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跃堂 | 欢欢
欢欢
文|滕跃堂
欢欢是我们老家养的一条狗的名字。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可倔强的老人害怕拖累子女，坚决不去哥哥工作所在地—洛阳，也不愿跟我到学校去住。我和哥哥正一筹莫展时，在外地打工的外甥女听说后，自告奋勇赶回来照顾她外公，暂时解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外甥女是我大姐家从小抱养的孩子。因为当时大姐和姐夫已经有一个儿子，他们又都是工作人员，所以不得已只得把外甥女寄养在娘家，由我们的父母亲照看到六七岁，上了户口之后才得以回城。因此外甥女跟她爸妈的关系倒有些生分，却因为外公和外婆从小对她的疼爱，而跟他们格外亲近。正好那段时间外甥女的孩子尚小，听到外公病重，心里着急，赶忙带着孩子回到外公身边。
外甥女回来之后，就和她外公商量：“姥爷，你看偌大一个院子，就我们祖孙三个，人气不旺，咱们养条狗吧。”父亲本来就喜欢狗，高兴地点头同意了。
外甥女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从一个从小玩大的发小家里抱来一只小狗，又到上街买来一只小白兔。沉寂已久的小院开始欢闹起来，父亲也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只小狗浑身黄色，胖嘟嘟，虎头虎脑的，很是惹人喜爱。小家伙机灵活泼，每天和小白兔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疯累了就在外甥女为它准备的狗窝里呼呼大睡。父亲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动物，精神似乎也好多了。外甥女给小狗起了一个非常喜庆的名字：欢欢.小家伙对这个名字很受用，时间久了，我们喊一声：欢欢，它就会摇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亲热地撕咬我们的裤腿。
由于牵挂父亲的病情，我们姊妹几个趁着星期天或假期总是赶回家看望父亲，欢欢渐渐和我们混熟了。只要我们的车子一到家门口，欢欢就高兴地迎出来，围着我们一阵亲热。说来也怪，平时院子里来个陌生人，欢欢立马对来人狂吠不已，只要我们喊它一声，它就听话的扭头跑一边去了。哥哥第一次从洛阳回来探望父亲，欢欢像见到熟人一样摇头摆尾，围着哥哥嗅来嗅去，哥哥也忍不住夸奖起欢欢来：“这小家伙鼻子灵着哩，知道是我是自己人哩.”
有一次，大姐星期天从南阳回来。骑电车走时，欢欢跟着电车跑了出来。大姐骑到大路上，看见欢欢跟着后面，就下车往回撵它，结果骑上车走，欢欢又撵上去。来回几次，大姐想着狗识路，就没太在意，一路骑车回南阳了。结果那天欢欢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父亲和外甥女分头到我们营里找，却不见踪影。父亲很着急，每天早晨吃过饭，都跑到村外大路上去找，一连几天无果而返。眼看就要放弃了，第五天晚上脏兮兮的欢欢自己回来了，脖子上还带着半截绳子，看来是挣脱绳子跑回来的，父亲心疼地用剪刀赶紧把绳子剪断了。
父亲的病情愈发严重，必须住院治疗。我回家把欢欢送到堂哥家，嘱托他们照顾好欢欢，父亲这才放心地和我一起去住了院。等我和父亲从医院回来，堂哥对父亲说：“叔呀，你家欢欢通人性哩。你们走了以后，欢欢跑回你们家门口整整呆了一天，怎么叫都不走。第二天我再去看，这家伙还趴在家门口，我劝了半天，才跟我回去。”说得父亲几乎落泪。
经过治疗，父亲的病情有所缓解，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坚持把父亲接到学校，跟我一起生活。欢欢这次被我送到街上一个亲戚家。
放寒假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和父亲回到老家。父亲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但他还时刻挂念着欢欢，女儿也念念不忘她的小伙伴，催着我上街把欢欢接回来。拗不过女儿，我趁上街买菜的机会，骑电车带着女儿来到那个亲戚家。老远就看见欢欢卧在门前，女儿眼尖激动地在我耳边喊：“爸，欢欢。你看，咱家小狗在那！”亲戚家没人，我们快到门前时，欢欢起身准备叫唤，我一声“欢欢”，欢欢一下认出我来，欢快地跳跃着，低吠着。我调转车头，准备回家。电车发动，我扭头看，欢欢没有走的意思。我有些生气，吼了一声“欢欢”。欢欢迟疑了一下，开始飞跑起来，很快超过我的电车，向前飞奔，女儿急得在我身后急催：“爸，快追欢欢。”我一加电门，追了上去。街上离老家七八里路程，欢欢一直跑在我电车前面，回到家它早已气喘吁吁了。
欢欢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开始一个屋子挨着一个屋子乱跑，我知道它在寻找它的老主人。终于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父亲，欢欢的眼睛竟然泪汪汪的。父亲看到欢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艰难地伸手摸摸欢欢的脑袋，欢欢听话的卧在父亲的床头。那情那景，让我和身边的女儿都有些动容。
之后到父亲过世前那一段时间，欢欢每天都会来到父亲的床前，默默地卧一会，然后悄悄地走开。
父亲的丧事办完，过完“头七”，我们都要回去上班了。正好我们街上的那个亲戚过来办事，骑着一辆三轮车要回去，我把欢欢抱起来，放进他的三轮车内。欢欢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满是不舍。
看着亲戚的车子渐渐远去，后面欢欢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的眼睛湿润了。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 滕跃堂，70后，网名一叶知秋。原籍河南新野，现工作和生活在邓州，农村英语教师。业余喜欢阅读，自1998年起陆陆续续在《河南教育》、《时代青年》、《南阳日报》和《关心下一代报》上发表多篇随笔和感想，不求成名成家，惟愿固守心中那份热爱。偶有所感所悟，愿记录下来，与文友和朋友们分享，能带给大家一点点启迪和快乐，会颇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