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联谭】楹联中的襄阳●羊公祠

琢玉庐主人

羊公祠或名羊侯祠、羊太傅祠，俗称羊公庙。祭祀西晋征南大将军羊祜。祠庙屡废屡建，清雍正末年，守道鲁之裕在羊公祠增祀杜预，遂称“羊杜二公祠”，简称羊杜祠。

羊公祠位于襄阳城西南2.5公里处的岘山，而岘山是岘首山（下岘）、紫盖山（中岘）、万山（上岘）三岘的合称，中岘紫盖山的烈士陵园一段叫羊祜山，祠庙在中岘？

《晋书·羊祜传》载，羊祜卒后，襄阳百姓于祜生平憩游之所建碑立庙。每年祭祀。见碑者莫不流泪。杜预因称此碑为堕泪碑。《湖北襄樊市地名志》记：“祠内有堕泪碑石刻，另有唐宋经幢各一通。由上溯资料可知，找到堕泪碑，就可以确定羊公祠位置。

唐李白《襄阳曲》：

峴山临汉江，水渌沙如雪，

上有堕泪碑，青苔久磨灭。

诗中临汉水段岘山，只有上岘和下岘。中岘临襄水，所以羊公祠不可能在羊祜山，事实上烈士陵园被称为羊祜山是在解放后。

宋贾黯《重建羊侯祠和王原叔句》

古郡襄水阳，群山绕郛郭。其间岘首者，羊公最所乐。

登临见洲渚，气象真磅礴。公乎既已没，高碑此鑱凿。

庙食有遗像，当时盛丹雘。到今仅千载，碑庙皆颓落。

乔木荒榛间，庙址存依约。碑倒石屡易，文字免缺错。

我侯至之初，亭庙皆新作。为诗道其意，风化思所托。

侯慕羊公心，仁政及物博。将见襄阳治，与古相侔若。

根据诗句可知堕泪碑在岘首山，亦是羊祜喜欢憩游之处。作者贾黯是襄州通判，诗为唱和知州王洙。诗作刻在石幢，存于祠内。

羊祜作为军事家与韩信、孙武、白起、诸葛武侯一同入选武庙，但是他平生只打过一仗，而且是败仗。公元278年东吴将领步阐主动投降晋朝，东吴派陆抗围攻西陵。眼见陆抗想要围剿步阐，羊祜便一边让荆州刺史杨肇领军前去救援步阐，另一边的羊祜则和徐胤，分别统率两路大军前去偷袭东吴的江陵、建平两城。羊祜的部署可谓是奇正并用，一般的将领必然会吃个大亏。料敌于先机的陆抗，先是放西晋三路大军进入吴境。随后陆抗又指挥早就埋伏好的吴军，切断了三路大军的粮道。缺少粮草供应，顿时让西晋三路大军陷入绝境，最终羊祜大败而归。此后二人在荆州作为对手对峙。却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羊公镇守襄阳十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可以说是个和平将军，那他凭什么入选武庙？让我们跟随羊公祠的一副楹联走近这个襄阳历史名人

自有宇宙，便有此山，千年来陵谷变迁，犹想见轻裘缓带

每一登临，辄一堕泪，三国中贤才辈出，讵多让羽扇纶巾

辄；每每，经常。讵；岂

上联前二分句直接取自羊祜与从事邹湛的对话，根据《晋书·羊祜传》记载；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 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传中说羊祜临岘山感慨人生易老，河山破碎，功业难成。

第三分句千年陵谷变迁则出自羊公继任者杜预，他常说：“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于是，“刻二石为碑，记其功勋，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据《晋书·杜预传》）。杜预好大喜功？杜预是一个常常被大众忽略的人。其实在明朝前，同时配享文庙武庙，唯此一人。他负有文韬武略，而被时人称为杜武库，也是完成祖国统一的实际执行者。从他的所言所行以及后来的成绩看，杜预一生都是积极进取的。

欧阳修在《岘山亭记》中说；余颇疑其反自汲汲于后世之名者，何哉？传言叔子尝登兹山，慨然语其属，以谓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灭于无闻，因自顾而悲伤。然独不知兹山待己而名著也。白话意思是说二人如此担心身后名，大可不必要。因为人不以山名，而是山以人名。换句话说就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楹联前三分句都是当事人本事，如闻其言，如见其人，所以极具现场感，使得楹联具极有感染力。轻裘缓带出自《晋书-羊祜列传》，说羊祜每次出行便装、轻车简从，十分亲民。这里代指羊公。羊祜是平吴大计的制定者，也是举荐杜预代任的伯乐。羊祜死后二年，杜预按羊祜生前的军事部署一举灭吴，完成了统一大业，当满朝文武欢聚庆贺的时候，皇帝司马炎手举酒杯，流着眼泪说：“这是羊太傅的功劳啊！

下联则从堕泪碑生发，羊祜坐镇边境，并不搞摩擦，俘虏的吴军任其去留，吴人打猎的兔子跑到晋国，他便让人送回去。就连对手陆抗都对他的人品德行深信不疑。一次陆抗生病，羊祜派人送去自己配的药，陆抗部下都来阻止其服药，而陆抗说那有鸩人的羊叔子，说罢一饮而尽。所以当羊公去逝，不但晋国百姓哀痛，吴国百姓也失声痛哭。襄阳百姓更是在岘首山为羊祜建碑立庙。

楹联说在三国时代英雄辈出，羊祜是可以和诸葛武侯相提并论的人物，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说羽扇纶巾指的是周瑜，理由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一词中用羽扇纶巾形容周瑜。造成羽扇纶巾成为周瑜专用。其实最早羽扇纶巾就是形容诸葛孔明，根据《太平御览》卷七零二引晋裴启 《语林》:' 诸葛武侯与宣王在渭滨将战， 武侯乘素舆，葛巾，白羽扇，指挥三军。'纶巾又叫诸葛巾。后因以'羽扇纶巾'谓大将指挥若定潇洒从容特指儒将，羊祜与诸葛武侯都是符合这一条件，又都是政治家，对内修养生息，对周边采取怀柔。羊祜镇守襄阳十年，而孔明在襄阳耕读十年。把二人作比，使得楹联座实襄阳羊公祠，而不能移作他处。实乃大家作手。

楹联作者已不可考，楹联明写羊公，其中引用了杜预言事，推测楹联撰写是在雍正以后，而楹联句法严谨圆融，对仗灵活，是楹联成熟阶段，则应是在清末民国。

2019年在岘首山原址修复了八面经幢、岘首亭、堕泪碑、羊杜二公祠。刻有今人联作。笔者之作亦在入选之列，不揣浅陋，贴上供方家一哂

堕泪碑亭

止戈必兴仁，方能招远者来，近者悦

有碑凭堕泪，又何虑名之灭，陵之迁

堕泪碑亭

树私则背公，有德有言，千载风徽同下泪

将信以为本，大仁大智，平生知己在东吴

羊杜二公祠

惟仁者能推心置腹，敌我何妨，岂不闻陆子椒浆，羊公良药

遗策乎犹竭智尽忠，河山一统，只假手杜家武库，王濬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