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风起2》连载25

冬夜的蒙面舞会

这是隆冬的一个风雪交加的圣诞之夜。

弯弯的清江河从清溪市的中间穿过，月光如水，水平如镜，清冷的河水倒映着河西清凉山的轮廓，山顶和山腰发出的红色亮光，在丝丝飘过的雪花中，在水波里，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河岸两边的高楼在寒风中发出暗淡阴冷的寒光。清溪市的冬天，冷寂得就像一块发光的冰。

流光溢彩的摩天大厦东江公馆十八层却热气腾腾，与外间的风雪飞花绝然不同。身着长裙、西装、旗袍、马褂等各式各等的人儿，带着光怪陆离的面饰，手中把玩着红的绿的蓝的白的酒杯，在昏黄的灯光下，或窃窃私语，或群魔乱舞。酒气和烟雾中还不时夹杂着手机紧凑的呼叫声和绵绵的回话。

时钟敲过12下。东江公馆的蒙面舞会进入最引人入胜的阶段，主持人宣布：有请今晚的公人主出场。

音乐声骤停，灯光也骤停，在场所有的人停住了舞步，也停住了说话声，人们本能地退后几步，离开了舞池中央。

一束强光升起，急速地转向舞场的一角。

周致州和他的妻子刘乐乐领着着女儿周媛媛，踏着轻快的舞步从帷幔里飘出。音乐轻轻地起来，掌声也响起来。三个人沿着舞池边沿慢慢地转了一圈以后，周致州和刘乐乐施礼后退出舞池，光束照耀下的周媛媛踏着鼓点，跳起了孔雀舞。

参加这个圣诞晚会的客人都知道，这个晚会是周致州特意为自己的女儿举办的，孔雀舞是周媛媛特地新学的压轴节目。

周致州名义上是省卫生厅某个职能处室的头儿，这个处长并不是很高级别的角儿，但他兼着江东省医院管理协会的秘书长，是这个行业实际上的巨头。协会旗下有各级各类公办民办的大小医院。每逢节日，医院管理行业必定要举办大型活动，冷餐会、茶话会、野游会名目繁多，医生护士是聚会的主角，更有不少药品供应商，医疗器械供应商应邀出席。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太太刘乐乐注册了一家医药公司，专门为省会几家大医院提供紧俏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当然周致州还有一个身份，是某某医疗保健公司的老板。当然他这个老板是不挂名的，登记在册的法定代表人是他的太太刘乐乐。行内的人都知道。这个某某医疗保健公司就是他周某人的私人企业，只是大家从不说穿罢了。

眼下周致州举办的圣诞晚会，就是应女儿的要求，完全按照西式的风格设计的蒙面舞会。这在清溪市虽然说不是最时髦，但也是少见的，参加的有市长局长、院长科长、报社记者、电视节目主持人各色人等。这些客人都是江东上流社会的闻人，收到周致州的电子请柬以后，各人都着实思量了一番，挖空心思展出自己最喜爱的动物品类，然后特别定制了各式各样的头饰和面纱，一场蒙面盛装的舞会便在寒风冽冽中别开生面了。

周致州选择的面饰是兽中之王雄狮，他的妻子刘乐乐的头饰是妖艳的鹦鹉，周媛媛因为要表演孔雀舞，选择的头饰自然是孔雀，面目翠绿，还特别插了几支孔雀羽毛。

往年周致州举办的圣诞晚会，周致州夫妻二人是当然的主角，他们表演的探戈总是压轴的节目。今晚他们带着女儿绕场一周后，便把宝贝女儿推向了前台。

今晚的音乐似乎有点杂乱无章，周媛媛的舞蹈一会儿由轻柔变成了疯狂，舞厅内乐声狂起，号鼓齐鸣。再过一会儿，孔雀在旋转中，音乐声悄然改变了开始时的节奏和风格，一曲忧伤的《江河水》，伴着周媛媛的舞步，讲场内的灯光又明亮调成了黯淡，显然和快乐高亢的圣诞晚会主题尤其不协调。

《江河水》曲调结束后，灯光大作，周媛媛轻轻地手臂一摇，转身，致礼，他的父母从帷幔后再一次走出，牵手向全场鞠躬。

所有在场的舞会参加者的面具，在强光下闪闪发光；

周致州高声尖叫道：“展示我们本来的面目吧！”人们呼啦啦一片摘去自己的面具，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狂叫声

周媛媛掏出手机，用几乎是呼叫的嗓音高呼：“尊贵的亲们：圣诞快乐！我要送给亲们新年的礼物是，微信红包，总计1万元！伸出你高贵的手，擎动你心爱的手机，欢抢微信红包吧！新年好运，健康快乐，就在我的微信红包里！”

音乐声再次响起，但掩盖不了所有人按动手机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欢呼声，惊讶声。

红狐狸很有礼貌

圣诞节过后，一个春意渐浓的夜晚。

头一天晚上，周致州收到一条微信，邀请他们夫妻俩带领女儿参加观赏樱花的一个酒会。

发微信来的是清溪市医药供应行业协会的秘书长。这个协会与周致州的医院管理协会，有着天然的业务关系，按照通常的说法，一个是甲方一个是乙方。

当然还有一层，就是刘乐乐那个公司，也与那个秘书长有不同寻常的业务关系。

这个秘书长特别说明，这是一次蒙面聚会。

又是一次蒙面聚会？

周致州一边读着这条微信，一边想象着，一群戴着面具，穿着奇特的男男女女，端着盛了红酒或是香槟的高脚酒杯，穿梭在红白相间的樱花丛中，那是一种沈什么样的场面？

周媛媛读了这条微信，却很激动。

周媛媛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自从她在圣诞假面舞会上大出风头之后，就成了微信圈里的大咖，除了不时发出巨额的微信红包以外，她还喜欢在微信里晒晒自己的美食和衣装，最能吸引人的是把自己穿戴各种头饰，装扮各种蒙面角色的图片拿到网络去秀上一秀。她的朋友圈一个接着一个，就像等比数列一样无止境地扩张，很快就成了大姐大一般的大咖。

清溪市医药供应行业协会的秘书长许容容，就是从微信中看到周处长的千金有如此强势的网络情缘，而投其所好设计一次新的蒙面聚会的。

周致州本来不想出席这种活动，因为于许容容毕竟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即便要谈点合作什么的，也不能选在这么一个公众场合。

但周致州拗不过女儿的兴趣。他的太太刘乐乐出差在外，只好自己陪着女儿前往。

上车前，父女俩就化妆好了。周致州选择的面具不是圣诞节时的雄狮，而是憨厚的熊猫，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黑色眼圈圈看上去很有几分滑稽的意味。

周媛媛的蒙面头饰是企鹅，衣服从上到下都是企鹅状的紧身衣，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很有几分憨憨的神态。周媛媛说，她就是要把自己这种憨憨的神态发到网络里去，必定有人点赞称好。

聚会在樱花公园的樱花树林。樱花树林在公园的樱花湖畔。一个不算太陡的小山坡上，二十多年前栽种的樱花树，如今正是樱花怒放的盛年，红的花白的花开了，把美丽的影子倒映在湖里，在水波中摇曳着。突然，有几簇绿色的樱花在红白之间闪烁着，更增添了樱花林的情趣和风韵。

舞会的规模并不大，三四十号人，应该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女。虽然他们都带着头饰，蒙面化妆，看不出年龄的差异，但从舞步的节奏和个人的身材观察，只有年轻人才有的活力。

舞会的主持人文绉绉道过几句开场白，端着从法国进口的华莱士红酒，径直走到周媛媛的面前，拍着企鹅的后尾笑道：“亲们，尽情地喝起来唱起来跳起来吧！”

一阵不算太热烈的掌声响起，樱花树下的舞曲便飘了出来。

周致州觉得自己在这个场合很不适宜，我没有进入舞池，而是在一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欢快舞动的裙衣，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华莱士红酒。

周致州的手机响了，是有人发来了微信：“你光是品酒而不下场子，不觉得与这个美好的场面不相称吗？”

他竖起眉毛，张大双眼扫视着樱花树下的每一个人，他在寻找许容容。他料定这个微信一定是他发来的。

但找不到许容容的身影。邀请自己参加聚会的主人却不见踪影，很是有些不合情理。

珍惜现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迎面款款走过来一位妙龄女子，她带着红狐狸头饰，手里端着酒杯，迈着轻盈的舞步，飘一样悄悄来到周致州的跟前。

红狐狸很有礼貌地向周致州示意，邀请他跳舞。周致州只好轻轻地点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随之进入舞池。

红狐狸带着洁白的手套，白手套下握着几张银行卡，在不声不响之中，将银行卡很快转入周致州的手中。她深情地吻了周致州一下，说道：“ 麻烦你了，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