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陂信步觅旧踪
清明次日,黄陂中学的同学相约来黄陂聚会。黄陂老街分上街、中街和下街,沿黄水北侧蜿蜒而下。这是下街街口,条石和鹅卵石路面已经铺上了水泥,街两侧的房屋也有的拆旧建新了。这里还有过一个跨街凉棚,天热时街坊邻居在这里纳凉聊天,其乐融融。
一栋大屋,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多了,想当年这里很热闹的,尤其是这个场院,红白喜事能摆下20来桌酒席。
大屋门口东侧的粉墙上,80多年前的红军标语还依稀可辨。
中街。临街是当年的搬运队队部,里面曾住过我同学一家人。戴家大屋就在这房子的后面,住有很多人家。
戴家大屋东侧是戴家祠堂,当年的黄陂小学就设在祠堂里。“文革”开始那年我才十岁,就一直在这祠堂里住了十来年 。30多年前,小学迁往新街,祠堂因为破旧便拆除了,旧址上已经建起了几栋民宅。
老街上,很多老宅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大门旁边写有大大的“拆”字。据说是镇村启动美丽乡村建设,让居民自行拆除。按理说,这是好事,既能有益观瞻,又能消除安全隐患,但不知给不给适当补偿,能不能行得通?
信步来到黄水河边,这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建成了一道河堤,堤内是老屋,堤外是河滩。自从有了河堤,就结束了水漫老街的历史。但我还是怀念没有河堤的时光,夏日里坐在河边洗衣石上,双脚浸在小港清清的流水中,看夕照晚霞、康鸡(蜻蜓)群舞,鱼翔浅底,乐而忘返,有一次洗完脚竟忘了穿鞋回家,等发现再去找就不见了,那可是母亲亲手做的圆口千层底呀……
堤外,脚下的小港早就不见踪影,长有黄精柴、满是沙石的白亮白亮的河滩,今日却圈起了菜园,盖起了猪栏。
放眼望去,黄水东流,当年的河水比这好像要大些,河里停有好多木排,有好多鱼,游泳也是在这里学会的,“射眯子”(潜水)钻木排是孩提时的比赛项目之一。河对岸田畴之上,一座青翠的小山,叫麻姑山,是我们十一、二岁的小伙伴们常去砍柴的地方。
算起来有40多年没上过麻姑山了,今日突发奇想,上山看看去!山脚下,堆放着从山上间伐下来的杉木段子,大的胸径达30公分。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四、五十年前的山上,除了一些稀疏的、长不大的小老头松和一些茶树外,全是灌木,能砍到镰刀把粗的柴就不错了,当然,春日里漫山遍野的红杜娟倒是蛮漂亮的。
找不到当年上山的路了。经过全垦造林,山形地貌完全变了,山脚成片竹林,山上全是杉林,我为40多年来人工造林和封山育林的成果感到惊讶!
沿着伐木工在林间开辟出的“之”字形小道艰难上行。快到山顶,回望黄陂街上,只能从树隙间望见些许楼房。这要在当年,可是一览无余的呀!
山顶到了。由于架设电线,树被砍去不少,我们看得更清楚:山顶上是平的,圆形,和当年一样。80多年前,国民党军围剿工农红军,步步为营,堡垒遍布每一个山头!我们当年砍柴,有小伙伴还在山顶捡拾过子弹壳呢。
我在想,当年麻姑山树木稀少,无外乎两种可能,或二者并而有之:其一,山头建堡垒,全山扫清射界;其二,全民大跃进,砍了大树炼钢铁。如今山上树木遮挡,看不到黄陂镇上,只好下到山脚,一览一河之隔的黄陂全貌。
近处,昔日的稻田变成了烟田。那时的稻田边上,有一个砖瓦窑和一个晾砖瓦坯的大竹棚子。有好几个秋冬,从安徽来的“叫花子”扶老携幼,在大竹棚里铺上稻草,席地坐卧;到街上和附近村庄讨来食物,埋锅造饭。他们长幼有序,彬彬有礼,从不争吵。竹棚边上有许多菜地,种有蔬菜和红薯,可他们舍近求远去讨,从不偷食。他们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街上和附近居民也乐意施舍,相安无事。
当年,我们担着柴从山上下来,走过这片稻田,或好奇地看看那些“叫花子”,或在河边歇歇脚,掬一捧河水解解渴,等齐了一同来砍柴的小伙伴们,而后一声吆喝,一齐担柴上肩,晃晃悠悠走过高脚木桥——王花桥,各自分手回家……
前来聚会的同学们来到母校——黄陂中学。从1974年毕业迄今,已经43年了。学校的变化很大,那时候学校门口有大樟树林,其中一棵樟树中空,我们有时从树洞钻进去,里面有一米多见方,摆张麻将桌那叫夸张,4个人蹲着打扑克也挤了点,现在整个林子只剩下最南侧稍小的一棵樟树了。
学校里最大的建筑就是这栋教学楼,建于1998年。那一年,长江发大水,九江决堤,国家下拨资金支持社会事业灾后重建,学校得到50万元建设资金,启动了这栋楼的建设。
在此之前,学校的教室很简陋,先后有过两栋平房和两栋二层砖房。操场北面还保存了一排最早的教室,早已废弃。当年我们在那儿上过课,一度还曾改为学生宿舍,也在那儿住过。
40多年来,至今一直仍在使用的房子,只剩下这一排老师宿舍了。房间很狭小,不到10平米,只能放下一床一桌一椅。记得当年在这儿住过的老师有汤火生(后调回老家吉安)、曾丽蓉、刘晔、许兆龙、吴汉林等,很多老师都是单身,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他们中,有的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继续深造,成了大学教师。
在这一排老师宿舍后面,本来还有一栋三间学生宿舍和一间老师宿舍,现在都不见踪影了。那时的宿舍全是木结构的,狭小的屋内一溜大通铺,老师安排铺位时,一手持尺,一手拿粉笔,在铺板上边量边画,每人一尺五寸宽……
在当年食堂和篮球场的位置,是老师宿舍。
学校后山,那时是学校的板粟树林,全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由学校师生垦荒栽下的。我们当年在板粟林下种过蚕豆,不记得是否收获过。现在看这片山林,已是面目全非了。
黄陂中学与其它学校还有一点不一样,就是学校里有民居,叫欧家大屋。
三进的大屋,这里当年还住过不少从南昌、抚州等地下放来的老师。记得美术老师吴念兹曾住在这里,他后来回到抚州,还任过县级抚州市的教育局副局长。现在这里冷冷清清,估计年轻人都搬出去住了。
省里请他作报告,通过有线广播直播全省。几百名师生带板凳围坐在这大门前的广播喇叭下听报告,永贵大叔那浓重的山西口音加上喇叭“噼噼啪啪”的噪音,一句话也没听明白。
就以大屋为背景,同学们一起合个影吧。当年才十几岁的小孩子,如今都已年逾花甲了。但愿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还会在此相聚……
(2017年4月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