告。
新村小学地处县城、附近县教育局,也是一间完小附设一个初中班。当时我任教的课程有初一和五年级数学。学校学生主要来源为本大队的,也有从乡下搬上来县城做生意靠近学校居住的孩子。由于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城里学生不像农村学生那样守规纪,学风差、纪律散漫难于管理。记得当时流行功夫片《霍元甲》,每到晚上电视放映《霍元甲》时,自修班级的学生空无一人,作为老师真是拿你没办法。目睹这种现象老师们很是揪心,感到非常的惭愧。
在新村小学任教一年后,附城公社将要划分为徐城、城南和城北三个公社,新村小学坐落于县城理所单然是属于徐城管辖了。为此,时任教办主任怕我这名苗子落在徐城,便把我调到他所在大队龙埚小学任教。附城公社改制后,龙埚小学因居城南乡(后公社改为乡)中心而更名为城南中心小学。我那时任教一年级和四年级数学,住校。至1984年我考取了海康师范民师班,1986年民师班毕业我转正为公办教师。从此,我结束了当民师的历史。
在民师生涯中,我走过的新华、东风、田青朗、新村4间学校,每间学校都教一年半截就调走了。像我这样频繁调动的老师几乎没有,不像其他老师在一间学校一教就是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回想起来,在那个年代,当民师真是不容易,其地位、待遇等与公师都有较大差别。只有耐得清贫和寂寞才能当民师。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民师,你就着实无法感受到民师的艰难困苦。
民师的苦在于低的可怜的工资。民办教师与公办教师同工不同酬,公办教师为国家供给,待遇比民师高出几倍。民师顾名思义是作农的老师,即一边当农民一边当老师,两头兼顾。我初当民师时每月工资28元,虽然所在生产队给我分有土地,但我在异地教书,放学后无法回去耕种,生产队又不给我记工分,累死累活还是自己家里人。后来工资又从28元增加至30元,最后是每月34元。这丁点儿的工资不但买不起柴米油盐以及必要生活用品,而且还要照顾父母喂老婆养孩子,实在困难。别人在其他学校当民师,每月学校或村都给予30至40斤的口粮补助,而我走过的学校就是只领干巴巴的几十元。每个月入不敷出,这个月未了又望下个月的到来,工资一个月来一个月了,还要生钱借债过日子,但又有什么办呢,无可奈何花开花落,苦在心里。
办学条件之差也是民师之困。记得我开始当民师到新华小学,学校为村办,当时由于村庄贫穷落后,物质乏缺,学校没有教室和老师住舍,更没有属于学校的校址,而是设在一间简陋的破旧祠堂里,在斑驳的祠堂内墙上挂着并不算标准的木质黑板。祠堂四合院式结构,东西两边各有矮小的厢房,黑压压的,室内釆光非常差,狭小而又阴暗潮湿。我住在东边的厢房里,那个本村的女教师在西边的厢房办公。其实,我住的地方既是办公室也是厨房卧室。室内有我用砖头垒成的小灶,放有一个小水缸、一张办公桌和一张简易睡床。放学后得到村中的水井打水,然后生火煮饭,晚上闪着油灯备课和批改作业。由于室内潮湿,苍蝇蚊子也非常多。一个晚上下来,也许你的脸部、脚手被蛟子咬的起了红红的斑点,非常的难受。
田青朗小学办学条件也很简陋。教室为一排坐东朝西的旧瓦房和一间坐南朝北的茅草房,承载着一至四年级80多个学生的上课。学校几乎没有什么体育设备,红土校城是学生的操场。校城北侧有一个沙池,平时和体育课学生可以在沙池练跳高跳远。学校有水田一块。老师们经常要组织高年级学生到水田劳动。特别令人头痛的是学校较为偏僻,村上人口少而形不成聚市,买菜要到加洋砖瓦厂那边,路程比较远,有时是骑自行车到那边买菜回到学校己是中午了,肚子饥肠辘辘的,等煮熟饭吃差不多又到了上课的时间了。买菜难的问题也成为我当民师心中的痛。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每个星期日下午返校时都在县城市场买些半肥瘦猪肉和咸鱼带来放在土罐里混煮,2块钱就足够吃一个星期了。更让人讨厌的村中没有医疗所,有时三更半夜突发感冒高热,找不到医生,只能是痛苦煎熬,或用湿毛巾浸湿头部物理降热。
民师的苦涩还在于路上。田青朗小学离我住家有20公里左右,因离家太远,每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每周星期五下午放学后起程回家,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了,返校为每个星期天下午。平日里还好,一路顺风,来去自如,花上2至3个钟头即可。若是半路遇到雨就麻烦了,因为当时没有水泥路,全部是泥土路,路况很差,雨淋过的泥土路简直是又湿又滑又粘。自行车根本不能骑,只能是推着走,一边推一边走,泥泞粘在车盖里,抖也抖不掉,唯一的方法是用木棍来捅掉车盖里的泥土再推着走,走过之处犹如牛犁园一样,地面留下一条蜿蜒曲折的痕。如果觉得推和捅都很吃力,就不如扛着走。此时是单车骑人而不是人骑单车了。
实在地说,艰苦的民师生活使我也坚强起来。在风雨民师中,我学会了苦中求乐,好多好多的场景,至今久久不能忘怀。
在当民师的日子里,我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农村学校度过。当时的农村学校除了荒僻外,道路不好走,出入不方便,犹如孤岛一样闭塞,经济落后,学校几乎没有什么体育活动和娱乐活动,老师每天的上课、下课、放学,“三点一线”,生活就像缺水田,枯燥的裂了痕。在东风小学还好些,毕竟学校为一间完小,学生比初小多且有几个住校老师。放学以后我们几个住校老师都可以凑在一起热闹热热,聊聊天,拉拉家常,谈谈工作体会,或悠哉悠哉地在微风的校园里散散步,哼哼歌,美美地欣赏树上的苞萝果,晚上可以摄合一下买本地鸡AA制进餐,在枯燥中拾回些味道。无聊的时候,放学后我们几个住校老师又相邀到田园中去寻趣,听蟋蟀打鸣、鸟子唱歌,去摘菠萝、荔枝、杨梅,还去采野生蘑菇,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田园风光,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心情一下清爽开来,所有疲惫和烦恼也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也是我们自己的独得之乐。
在田青朗小学当民师,每当日落黄昏,农人归家,鸡狗无鸣,顿生荒凉。虽然有时晚上也有家长来访,或打牌,但这些都不是我的爱好,学校生活依然显得单调无味,伴随而来的还是寂寞。为了远离寂寞,晚上我常常与村中年轻人一起骑车到加洋砖瓦厂看电影,以此弥补可怜的娱乐。
在新华小学,因为学校设在祠堂里,阴森压抑,特别是放学以后,学生和本村的老师都回家了,学校冷冷清清,忧郁感油然而生。好在当时雷剧比较流行,为了散散心,放松心情,解除烦恼忧愁,摆脱困苦,有时晚上我跑到麻城去看我不喜欢看的雷剧,凑凑热闹,藉以消磨和打发时光。有时我还一个人去了沓磊单人小学(只有一个教师的教学点),与我大队在杳磊小学教书的刘老师去看海,摘椰子解渴,肚子饿了回杳磊小学煮饭吃,困了就两人孖在一起睡,习习的晚风吹来,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好似摧眠的小曲把我带入甜蜜的梦乡。
然而,在当民师这些年里,没有都市的喧哗,没有霓虹灯相伴,没有繁华的超市,没有酒吧、歌舞厅,更没有今天网络世界的高速信息、微信平台的分享,寂寞也好,清贫也好,都丝亳没有动摇我教书育人之心。我很热爱民师这份工作,有当好一名民师那份激情,一心一意扑在教育工作上是我的人生价值取向。表现在备课、上课、批改、辅导、家访等各个环节上的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特别是最大的乐趣还在于能够面对一群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刚踏入校回的孩子,面对幼稚顽皮、不谙世事的孩子,面对天真浪漫、求知欲强的孩子,我不是讨厌、训斥、回避、粗暴、虐待,而是忍耐、呵护、痛爱、真诚、引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教育孩子从小立志、长大以后如何去为人做事,为孩子的茁壮成长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当民师的最大收获在于转正的回报。当我踏入民师的大门时,1980年我报读了中师函授,1984年中师函授毕业以优异成绩考入海康师范民师班,1986年海康师范民师班毕业,我终于转正了,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人民教师,继而又当上了教导主任、校长,省委党校毕业后我幸运地调入政府机关过渡为公务员。
回顾我当民师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更多的是收获。我感恩民师,是民师领我上路,扶我一程,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光辉灿烂的人生之路。
插图/陈颖
作者简介
天涯芳草,实名唐赵芳, 广东省徐闻县人。大学本科毕业,湛江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南当代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贵州日报》《云南日报》《广州日报》《中国文学》《青海湖》《西部散文选刊》《作家报》《作家世界》《西南当代作家》等报刊杂志。参加全国性比赛多次获一二等奖、金奖银奖。出版论著《改革与发展研究》、游记《一路风吟》、散文评论集《芳草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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