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古丽:私奔
枸杞文学




本文首发《民族文学》原文《大女人与小女人的故事》






女房东哭嚎着又翻起了旧账:前些日子,你们家安了个亮灯泡子,还有老闫平白无故地给你们家送鱼吃,好像我们家有多少灯泡子用不完有多少鱼吃不完似的,我就看出问题来了,可是我没有往那处想,谁知道老闫档次越来越低,能看上那么一个女人,我们老闫是个老实人,他经不住你的那个破鞋老婆的诱惑。
女房东把妈妈彻底当成了破铜烂铁了,这是她一生的失败。也就是她高傲的下场。她为自己的轻率与目中无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后半生中她只有守株待兔地等待着男房东的浪子回头了。
院子里的住户早上都没去上班,都在看打架,他们把我家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些人就是这副德性,往日早上着急地去上班可是风雨无阻的,今天破例了,一心一意地看着痛心疾首的女房东在满地打滚,逼着爸爸给她去找回男房东。几个女人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那种笑容令人恶心。
爸爸饭也没吃就骑着他的烂自行车出去找男房东和妈妈了,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五毛钱买烧饼,然后说他要到西客站和北京站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等火车。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谦虚得像个婆婆。前几天怨气冲天的气势跑得一干二净。
我背着书包,穿过坑坑洼洼的街道,又绕过了几个垃圾堆来到学校。刚进大门,几个一年级的小朋友冲着我挺着肚子喊:嗷,血淋淋的妈妈让人拐跑了。我知道这是刘信和刘念说的。我没有搭理他们,低着头走进教室。同学们发现了我后,呼啦就把我围了起来打听:你妈和你们男房东都干什么了?夜里男房东是不是在你家睡觉?男房东抱过你没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穿没穿衣裳?
我推开他们,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们仍然不依不饶地围过来打听着。他们喧嚣的叫喊声覆盖了上课的铃声,当老师出现在讲台上的时候,他们才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班主任老师有些愤怒了,我想要是换了别人她绝对不会生气的,这回我们也算狭路相逢,她走过来瞪着一双空落落的大眼睛问我:他们围着你干什么?
我没作声。我知道今天算栽在她手里了。
她抓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提了起来问:说不说,要是不说的话,你就永远也别想坐着上课了,每节课都给我站着,直到说了为止。
见我不说话,同学们纷纷推荐刘信和老师说话。我身边的刘信讨好地站起来说:老师,她妈妈和别人跑了。
班主任老师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和院子里所有住户一样恶心的笑容。她夸了刘信一句:刘信真聪明,什么事情都知道。
然后她又问我:你妈为什么和别人跑了?
我哭了,绝望与羞耻在我的身体内潜滋暗长,这一刻,属于我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孤独与无助。我明白假如我不说的话,她会打我或者赶我出去的。自己劝着自己说出来吧,反正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说与不说是最不值钱的。我边哭边说:是我爸爸打的。
她问:为什么打她?
我哭声更大了,含糊地回答着:因为她和别人在宾馆睡觉了。
班主任说:我听不清,再说一遍。
我说:她和别人睡觉了。
我坐下了,我用自己的尊严与屈辱换了一个座位。我看到班主任在暗笑,她全身的每个部位都是欢天喜地,是我给她带来了来之不易的欢乐,而我在给予她欢乐之后更加痛苦。
下课以后,正是课间操。所有的老师都用一种可耻的目光盯着我,一个女老师和另一个女老师说:这个孩子连这事也告人,一定是个傻子。
另一个老师说:就是,他们班主任说她就是个傻子。
这一天,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最痛苦的一天。我成了一个傻子了,而且我的傻绝不比刘信的傻逊色。我又是懦弱的,逆来顺受,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巨变。我知道我未来的生活继续暗淡,这该怎么一步一步走下去呀?我的人生道路由此转折,而我却竭尽全力地承受着这个猛烈的、痛苦的考验。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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