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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嫁到西南四五里远的董庄,生下六个儿女,四男两女,算是有福之人。姑夫憨厚老实,少言寡语,不爱出头露面。大姑就赶鸭子上架,担负起户主的职责,家中大小事情,里里外外,都是大姑拿主意,张嘴求人。二表哥是第四个孩子,上头有一哥两姐,下边还有俩弟弟。在姊妹间居中,一般得不到父母的宠爱,干活多,常挨吵。二表哥还是半个口吃,话一说快就结巴,更得不到父母的欢心。不过也没受嫌弃,更谈不上遭受虐待。自己生育的孩子,身上掉下的肉,哪能不疼爱呢,只是没像对老小那样偏爱一些。

董庄是个小庄子,二十多口,一百多人。家中男孩多,姑夫的亲弟弟又是学校里的校长,董家在庄上也是排排场场的人家。有哥姐罩着,又有俩弟弟做跟班,二表哥的少年生活还是蛮幸福的。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还很落后,没有电视手机,富裕些的家庭也就买个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庄上的孩子都跟野马一般,爬高上低,玩死蛤蟆气死猴。二表哥跟着哥姐割草剜菜,下水逮鱼,带着弟弟放羊牧牛,拾柴捡豆,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玩的花样更多,抓子踢方,击鼓传花,推钢圈砸面包,搂成长龙逗绣球。那时的生活多好啊,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最不如意的是家庭经济困难,七八张嘴,两个人挣工分,哪能够吃呀。二表哥整天就觉得饿,生瓜梨枣,薯干料豆,看见啥吃啥。

一眨眼,二表哥长成大小伙子,到我们学校上高中了。这是一所完全学校,有小学、初中、高中三个部,我的整个小学都在此读完,1981年初中和高中停办,成了一所小学校。学校在我们娄庄北面,相距一二里。二表哥中午基本上都跟我一块到家吃饭。他十六七岁,青春萌动,爱上家住张大园的一位女生。那姐姐我见过,细高挑,瓜子脸,梳着一条到腰窝的大辫子。二表哥像中了邪一样痴心,拼命地追求,写情书,当面表白,但人家始终不同意。二表哥追问原因,她一开始说,她不喜欢他,两人不合适,后来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他家太穷了。高中毕业后,他又找人去说,人家不但不同意,还把礼物扔出门外。二表哥死心了,痛哭流涕,大病一场,瘦了好几斤。

二表哥没考上大学,差十四分,家里供不起复读,便回家务农。种了几年地,他很快成为好把式,犁耙耩种,拿大撮子割麦,碾场扬粒,赶马车,样样都会。那时候已经分了单干,各家干各家的,无需打铃上工。大老表去部队当兵了,两个姐姐都已出嫁,俩弟弟还在上学,种庄稼全靠二老表。他跟个牛犊一样,不惜力气,翻土耙地,锄地薅草,割拉打运,一点儿都不含糊。农闲时节,他也不闲着,割草捡柴,铲土积粪,和泥做坯。我每回去大姑家走亲戚,都见他在干活,脸上是汗,布衫湿半截。我就问,你不嫌累吗?他咧着大嘴说,年轻二八的,累啥,力气越使越有。

随着年龄增大,二表哥的婚事迫在眉睫。大姑托人也说了好几家,但都没有成,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因为他说话不利索。二表哥也很苦恼,他堂堂高中毕业生,又不缺胳膊短腿,不少鼻子眼,那些姑娘咋就相不中呢?他气她们太实际,只看外表,不讲实质,一听他有点儿结巴,死活不愿意。他也恨自己当学生的时候努力不够,如果考上大学,毕业分配,成为一个国家人,即使找不到一个有工作的,娶个漂亮的农村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看着我大姑和姑父愁眉苦脸,他心生愧疚,他们生养他不说,还为他成不了家而愁肠百结。他反而安慰他们说,娶不到媳妇,我就单个过一辈子。大姑叹着气说,你净说傻话,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人家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你单寡汉一个,让人笑话不说,得孤孤单单苦巴一辈子。姑夫也说,我们俩活着,你有个伴,等我们下世去,有个头疼发烧的,连个端水倒茶的都没有。大姑听姑父这一说,竟然抽动着肩膀垂起泪来。二表哥心里难受,说话就有些冲,那有啥办法呀,我总不能到大街上抢个媳妇回来。大姑劝道,你自己也不要心性太高,真不中,娶个不健全的,或者二婚的。上次那个因小儿麻痹症脚手不灵活的,我看就中,你是死活不愿意。二表哥说,走路拐几着,一只手翻背着,我看着就不舒服,咋在一起生活?大姑说,她好赖能给你暖个凉被窝,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二表哥不想跟他们顶嘴,徒惹生气,低头不语,暗自苦恼。

大表姐嫁在刘店街,表姐夫收卖粮食,但他好吃好喝,家境也不太好。三队里有个人逮鱼时被电死了,撇下孤儿寡母,大儿子三岁,二儿子七个月。大表姐想着给二表哥撮合这门亲事,回娘家商量。二表哥不同意,说徒给人家养儿子哩。大姑父也不大同意,说她前夫死于非命,是不是克夫?大姑说,老二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如果再不成家,十有八九要打寡汉。好在孩子都还小,把他们养活大,总要回报养育之恩哩。啥克夫不克夫,哪个地方没有死男人的,都是怨女人呀。二表哥还是不同意,倔强地说,如果打了寡汉,就一个人过到老。大姑用商量的口吻说,先见一面好吧,你如果实在相不中,那就算了。二表哥看看大姑花白的头发,又看看大姑父满脸的皱纹,点头同意了。

一个街上的,互相都认识,大表姐和表姐夫跟人家一说,女人大哭一场,最后说出三点,一个是自己已经结了扎,不可能再生育;二是结婚以后,不能回董庄,就在她前夫家住;三是等前夫过了周年,她才能改嫁。大表姐把情况一说,二表哥更是不同意了,说这不是倒插门吗,不找媳妇也不让人笑话。大姑说,我又不是你一个儿子,倒插门也没有啥不好,在街上生活,倒卖个小生意,总比在乡下好挣钱。她吵着闹着,二表哥最终答应先见一面。

见面地点安排在大表姐家。大表姐把屋里房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烧了两碗鸡蛋茶等着。女人和娘家娘一块来的,不是多害羞,说话大大方方的。她个子不高不低,鹅蛋脸,剪发头,比较白净,不是太漂亮,但很耐看。二表哥一看,心里有七八分满意,说话竟然也不多结巴了。二表哥长相好,又是高中毕业,女方有两个拖油瓶,能挑剔个啥?也可能两人有缘分,见面很顺利,都表示愿意接触。巧的是女人前夫也姓董,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没有让孩子改姓的麻烦。二表哥提出一点儿,就是将来结婚时,娶到董庄,在家里举办婚礼,然后再回街上住。女人爽快地答应了。她自从见到二表哥,脸上一直笑着,鼻子眼里都是如意。

二表哥的婚事非常隆重,鞭炮炸响,喇叭歌唱,欢天喜地。大姑找了六辆车,两辆轿车,四辆四轮,随车十九个人,浩浩荡荡到街上接亲。到院子门前,先放鞭炮,后贴喜字,撒烟撒糖。大门一开,递过礼筐子,坐下喝荷包鸡蛋茶。等新娘子打扮整齐,接了上车钱,被人拥着上了婚车。大儿子被他奶奶哄着,二儿子太小,要吃蜜蜜,二表嫂不忍撇下,带着上了婚车。车刚到董庄东头,就开始放万头大鞭,噼里啪啦,方圆十里都能听到。车停在家门口,二表哥咧嘴笑着把二表嫂抱下来,轻放地上,牵手进院,跨过火盆,到堂屋门前。那个时候还没有专业的婚庆公司,婚礼没那么煽情、繁琐,也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然后就宣布开席,于是七盘子八碗端上桌,客人们一齐动筷,大快朵颐。喝酒时兴猜枚,三星魁五,杠子小虫,吆喝声响彻房院。酒过三巡,菜吃五味,新郎新娘出来敬酒,高脚杯,一人两杯。酒足饭饱,客人散去,二表哥二表嫂正式结为伉俪,当夜同枕共眠,居家过日子。

婚后三天,新娘子回门,二表哥就搬到街上住。两三分的宅基地,三间土坯房,连个院墙都没有,一切都显得破旧窄狭。街上土地金贵,每人九分田,指望种庄稼养活人,肠子都要饿细。二表哥为了能够养家糊口,就跟着大姐夫倒卖粮食。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改革开放多年,没有投机倒把之说。二表哥骑个二八载重自行车,带杆能吊二百五十斤东西的大秤,到方圆百里的乡下收粮食。只要是地里收获的,不论是啥,小麦、玉米、谷子、高粱、芝麻,甚至红薯干,只要有卖,照收不误。生意不稳定,旱涝不均,有时跑几十里,收个百儿八十斤,有时转悠三五个村,就能收几百斤。把粮食布袋并排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上坡下坡地骑着跑。这既要力气,又要技术,不然的话,一个不留神,就会车翻人倒。把收的粮食带到县城生产街油粮交易市场,摆地摊卖,比收的价钱当然要高些,一百斤赚个几块钱。说着简单,做起来挺辛苦。大清早起来就下乡吆喝,收粮食哩,谁有粮食卖——一直到中午,看着人家端着大米干饭,或挑着捞面条大口吞咽,肚子就咕噜叫,嘴里馋得直流口水。等卖了粮食,都到半下午了,又舍不得花钱,买两个火烧狼吞虎咽。每当提起那些年倒卖粮食的事儿,二表哥总是摇头说,那就不是人干的营生,没本事的才风来雨去地跑。不过比其他生意来钱快,买进卖出,都是现金交易,每天都有赚头。五六年以后,二表哥硬是把土坯房扒了,盖起三间青砖红瓦房。

后妈难当,后爹更是作难。小儿子还好,年龄小,不记事,基本没什么隔阂,爸爸爸爸地叫得特别亲。大儿子则不然,好几岁了,有记忆,死活不叫爸。二表嫂有几次硬让他喊,他宁可挨打就是不张嘴。二表哥心里薄寥寥的,嘴里却说,别逼孩子了,等长大懂事的时候,自然就改口了。如果非要他喊二表哥吃饭或干活儿,他就打哑谜,那个,俺妈做好饭了;那个,俺妈叫你弄啥啥哩。那个,就代替了爸。别看他人小,鬼点子却多,领着弟弟到处跑,常常惹祸生非。二表哥不好意思吵他打他,有时候气急了,就跟二表嫂告状。她一点儿都不客气,大声吵骂,用鸡毛掸子狠抽。挨了打骂,他不敢跟二表嫂犟,却把仇记在二表哥的身上,看他的眼光都是恨恨的,好多天不跟二表哥说一句话。有一回他跟人打架,把人家的衣服撕破了,那孩子的家长找过来,二表嫂在街上摆摊卖菜,二表哥正好在家。人家找到门里头,总得装装样子,二表哥就照他身上拍一巴掌,他竟然拿半截砖头扔过来。等二表嫂回来,二表哥把情况一说,二表嫂暴跳如雷,脱了鞋用鞋底子把那小子痛打一顿,并教训他说,他就是你爸,你用砖头砸他,就是大逆不道。他挨打是头天晚上的事儿,等第二天清早,二表哥穿好衣服,一蹬鞋,坏了,里面湿漉漉的,拿起一闻,一股子尿骚味,很明显是那小子偷着尿的。二表哥很是生气,但还是忍了,再跟他妈说,再打他,再记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两个小孩长大,一个在初中,一个在小学,学杂费、零花钱,一学期下来也不少。收粮食的生意日渐不好做了。收种庄稼都用大型机械,农村闲人多,很多家买了客货两用卡车,大量收购粮食,然后包车皮往外销售。二表哥手里没有那么大的本钱,跟人家比不得。于是他改行搞建筑,先是当小工,和灰、搬石、运砖,又累又脏,工钱还少。干个一年多,他拎刀砌墙,渐渐成了行家里手,砌角垒窗口,封沿扎钢筋,一天能挣十七八块。砌墙虽不是大体力活儿,但站在脚手架上,一天垒几千砖,也是很累人。还有危险,高空作业,要保持平衡,不能有闪失。那年秋天,在东王庄盖平房,他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好在是顺着柱子滑落的,把两个后脚跟跌成骨裂,到骨科医院打了石膏,在家养了两个月才出工。不过盖房子也是个集体生活,小工在下边送料,大工在上边走砖,十几个人,说说笑笑,也怪热闹。

两个儿子都不是上学的料,都没考上高中,先后回家务农。一个一二十,一个十六七,都到了说亲的年龄。农村人定亲娶媳妇,主要看房子,得有一座像样的屋。二表哥拿出攒了几年的积蓄,又借了一些,硬是先后盖起两座带走廊的平房,一座扒了瓦房就地建起,一座盖在街西南角的新宅场上。接着给老大定亲完婚,没二年又给老二办喜事。两房媳妇娶到家,塌了一屁股债,里里外外穷得叮当响。二表哥只能抽三块钱的纸烟,舍不得在馆子里吃一碗饭,穿着带窟窿的袜子。他一身裤褂,破旧得不成样子,白边起毛,衣襟上还打一块补丁。他显得特别苍老,皱纹满面,头发花白,跟五六十的老头一般。有人跟他讲,你一个后爹,值不当地拼了老命干。二表哥苦笑笑说,后爹也是爹,盖房子娶媳妇,就是我董得中的事儿。俩小子都娶上媳妇成了家,也算对得起他们死去的亲爹,我心里也安静了。又有人说,就是苦了你了。二表哥手搓搓瘦削的脸颊说,咱农村人,生来就是干活的命,为儿女受苦受累是应该的,甘心情愿。

大姑和姑父一辈子淳朴善良,辛辛苦苦养育6个儿女,一个个给他们成家立业。然而老天不睁眼,一年里让他们都身患癌症,遭受大罪,痛苦不堪。大姑患的是贲门癌,姑父患的是骨癌,大医院住不起,就在镇卫生院滴水救治。二表哥家离医院很近,500多米远。他每天来回跑,给他们送饭、喂饭、擦身、洗衣、扶着解手。看着日益消瘦的爹娘,二表哥心如刀割,忍不住到外面呜呜呜地哭泣。听说哪有治癌症的偏方,无论多远,他都要骑车去讨要,无论多难弄的药物,他都想方设法找到。大姑和姑父噙着眼泪说,都怪俺没本事,让你倒插门,媳妇还结了扎,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谁能想到,老了有病了,却要享你的福!二表哥就宽慰他们,我是你们生养的,伺候你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我到医院看过病人几回,见两位两人皮包骨头,孱弱喘息,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姑父,骨癌最疼,然而他强忍着不喊不叫,牙咬得咯吱响。我在门外对二表哥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伺候一白天,晚上还要陪夜,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二表哥流着泪说,他们在世的时日不长了,趁还活着,多伺候着,等咽了气,我端碗水都没人喝了。这话过后不到一星期,姑父就去世了,不到两月,大姑也病逝了。姑父和大姑前后脚走,让二表哥悲痛万分,哭得死去活来,头直往棺木上撞。

我在镇初中当老师,都在一个街上,跟二表哥联系得多。逢年过节,我到他家瞧瞧,他有客也会打电话让我过去陪。他和二表嫂跟着二儿子住,原来的平房翻建成一座二层小楼,拉了院墙,两米七的防盗门上安着一对狮子头。大儿子早懂事了,爸长爸短地叫,几个孙子孙女也爷爷爷爷地喊,一点儿不生分。二表哥别看五六十的人了,还干着建筑活,一天100多块。我劝他说,现在也没多大负担了,别那么辛苦。他笑着说,我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不干活,手就痒痒。盘子端上桌,二表哥俨然一家之主,坐上岗子。二表哥酒量大,喝个七八两不要紧。我就故意夸他,你酒量不减当年呀。他嘿嘿笑着说,我就喜爱喝两口,饭不吃行,酒不喝不中。大儿子说,俺爸喝得猛了还能装斤把子。二儿子说,如今富裕了,我不是说大话,俺爸只要能喝,我就买得起酒。看着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我心里真替二表哥高兴,当牛做马一辈子,总算没有白受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表哥走路时突然就感到右胯疼痛。他以为是干建筑活累的,就歇一歇。一月以后,严重了,不但走路疼,坐着都疼,有时像针刺一般,大腿内侧和膝盖也隐隐作痛。他不敢大意,就到县医院去看。拍X片,做CT和磁共振,一番检查后,医生对他说,你患了股骨头坏死。二表哥听说过这病,总以为离得很远,不想竟然自己得上了。他害怕地问,这病能治好吗?医生摇摇头说,不好治。二表哥又问,这病咋得上哩?医生问,你喜欢喝酒吗?二表哥点头称是。医生说,导致股骨头坏死有多种因素,但过度饮酒是一大原因。二表哥委屈地说,喜欢喝酒的人多了,人家都没得这病。医生说,人的体质不一样,酒精诱发病的情况也不一而同。二表哥问,咋治疗呀?医生说,两种方法,一是服药进行保守治疗,一种是动手术,最彻底的是置换股骨头,但费用相当昂贵。二表哥就说,先吃药吧。医生一面开处方,一面交代,你最好戒烟戒酒,拄着拐,避免长时间走路和剧烈运动。

从县医院回来,二表哥跟家里一说,大家都感到吃惊。二表哥愁眉苦脸地说,骨头坏死,走路都费劲,再不能干活挣钱,成了个废物,还不胜死了哩。二表嫂吵他,有病咱治,说什么死呀活的。二儿子说,咱上大医院,手术治疗,咱不怕花钱。大儿子说,我听说姜庄的姜宝林得的就是股骨头坏死,他去西安治疗的,现在都好了。二儿子开车带着二表哥找到姜宝林,要了医院名字和地址,又走高速跑五六百里到西安。医院很大,患者很多,看股骨头坏死的排很长的队。二表哥又做了一番检查,医生跟县医院说的大致相同,建议吃几个疗程的药试一试。从西安回来,吃了两个月零三天的药,病见轻了,膝盖不疼了,胯骨也不那么刺疼了。二儿子带着他又到西安,再拿三个疗程的药,吃完以后,病情大好,胯骨很少疼了。再拿再吃,一年多过去,二表哥的病基本康复了,不再拄拐棍了。他怕累着再犯病,就不干建筑了,找个清闲活儿。村里照顾,给他一个公益性岗位,打扫卫生,一月挣个一千多元。

大表姐添孙子时我和二表哥坐一张桌,看他的气色很好,胖了许多。问起病情,他说好了,下地干活,开着四轮运垃圾,跟好人没两样。我忙说,病治好了,你精神头也好了。他笑笑说,经过这一病,我想开了,人要知足,知足者常乐嘛。我原先想,两个儿子看我干建筑能挣钱,对我是那个劲,等我七老八十吃闲饭的时候,不定啥个样子哩。我患股骨头坏死,不能干重活了,他们依然那样,没有嫌弃,像对待亲爹一般,出力出钱,带我到西安看病,足对得起我这个继父了。亲爹亲娘又能如何?不孝顺的多了,不养活的多了。他说完,很激动,竟然两眼湿润。我听了,替他欣慰,同时也生出一番感概。是啊,人与人相处,都要知恩图报。二表哥把两个继子养育成人,让他们娶妻生子,确实花费了不少的血汗,操碎了心,这就是大恩,他们就应该把他当成亲生父亲对待,好好赡养。然而世上还有忘恩负义的儿女,不孝顺,嫌老人脏不愿与之住在一起,嫌他们啰嗦不愿听之说话,动不动就一阵吵吵,更有甚者对老人拳脚相加。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优良美德,我们要把它发扬光大。幼有所依,人有所长,老有所养,社会就是个富有温情的社会,国家就是个昌盛的国家,世界就是文明的世界。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从我做起,从自家做起,尊老爱幼,积德行善,共同营造一个温馨温情、文明美好的居住环境。


作者简介:曹进勇,河南省确山县人,高级教师。笔名曹天啸,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确山县作协理事。发表作品400多篇,有散文和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奔流》《西部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渤海风》《驻马店日报》等省市报刊,其中《挡嫁》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中篇小说一等奖,《霸王台下的淮河》获《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2019年度优秀作品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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