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十月作品 2024-08-07 04:52:22 十月作品 厦地村先锋水田书店兀立在稻田的废墟,建筑师妙手下得重生。内部有了时代的新意。清水墙加上书架,向外延伸的玻璃台,绝对。说明想象才是惊讶的源头。令人绕行三匝,仍有余兴。再退至远处高坡俯瞰,看到的仍是与自然高度一致。犹如追溯旧日。契合着先贤的智慧;人要融入到风景中,成为风景。完全可以预测,其后而来的观光客,绕过村中小巷,迈过小桥流水,走过田埂,突然进入其中,着实会大吃一惊,以为进入了外星沉降的飞行器。一切都呈现未来主义的气息。他们能不徘徊在书架前浏览?超现实的感觉,肯定会带来恍惚,好像所有书都在述说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如果坐下来喝一杯咖啡,这种感觉会更强烈。尤其入眼尽是稻穗,和山峰,能把人带入非现实之境。的确如此。在这里,幻想是落实的。在这里,不切实际才更加实际。并说明着什么是有迹可寻。同时带来小小的盘算,如果能够在此处盘桓,绝对快乐犹如神仙。外部世界,尤其是喧嚣的城市,怎么看怎么像一堆垃圾。什么可称遗世而孤立。什么叫遗世而傲然,当然是坐在玻璃窗前,哪怕只是发呆。只是等着暮色一寸寸降临。 停止僭越——需要用他们的口吻说话?在凌晨,我是清扫落叶的人?扫帚扫地的沙沙声飘在空旷的街道,犹如群鸟正在飞翔。我总是被睡眠不足纠缠,用浮肿的眼睛打量脚下,被下水道口偶然发出的声音惊扰。这时候,所有驶过的汽车都开得很快,我不知道开车者一夜未眠,还是像我一样被闹钟叫醒。在这座城市,我绝对是它从寂静到喧哗的见证者。当然,我也可能是一个学校的门卫,整夜坐在一平方大小的铝合金岗亭盯住大门。多数时间,我都在用手机看电视连续剧。.我的情绪会随着剧情变化。煽情或打斗的场面,让我时而想流泪,时而咬牙切齿。但表面上我不动声色。黎明降临,换班的人到来,我仍然精神饱满。让他以为我对职守的坚持具有主人公色彩。不过,我最想以什么身份说话?十岁前,我想以军人的,而且是将军的口吻说话,二十岁时,我希望成为恋爱者,说甜言蜜语。三十岁时,我成为诗人,说话有了代言人的口吻,向世界发言。这种口吻一直持续到今天。只是不管我用什么口吻,我说出的仍然只是自己的话。就像上面两种人说出的话,仍然是我的模拟。我可以模拟一百种人,领袖、商人、教授、拾荒者,或者警察、盗贼、演员,股票交易员和卖肉人。角色变化的过程中,我的思维也在不断变化。好像我已经洞悉了世界。只是,这是不是真实的?肯定不是。所以我决定从今以后,我说话仅仅是我自己。我谈论的世界,只是我眼中的世界。我谈论落叶,是我看见了落叶,我谈论一次车祸,是车祸刚刚在我身边发生。我谈论贫穷的拾荒者,是我看见他衣衫褴褛,背着破烂的纸板,步履蹒跚地沿着墙角缓慢走着。我只能看着他们。我无法说出他们的语言。现在、将来都不可能。 读《第二空间》后作他有天使可以倾述,阿波罗,或骑着金色的狮子的加百列。他总是说他看见了天使色彩缤纷地排着队列,在称作吉利的祥云上迎接自己。他相信这是他最后的旅程将会经历的事情。我呢?不会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看到的是一座危险的桥,一个很老的女人守在那里,强迫我喝下一碗混浊的汤汁。然后,跨过桥进入黑暗的领域。真是很黑啊。这是我知道的最难描述的经历。所有关于这一切的谈论都不具体。没有倾述只有哭泣。我知道的全是凄切的哭泣。这就是差异。以至我的谈论很难落实。对比之后我能说什么?哪怕有轮回的说法支撑我的想象。但那是多么偶然性的轮回。当我再一次踏上生命旅程,可能变成猪和牛,也可能变成七星瓢虫或者变成啄木鸟。我根本不再知道我曾经是一个人。这样的轮回有什么意义?它不是他最后的复活;壮丽的重生。他总是想象自己重生,从裂开的大地上重新站立,加入巨大的庆典。这时候他曾经的错误全部被清洗干净,再次获得纯洁。这就是为什么绝望总是笼罩在我的心里。这也是我总是看到未来的图谱上,横行着牛头马面和血腥的原因。 暮年的加速语言的加速,犹如在冰冻的沼泽跋涉。被玻璃镜面般的水洼吸引,一脚踩上去后,可能碎裂,也可能下陷。偶尔发现一簇枯萎的草丛,几朵耷拉着的变色的野花,兴奋之情让人想要欢呼。可能弯腰摘下。更兴奋的是突然鸟从草丛飞出,扑楞楞被惊吓。这些都被纳入思维的秩序,如何组织,需要仔细考究。其实是想让景物变形。有没有巨形的球场出现,坐满狂热的观众?有没有飞行器突然从天而降,下来一群长相奇怪的生物?或者有没有突然太阳被乌云遮蔽,暴雨噼噼啪啪打下来,让人来不及躲避。这些构成的是无厘头?可能是,也可能并非如此。是想象活跃。继续发展,就是精神的马达全开,轰隆隆向混乱前进。什么是混乱?必须认识清楚。是一句话被野兔带走,还是一个词找到一条沟作为依附?都是自然。问题的问题可能这样;回首一望空寂成为唯一的事实。那就在空寂中增添一点什么。增添一个人,孤独旅行者,还是正准备走上表演舞台的女人?或者并不增添人仍然是物,一块巨大的石头,或一只独脚站立的鹤。两相对应,形成绝对神秘。是应该让神秘出现了。半空中飘来音乐,一缕似有似无的声音好像云的絮语。也可能是反射到半空的大地的呢喃。让人静默,让人沉思。然后考虑回途。能回到原初之地?在那里,骄傲还在又不再是原来的骄傲。添加更多内容。把语言塑造成了另外一种。语言已不再与外部世界寻求一致。它仅仅是跟随着自己而跋涉在万水千山中。它已是它自己。它反对任何道理的束缚。就是如此……仅仅如此。 早晨的功课早晨翻开字典,从中寻找一个字:尬。正确的写法已经忘记。必须重新学习。在它的引伸义中,与尪字组合,一个邪恶之人便站在我的面前。他是谁呢?不会是商王纣吧,洒池肉林,娇奢淫欲,落得自焚的下场。还有秦阉人赵高,指鹿为马。最终激起民变。这些人都早已是陈迹。而真正影响我人生的邪恶来自谁?仔细回忆,难以述说。我只能认为,邪恶是一种普遍的存在。它隐藏在时间的每一个缝隙中,广义的说,战争是政治带来的邪恶,旱涝是自然带来的邪恶。这样看,我可以说去年的台风山竹是邪恶的,它挟带着大暴雨而来,搞得山崩地裂,摧毁了无数树木。洞背村进出的道路被崩塌的山堵塞一月。它当然不是最大的邪恶。最大的邪恶是什么呢?这一点的确很费思量。是一种思想吗?或者是好心做出的坏事。这种情况,从古至今,太多了,数不胜数。不看别的,仅仅翻阅字典,那么多形容邪恶的字词;邪孽、邪诡、邪佞、邪魅、邪叟、邪辟,邪念。每一个词都可能对应一个恐怖故事。让人读后不禁唏嘘。阅读变成了受罪。如今我的确尽力回避打量这些词。除非不得已,我不会使用它们。我把它们看作意外之词。 己亥年九月九日傍晚的月亮 ——蔚蓝色中的一点白。高悬的纯粹。仰望者,心绪小颤动,从语言中寻找比喻;明镜陈旧了一点。圆窗,古建筑透视,也不贴切。还能找到什么呢?穿越?从白色中向更远的时间、空间,可不可以抵达永恒?无从知晓。那就仅仅将之看作一幅画。在这个傍晚,悬挂上方。有不可复制的绝对。对。就是绝对风景。诸多物质的关系使之成形。当然,还必须有我的参与。摒住呼吸的仰望,仿佛可以看穿它的秘密。有什么样的秘密?则是思维朝向外沿的投射。里面有大的神秘?能否从中看到事物的分裂?怎么分裂?也许只能看到静止。一个不可还原的图像。我知道的是,一目睹到它,现实的意义已经改变。昨天与今天,同与不同,都有绝对的分别。我还是那个晚饭后忧心忡忡下楼散步,对心脏的负荷疑神疑鬼的人吗?哪怕转过身,离开,不再仰望。我的心绪已被它缠绕。在我的心底,就好像画布一样,凸现出一种绝对的白色。它在变形,一会是一个神,一会是一只鹰。破锤机乱想一大早破锤机窗外吵闹,空气变得燥热。不稳定的情绪,狠意如碉堡,也挡不住心中出现一个恶神。这样写下去,肯定得到的是政治不正确的诗。要什么正确?安宁被破坏。思维,沿着每一下击打,制造敌人。都是因为一所学校无中生有的出现。改造了山村安静。说什么为未来负责。对现在都不负责,惶谈未来?人口爆炸论被证明。批判马寅初证明是错误。这个老头子的眼睛毒,看穿了几十年后的事。蝴蝶效应的翅膀,总是从最轻微的一扇,带来意外变局。有人说得对,从情侣的谋杀开始,到拒绝签证,绕了好大的弯子。还在绕。下一步可能绕到太空。天文望远镜才能发现的某种变化。很可能是喷涌而出的口水战。一系列的唾沫要淹没一个国。妈妈的。我在想什么是隔绝。双耳失聪肯定不是。双目失明也不是。是什么?精神被扭曲?光碰上黑洞的吸力而改变?可能如此。就像早晨被破锤机吵醒,世界变得就像大坑。装满愤怒。什么时候爆炸?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什么,情感从不与理性对称。谁也不是谁的另一面。读《陈子昂集》后作怀才不遇。他花百万钱买琴又砸碎。得到普遍的赞美。接下来的事,并非像他想象那样,有才并不真能得到好的生活,关键是还要学会阿谀奉承,令天子和权臣喜欢。这一点他做得不行。最后落得被害死。如今,家乡给他修了纪念小庙,规模不大,风水还可以,成为人们游览观光去处。我曾经去过那里。对他的大理石塑像有议论;雕得真是不好看,胖墩墩的形象,好似一个奶油小生。完全不符合他诗的感觉。他的诗有古意,很老成。与他想要追随的古风一致。站在他的塑像前,我满脑袋是诗与人的矛盾。这应该是误解。尤其是他曾经随远征军深入燕北,广漠北地苍凉曾让他看到帝国的弊病。磨砺了他的神经。对他的形象也肯定有改变。他怎么会只是一个奶油小生?这不太符合他的经历。可见他的乡人其实并不懂得他。回想起来,我们懂得他吗?好像也不懂得。我们只是对他有兴趣。很多次,我发现人们谈论他,无非是谈论他的举止。有人说他不知道轻重缓急,有人则认为他耿直不知变通。不管怎么说他死于壮年非常可惜。但传颂千古似乎又是他的幸运。历史的迷障多有遮蔽。他已经不是他。他不过是我们的想象,不过是想象的出发地。起床号对面学校清晨播放的起床号,让我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翻身从床上坐起。这一刻,早年当兵时的往事一一浮现。那是在甘肃和陕西,每天日子从起床号开始,排队,跑步,打扫院子。第一年,作为新兵蛋子,还要给老兵打好洗漱用水。让人相当憋屈。等级制,在心上留下浓厚阴影。后来则不同了,尤其是自己成为老兵,一段时间,不想参加每日的晨跑,躺在被窝里装病,搞得领导集合队伍在门口等。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变成坏的典型。现在想起来,的确不够自律。联系一生所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生性懒散的人。并不适应军队严密的生活。同时也想到作为人,睡到自然醒才符合人的自然性。那种睡眠总被打断的情况,其实很反人道。只是人类已经在这样的道路上走得太远。已经从人走到非人。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非人。尽管说起来,我已经很多年不必强制性地打断睡眠而爬起来。但我的所作所为仍然在某种确定的框架中。我并没有真正随心所欲。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我发现其实我的心里不断播放着起床号音。必须十四行完成这首诗。一、几只蚂蚁爬上窗台,到达玻璃时滑下。二、它们的触须不灵了。多只脚失去攀登的力。三、观察者弯下腰盯住的一刻非常兴奋。四、要不要把蚂蚁推下窗台,恶做剧一次?五、相对论,渺小与庞大,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六、假设另外有一种生物暗中观察,七、他是谁?造物主——这是想象、虚构的产物。八、寻找意义。或者应该转身离开。不起眼的事,九、太无意义。回到室内坐下,十、桌上书中文字变成蚂蚁。胡乱爬来爬去。十一、其中一些扰乱着心神。终究没有从意义的十二、樊蓠中脱离。格逻斯主义。带来另一个复杂。十三、命题,观察属于什么行为?心中其实觉得十四、蚂蚁不干净?异灵——打扰自己的清静。 壁虎及其他——蝾螈、蜥蜴、壁虎,古老的生物,观察家把它们的祖先定为一个。这是好玩的事情。很多人认为它们长得很丑。我却觉得长得有意思。若干年前,我的书房总有几只壁虎趴在纱窗上,要么一动不动,要么爬来爬去。到了晚上它们的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犹如碧玉一样,那种通体晶莹的模样特别美丽。有时候我会坐在桌前静静地观察它们,发现如果蚊子飞过,它们的舌头犹如橡皮筋一样弹出,迅速地把蚊子卷入口中。然后又静静地呆着一动不动。它们像耐心非常大的猎手一样。给了我一定启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等待时机。不过我总觉得奇怪的是,它们从哪里来到我的屋里?完全像凭空而来,它们就像从天而降的精灵一样。到今天对我仍然是一个秘。这些年迁居到南方,我已经很少见到它们。有一天与朋友聊起,我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想不到朋友们与我一样,也对它们表示了很大的兴趣。我们一致认为壁虎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生物。联想到它们古老的起源,造物的神圣再一次得到证实。我们还谈到壁虎有一个特别神奇的本领,如果危险来临它们会断尾而逃。然后尾巴能再生。我不知道蝾螈、蜥蜴有没有这样的本领。今天起床后,我的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情。匹配阳光我需要写下什么,才能匹配今天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跳荡的思维,从一个光斑跳到另一个光斑。什么在轻声叫唤?什么在悄悄地述说多么安逸的一天?我无所事事坐在窗前,就像一个时光的消磨者。也像一个洞晰了时间的智慧老汉。不干什么也觉得自己是永恒的一环。从历史中找到历史,从活着找到了死亡的大门。这样说,当然矫情,矫情的就像有人把自己的万贯家产搬到了众人的眼前。不能说这样的感叹不是感叹。就像我感叹阳光缓慢地在墙上移动,阴影到来,改变屋内的色彩,原来斑斓的,现在黯淡,原来华丽的,现在灰暗。我其实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从词语中寻找说话的理由。它们是理由,也不是理由。只是一种简单地存在。存在不存在重要吗?说重要就重要,不重要就不重要。完全看怎么理解。就像我如果在这里强制性把阳光抹在一只药罐上,或者强制性把一只梅花鹿安放在光的中心,这些合理吗?人一直在寻找各种理由,证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从无中生有,从有中生有。令置身的空间越来越拥挤。尽管不舒服也津津有味享受。很可笑的存在。可笑就再可笑一次。我需要写下什么?我需要从光斑中看到未来,尽管未来就是永远不来。 叙事诗·献给过去的时光成都少年时期的邻居,四兄弟,母亲死于青霉素过敏,父亲长年在修成昆铁路的工地。兄弟成团,所向披靡。他们是我们这一带的霸道王者。还好我不是他们的对头。我总是跟着他们一起玩耍。后来,他们的父亲又娶了一个上海女人,姓金。瘦瘦地,穿着非常讲究。喜欢吃河螺。每到夏天,四兄弟都会去小河里捡螺。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去(那时候,四川人不吃河螺)。我们一边捡一边议论,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一个个夏天就在我们捡河螺中过去了。他们中的老大下乡去了攀枝花。老二、老三去了湖南怀化修铁路。老四因为打架和偷窃进了监狱。我亦先是下乡后是当兵。等再回到成都,世事已面目全非。我再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很多年后,据说老大定居在贵阳,老二、老四已经死去。老三虽然回到出生地却失去工作,成为开黑车的人。有一天在路上我们相遇,差点没有认出彼此。等到认出时,不禁共同感慨并回忆了一番。我记起他们兄弟的一些事,他也叫出我已经忘记的我的绰号。我们站在路边聊了十几分钟。一幕幕旧时图景在我们的闲聊中出现在眼前。一个特别细晰的画面是他们的后妈下雨时,手里提着鞋,穿着丝袜走在路上。还有一个画面是与人打架,他们四兄弟一拥而上,打得对方满脸流血,摔倒在学校操场。读《曹操集》后作形象分裂:暴躁的枭雄。细腻的诗人。他在逃亡的夜晚杀掉友人吕伯奢一家,他为老年写下千古名句。如今的戏台上他是黑脸。一出台就引起人们惊惧的叫喊。只有在诗歌史他的地位才与伟大一词连在一起。以至如今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能猜测。我的猜测是这样的:读一读他写下的诗篇,尖锐而温情,骄傲而宽阔。让人难以把他与残暴联系一起。那些反复征伐的故事,战争中的对峙,杀戮,能说明什么事情呢?乱世风云中,一个人的命运,也是一个国家的命运。他必须做出抉择。他的敌人也在抉择。不是自己的失败就是自己的胜利。追求胜利。有错吗?手段只要能赢。当然,对他杀了一代名医我们可以谴责。那是身居权力中心的人对世事不信任的通病。我们早已经看到,谁在那样的位置上做得更好?仁慈、宽容,这些词基本无法用在权势者的身上。只有诗篇是唯一的向善。如今我们读着他。感动于那些闪烁着光芒的诗句,在我们的眼前出现的形象只能是仁者。一个人用他的一面成就自己的骄傲——骄傲,从来都是偏执的。从来都是……蜜蜂嗡嗡秋天的阴雨中从梦中醒来。俗套的第一句。之后,你看到他拿起手机,迅速地打开网页,浏览到的是风雪、道路封锁。一个人躲在被窝阅读。正在跋涉的到底是哪些人,也可以用什么人诘问。画面上远处的风景一片洁白,可以用苍茫形容。迅速的转换,一只鹬鸟从湖边的高大芦苇丛中飞起,向着视线的尽头。说到尽头,不得不说到旅行,当你终于到达大海边,一脚踏在沙滩上,面对着波光粼粼。孤独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是什么触动你的内心?阿诺德的《多佛海滩》?还是瓦雷里的《海滨墓园》。关于墓园,你的确可以有更多话说,在你居住的村子,不到两公里就是面对海的墓园。成千上万的人安葬在那里。每一次穿过它,都会在心里产生惊悚的感觉。寂静墓园,死亡浓重的气氛。必须快速收回思绪。他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他已经在冲煮咖啡;烧水、磨豆、冲洗滤纸,程序化过程,当他完成一切后坐在桌前喝咖啡,打开电脑。下面的事是他每天都在干的事,整理头一天写下的文字。增加或删减。昨天,他写到的是一个古代帝王。历史再次从文字浮现,割据、征战,数字统计,无不血腥四溢。仍然有和歌响起。是失传的曲调?石鼓、石磐的声音,苍凉中带有悠长的意味。不同于你在这个世纪听到的由吉它奏出的曲调。什么都不一样。还能说什么。其实此时他听到的是窗外挖掘机轰鸣。持续震动耳膜。永远得不到安静环境。时代的写照。就像如今的世界,不断出现各种事件,前段时间是土耳其进攻库尔德人,今天是智利首都的游行。店铺被砸,车站被焚毁。做闭目塞听的人吗?办不到。纯粹,只是乌托邦似的理想。有理想是必须的。他的理想落实在什么上面?像柏拉图一样,还是像要把昆仑山劈断为三截的人?“寰球同此凉热”。不可能实现的图画。很多事情不可能实现。就像你还没有从疾病的打击中缓过来。心里总是压着沉重的石头。你总是小心谨慎注意倾听心脏跳动。脉搏紊乱带来的惊慌扰乱思绪。这是什么样的恐怖?询问不得要领。再也回不到镇定如青年的日子。青年变成想象和奢侈。就像某人想着天天都在酒中浸泡生活一样。那是对自己的麻醉。文字是麻醉?依靠文字建立的生活,带有围城意味。你的确看到这一层意思。当他再一次拿起一本书。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当他小心地规划着,他实际上翻开的是一册昨天没有读完的书;在书里,人们在森林的水洼旁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而小溪上的水磨坊,日夜不停地石磨碾着谷粒。战争还在远方进行。这时候,你的耳边响起的是一只蜜蜂的嗡嗡声。军队一样刻板严密的组织,它们就是工具。甜蜜建立在无休无止的劳动上。现实主义诗学一个你在北方,耳朵有撕扯的疼痛,口中哈出白气。抬头望树,只有枯枝,和喜鹊巢穴。迎面碰上的人,个个缩头,犹如直立行走的乌龟。另一个你,在南方,酷热,迟迟不肯退场,还在空气中搅搔,一动不动仍然汗流如爬虫。本应该每天徒步锻炼,也懒得动,坐在屋内呆若抱窝的木鸡。还有一个你,是灵魂出窍的假仙人,不在北方也不在南方,在想象中盘桓;一会是尧一会是禹,一会射日一会阻水。还有的时候,是从北方南渡的某个士族长者,或者是为了求金,不惜越洋落脚到另一个大陆冒险的人。总之,你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你,你只是你的变形者。一个人可以是很多人,一个人也可以谁也不是。对于我来说,任何人都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由此产生一个疑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我吗?或者,你是他?如果见到你在北方都城,你会是某校的教授,某衙门的官吏?如果你在南方某岛上,你是渔夫或者渡轮上的领航员?都可能太可能。这样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没有意义。真正的意义是,一个你也是另一个你。所有的你,等于是一个你。永远在我的对面,受到我的注视和琢磨。只是我的注视和琢磨非常费劲,犹如花掉九牛二虎之力。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全是无用功。我觉得,谈论你其实是在谈论远与近。是近比远还远,远比近还近。让我觉得很多时候我只能使用比喻了;一个比喻是,你是一张丝网,疏而不漏。另一个比喻是,你是一场雨,没有下时有形,下了后,要么泛滥成水,要么落在地上很快消失。还有一个不是比喻的是,根本没有你。你不过是一种捏造我就是你。理想主义者断句1克制几乎成为被放弃的原则,只在偶而的情况下得到尊重。就像这一次,他选择一些词,回避另一些词。只是要落实紧张的节奏在诗中的应用。他说:必须快速推进,迅疾转换,从开始到结束仅仅用掉少量时间,譬如几秒钟。2火车开始出现在这里。正穿过隧道,跨过桥梁。景物的移动,犹如电影画面。山峦,沟壑,蜿蜒曲折的小路,从正午到傍晚,跨越了两个省份,明显看得出来地貌的变化,从丘陵到了高原。速度。辽阔。这些形容词可以用上。只为了准确。3吱吱呀呀。叽叽嘎嘎。这些形容落实在什么地方?像声词。不过是一种比喻。来自于求得生动。还有另外一些,呢呢喃喃、嘀嘀咕咕。这是在寺庙。回荡和缠绕只为了制造虔敬的气氛。那些僧侣,那些手捧香烛的信徒。心里都萦回着如此复杂的声音。4绝不自然。量子波是自然吗?宇宙射线是自然吗?寻找的逻辑强大,非凡人可以参透。最多是看到气候的变化。乌云遮住了太阳,冰雪代替雨水。燕子出现又飞离。大雁的队伍,掠过早晨的天空。泥石流是现实的。地震是现实的。死亡,也是现实的。5带来了追溯。用空间解释时间。并置的原则出现在叙述中。如果偶而听到的高音喇叭传出音乐,带来的是几十年前的场景;广场和车站,沸腾的人群。狂热的思想。几只芒果带来的全民崇拜。万岁的口号声至今仍然萦绕在人心。犹如血斑块。6造成语法的紊乱。必须把改正作为三段论的基础。当然也必须反三段论。甲并非过渡到乙,乙并非到丙。有意思吗?真正的意思是,词并非一定带来物。在这里,人带不来幸福,就像人的正义带不来人的自由。那么,一个虚构的未来能够带来什么?仍然是难题。7只有细节是稳定的。细节是,花还是花,石头还是石头。另一个细节是,张三不是李四。北京不是纽约。太平洋不会变成一条大河。一条航空母舰不会变成超级油轮。一个再伟大的政客,不会是艺术家;亚伯拉罕·林肯不会是莎士比亚。8虚构仍然可能。强调是想象力:凤凰出现,麒麟出现。基督、摩尔、圣西门出现。空中楼阁。缭绕的音乐,飞舞的白鹤。永生的灵魂。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像不断换代的手机引发追逐。人们总是在新中求新。新是憧憬。9憧憬也是妄想。无限的可能性存在于此。不这样,能看到那么多纪念堂、博物馆、远古遗址?文字制造的也是这样的企图。从词中生词,从书中生书。在不断地堆积中,没有尽头。可以设想的是,终有一天它会成为围困一切的实体。10突围即命运。寻找哪里存在寻找之门。一打开,出现另一个世界;闪光的均是宝石,不是雷电,发声的,均是歌声,不是哭泣、呻吟、咒骂和命令。一个词即是所有词。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你、我、他也是他、我、你。老是梦想,死是道理。随便的感慨我们的兴趣随着网络出现的消息不断转移,昨天关心几十个死在冷藏车里的偷渡者,今天关心苹果的滞销。明天呢?一项协议的签定,改变了货币的汇率,让我们激动不已。这些到了后天,可能被一艘运油船被袭击代替。私下里,每一个人关心的还有不同,年青人关心自己的恋人还爱不爱自己。老年人关心自己患上的慢性病。一个孩子关心玩具和作业。关心他的母亲会不会突然发脾气,不准自己到了睡眠的时间还在与变形金钢说话。他把秘密隐藏在自己的被窝里。奇怪的是,如果把这一切全部写进一首诗,它们构成的关系呈现出混乱的色彩。混乱的就像一堆垃圾。让人看到其中既有残破的塑料袋,也有吃剩的饭菜,还有打碎的玻璃器皿,譬如酒瓶,或者镜框。仔细想想不能不让人感到很难堪。为什么世界的构成,由这些东西组成,而不是另外的一些东西。颜色革命——突然想到了兰波有很多色彩没有出现在你的诗里。很多?赤、橙、红、黄、青、蓝、紫,好像都出现过。赤是太阳,橙是太阳,红仍是太阳,黄是雾气缭绕时的太阳,青是什么?青是长满树的山,蓝是海水,紫呢?是熏衣草,或者是罗兰花。也是破裂的伤口结痂。这些都不生动,也没有什么趣味。什么是趣味?赤是主义。橙是革命。红是信仰。黄则是色情。青是神话的蛇精游在滔天的洪水里。蓝则是路牌指向随便什么地方;譬如洞背村。不过还是简单了。难道希望看到的是,赤如一片火焰,燃烧在文字里,带来热情。就像一句话可以掀起一场广场的游行。橙如旗帜。不。何必是旗帜,只要是一片果林就行。柿子,或者柑橘。红?让它红吧;红成文件、红成宣言、红成条令。黄呢?会不会是沙滩上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们?挺胸翘臀,成为一道很亮丽的风景。至于青嘛,哎呀,用盗墓人与之相配可不可以?古老的墓穴甬道,两千多年的壁画已经褪色(洛阳铲的发明说明一切)。这样的谈论,还说颜色不够吗?哇,哇、哇。如果不够,再加上褐色;螃蟹、蟑螂、千足蜈蚣,都在这样的安排下出现在叙述中。好喧闹的色彩!这样的色彩带来了百褶衣的效果。一旦出现。会不会让人觉得,就像到了语言的批发市场。创造的意义如果不认识椴树、梣树,却想描写它们怎么办?仔细分类,看到它们各自的用途,从自然到不自然,广泛的应用,与人类的需要有关。至于它们是生长在山上还是在水边,并没有关心的必要。只是说到这里,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我其实想说的是一只犀鸟,它栖憩在高大椴树的枝桠上,脑袋转动打量上下左右。它要干什么?不过是构成一幅画。的确是一幅画。不远处还有梣树。只是,如此能成为一首诗么?意义何在?没有意义。要不要添加意义?不用了。我只是想说出椴树、梣树这样的词。在一首诗里一种树并不是另一种树;椴树不是桉树,梣树也不是木棉树。在一首诗里,椴树和梣树,不开花,也不结果。它们到底有什么用途?火柴、铅笔、白蜡这样的物品与它们联系在一起。这些不足以构成意义。什么又是真正的意义?在一首诗中,椴树和梣树,以火箭一样的速度生长。在一首诗中,椴树和梣树,枝繁叶茂,挺立在我想象的大地上。它们促成一些音节的诞生。它们是无中生出的有。现在它们进入你的视线,就是意义。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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