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球》:风尘女两度“被奉献”,人性深处的恶意,真的会传染

《羊脂球》是法国作家莫泊桑的成名之作,小说以1870—1871年的普法战争为背景,讲述了底层妓女“羊脂球”与几个上流社会资本家之间的故事。

在17世纪70年代的普法战争中,面对西欧最强大的普鲁士军队,法军节节败退,《羊脂球》的故事就发生在当时已经被普鲁士军队攻占的鲁昂城。

普鲁士军队占领了法国的这座城池后,主宰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在这样的背景下,故事的主人公“羊脂球”与不同阶级的人们发生了交集。冬日里的一个清晨,10个身份不同的法国人同乘一辆马车,决定逃往另一个港口。

马车上的10个人当中,有三对夫妻,两个修女,一个民主专家和一个妓女,他们分别代表了不同阶层的法国人。在三对夫妻中,鸟先生是个依靠倒卖葡萄酒发财的奸商;卡雷先生是一个大资本家,坐拥巨额社会财富;于贝尔伯爵则对他的贵族头衔引以为傲。车上的三对夫妻身处法国社会的中上阶层,组成了这群旅客的核心。

莫泊桑用充满讽刺的笔调,讲述了妓女“羊脂球”在旅途中为这些资本家,贵妇人们三次做出牺牲和奉献,但是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反而助长了人性之恶的故事。

“羊脂球”的两次奉献,揭示了“盲目善良”背后的薄凉人性

在小说中,“羊脂球”是一个法国底层社会的妓女,毫无社会地位和背景。因此,在同行的10个人当中,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全是歧视、鄙薄,视这个不洁的女人为洪水猛兽。然而,随着一行人在旅途中遇见种种危机,需要“羊脂球”出面化解时,这些人立刻戴上另一幅道貌岸然的面孔,虚伪至极。

莫泊桑笔下的“羊脂球”与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有很多共同之处。她们都是天性善良、内心纯粹的女性,因为环境所迫,才不得已沦落风尘,但是这样的遭遇并未磨灭她们的一颗“赤子之心”,正如小说中的“羊脂球”明知他人对自己冷眼相待,却还是报之以良善。

“羊脂球”虽然和一路人同行,但是车上的人却不约而同地孤立了她。在车上的人看来,“羊脂球”的职业十足卑贱,那些贵妇太太们对她评头论足,甚至高声称她是“社会耻辱”,男性中也有人用不正经的眼光打量她,这一切让“羊脂球”颇不自在。

车上的人第一次与“羊脂球”发生的交流是迫不得已的。当车行至半路上,处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纵观一车的人,只有“羊脂球”带了满满一篮子的食物。但好在“羊脂球”善良而热情,面对这车子看不起她的人,她还是以德报怨,毫无保留地和所有人分享了自己的食物。

这是“羊脂球”所做的第一次奉献,她以这种慷慨换取了人们短暂的和善与殷勤。但是随着食物瓜分殆尽,人们对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相比第一次主动奉献,“羊脂球”所面临的第二次“被奉献”无疑悲哀而讽刺。

当一行人在途中遭遇普鲁士军队的拦截后,“羊脂球”成了所有人平安离开的关键,因为普鲁士军官提出了要求“羊脂球”与他欢好的条件,而“羊脂球”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一开始,所有人都还装模作样地对“羊脂球”报以同情。但是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假惺惺的同情很快化现实的作抱怨和愤怒。一行人私底下开始密谋,分别游说“羊脂球”前去献身。

在众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恳求下,善良的“羊脂球”不愿一行人遭难,于是强压着自尊心,将自己献身给了普鲁士军官。可是“羊脂球”没想到,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而感激或同情她,在她献身过后,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在回程的车上,这次轮到“羊脂球”没有带上任何食物,车上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食物饕餮大嚼,根本没有人理会饥肠辘辘的“羊脂球”。

这是一个讽刺十足又意味深长的结局。“羊脂球”知道所有人的恶意,但是仍然以良善、慷慨之心待人。但是反观这些 “上流社会”人士,他们永远一副道德、体面的模样,但是内心深处的人性早已被财富、权势这些私欲所扭曲,没了半点人情味。

被刻意模糊的社会道德标准,其实是一个民族麻木不仁的外化

小说《羊脂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批判金钱社会、鞭挞薄凉人性的悲剧。在整篇小说中,主人公“羊脂球”最大的悲剧其实就是活在一个道德标准模糊的社会中。当时社会大环境的风气其实就是“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至上的浮华。社会的话语权全部掌握在“上层阶级”手中,所谓的道德标准自然也由他们制定,因此小说开篇便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马车中的10个人都想逃往勒阿弗尔港,但是众人的目的却不尽相同。其中,鸟先生等三对夫妇的目的都心照不宣。一方面,他们此行是为了转移财产,另一方面,他们希望普鲁士军队打来时,自己能够更迅速地转移到英国;民主党人科尔尼代强调此行是“为国效劳”,其实不过也是为了逃命;两位修女明明是为了躲避战祸,却冠冕堂皇地声称是去救死扶伤。

在出逃的10个人当中,其实谁都不如“羊脂球”勇敢。国难当头,这些资本家们一个个都不顾国家的命运,要么想着如何发国难财,要么想着如何逃命,没有丝毫的民族气节,只有“羊脂球”的出走是因为她勇敢地袭击了普鲁士士兵,才不得已离开。

除此之外,当一行人面对普鲁士军队的拦截时,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当马车停下时,一行人的反应是“好像害怕一出车门就会遭屠杀似的”“张张面孔全部惊恐万状”。面对普鲁士军官的命令,两个修女“驯顺服从”,鸟先生谨小慎微地招呼:“你好! 先生!”,科尔尼代吓得双手颤抖,只有“羊脂球”一个人面无惧色,“显得更有自尊心”。

当无耻的普鲁士军官提出要求“羊脂球”陪她过夜时,“羊脂球”并不理睬,甚至破口大骂。“羊脂球”虽然是一个底层妓女,曾经万不得已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在这种关头,她却能明辨是非,表现出凛然的民族大义。

反观那几位高贵的太太,她们不但完全没有这种民族观念和爱国情怀,甚至对普鲁士军官的相貌和身段大加赞赏,抱怨自己没有被看中。面对敌人的一次次胁迫,他们对“羊脂球”的遭遇没有丝毫同情心,甚至盼望将她早日“送入虎口”,以便让一干人等脱险。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

这一辆小小的马车其实就是一面放大镜,照见了当时法国社会的众生相。在芸芸众生之中,莫泊桑匠心独运,塑造了十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分别代表了商界、政界、资产阶级、宗教和贵族,揭示了战争背景下,国民缺乏信仰和凝聚力的悲哀。

同时,莫泊桑通过这篇小说,也在狭义上表现了对人性之恶的思考。在“羊脂球”被奉献的悲剧中,如果说诸如鸟先生这种面目可憎的始作俑者令人悲哀,那么那些在集体同化下沦为帮凶的人才彻底教人感到绝望,马车上的两个修女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在小说中,两个修女其实在一开始最先接受了“羊脂球”的恩惠,不过她们心中依然没有完全摒弃对“羊脂球”的偏见,因此对她只是尽可能地漠视。然而,到了众人一致要求“羊脂球”献身时,两个修女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从束手旁观的看客变成“羊脂球”命运悲剧的推手。及至小说的最后,当所有的人大嚼食物而刻意遗忘“羊脂球”时,这两个修女也俨然在列。

莫泊桑的《羊脂球》其实也从这些细微的侧面告诉我们,人性深处的恶意虽然并非与生俱来,却能在一定环境下被催生,相互影响、同化。莫泊桑这样写道“羊脂球”最后的遭遇:

没有人看她一眼,也没有人想到她。她感到自己已被淹没在这些衣冠禽兽的轻蔑里,这些家伙先是把她当作祭品献给普鲁士人,而后又把她当作一件无用而肮脏的东西抛弃掉。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这是麻木不仁的悲哀;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而言,最深层的悲剧是,她的善良,缺了一点儿锋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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