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神州大地有些暮霭沉沉,日头和月亮也不经常露脸,偶尔露一下脸,就跟过年一样新鲜。韦四和我是铁哥们,都是从一个山沟沟出来的,同一批应聘进了现在的公司,也都过了不惑之年。都是一米七的个头,黑色的脸庞,尤其是走起路来一步抄好远,改不了“山里人”走路的样子。韦四在公司负责监控雾霾,越是这个季节他越是难干,除了做好内部的环保设施运行、数据统计、报表上报外,还要应对各级检查组的无休止检查,稍有不慎就会被通报,整天提心吊胆的。七天前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奶奶病了,高烧不退,大夫诊断后只说让料理后事。他要请假,老板却说,近期上级环保检查多,不批。而他从小就在奶奶家长大,对奶奶的感情颇深。想着奶奶被病痛折磨而痛苦的样子,他却无能为力,硬是忍着把快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更要命的是,在上周三,他被告知华北环保督察组进驻本市暗访,需做好应急预案。雾霾预警有三种颜色,由低到高分别是黄色、橙色、红色,且要按照地方环保局的预警色别,在公司的醒目位置公示。那几日,他被家里的事忙昏了头,记错预警信息,本应为橙色,却按黄色应对,被暗访组查到,总经理被约谈,他差一点就下岗了。我比韦四好一点,我是销售员,但也“活色”不到哪去。今天上午,我联系的几个河道治污工程丝毫没有进展。其中一个工程我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去了后,电梯在检修,我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爬到10楼,刚出电梯门,就听见一阵吵吵声,有几个人正在经理办公室嚷嚷,说,下周一之前必须付钱,否则农民工来公司闹的话,我们可拦不住。经理一直陪着笑,不断解释,说争取先付一部分,这才把几个人打发走。看来经理也有为难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经理,他还是满脸不悦,为刚才的事恼火。见我进去,往老板椅上一躺,两只脚放到办公桌上,好像我根本不存在。我赶紧掏烟递火,经理猛吸一口,看着吐出的烟圈,长出一口气,脸上慢慢有了喜色,说,河道治理工程肯定搞,但具体什么时间搞,我们也在努力争取,尽快落地,你还得再等一阵子,有好消息会告诉你。我看已到中午,想约经理出去吃个饭,但他说不了,还有其它事要处理,我只好满脸堆笑地告辞。为了能拿到这个工程,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老板也快要把我吃了,如果拿不下来,老板就有可能要把我拿下。王八蛋!臭狗屎!从经理的房门出来,我就一直在心里愤怒地咒骂着。也许是同病相怜,晚上回家时,我临时起意,有了借酒浇愁的感觉,遂约韦四小聚。几杯酒下肚就开始互诉衷肠,看得出韦四对前几天雾霾事件还是心有余悸。看着眼前的韦四,我的内心起了波澜。近几年,不说工作,单说他家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贷款购房、女儿上学、妻子下岗……所有这些,已经压得他快透不过气了。而我又何尝不是?面对一个个难缠的客户,不想说得说,不想笑得笑,酒桌上逢场作戏,官场上曲意逢迎,社交上油腔滑调,让我变得自己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出了饭店,只见路灯在夜色下眨巴着惺忪的眼,汽车闪着尾灯在逶迤前行,路上的行人,都是慌张的神情,奔着回家的路,一阵风吹来,不觉打了一个冷颤。我看着有点醉态的韦四,就打车送他回去。车子似蜗牛般向前挪动,我问司机这几天是不是还在限行,他说,是啊,橙色预警还没有解除,即便限行,这路还是堵。我突然感到心口有点闷,我们不是堵在路上,而是堵在心里。那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韦四的小时候,我们在皎洁的月光下,在门前打麦场上追逐嬉戏,那笑声在山沟里回荡,而月光如水一样静静地泻下来,把我俩的身影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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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黄元太,河南南阳人,文学爱好者。爱好生活,喜欢业余创作。近年来,在《中国建材报》头版头条发表文学作品十余篇,作品还散见于《中国建材》、《中国水泥》、《躬耕》(传媒天下)、《南阳日报》以及《中原经济区建设理论与实践》、《水泥圈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