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大风的日子

阿克苏刮大风就会漫天沙尘,杭州刮大风就要下雨,乌鲁木齐刮大风只是刮风,风刮得我一抬腿就会像风筝一样飘起来,差点bia唧摔在公园的步道上。

我小时候看天气预报,说某地有三到四级大风,这是很常见的,绿叶跟裙子一起摆动。说某地七到八级大风,就很厉害了,摧枯拉朽,树枝掉下来可以砸到人。

我特别希望多刮几次八级大风,这样就可以多捡树枝烧火做饭。曾经好几次雨一下一个多月,所有的干柴火即使省着用也烧完了,一家人守着锅台干瞪眼。雨下了那么多天,连锅台前也是湿漉漉的,没有热饭吃,也没有热水喝,我抱着膀子瑟瑟发抖。

后来只要刮大风,我本能地跑出去捡柴火。树林子很茂密,没人知道哪根枝子扛不住突然掉下来,即使如此,还是好多人在捡。

那个时候出了任何事只能一整个家庭承担后果(没有保险),我倒是希望被砸到,那样就可以躺在家里吃好的还不用干活,我认真想了想,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几年下来我本领已经十分高强,只要听到‘咯吧’一声立马就能判断出断树枝的大小和方位,即使正冲着我头顶砸下来我也能从容闪躲。

(这不是丁振家,这是我村四哥家的哈哈)

后来,我们家的柴火跺总是堆满了柴火,就算天天煮很多饭也用不完,也奇了怪了,那年以后雨再也没有下起来没完没了,柴火跺只是堆在那里,到现在还堆着。

天气预报还提到某些地方有十二级大风等强对流天气,细细数来主要是沿海的台风以及边疆地区的怪风。

我特别想亲眼看一看。

机会终于来了,钱塘江迎来了八月十五。科学上说八月十五前后潮最大,我特地跑过去盐官看回头潮。

潮头涌过来的时候好温柔,就像女孩拿着细细的鞭子轻轻地打在男孩的身上,我以为那不是十二级大风的本来面目。

2013年底我到海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台风海燕,椰子树叶掉了一地,空椰子也掉了不少。我在树下等好椰子掉下来,好几百米走下来一个也没有等着,我琢磨着:十二级台风连树上的椰子都刮不掉,太不可思议了。

半个月后我坐船到西沙群岛捕鱼,浪大得船快要翻了。白天我走到甲板中间拣鱼,水注像自来水管子一样呲到我的头上,几天下来我头发跟钢丝一样坚硬。

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台风把我对大海所有美好的想象吹散了,收拾好行囊,从此老老实实待在不摇晃的陆地上。

2014年我来到了全世界离大海最远的地方――新疆阿克苏。阿克苏北靠长年积雪的天山,南靠塔克拉马干大沙漠,围绕着城市的有大片的果园跟戈壁滩。

阿克苏每年春天刮大风,同时伴随着漫天沙尘,要是天上下点雨,在外面待几分钟就成了泥人。沙尘暴最厉害的时候,只见天边飞来黑压压一堵墙,几分钟以后整座城市瞬间进入黑夜,所有的街灯亮了起来。

所有人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有的甚至还把窗户缝用胶带粘起来。我平日里开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习惯了,突然封闭在一个小空间特别难受,经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我大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就是相比于不能呼吸新鲜空气,我更加不能忍受一天到晚吃土,嘴里都是土,一咬还嘎嘣嘎嘣的。

更为诡异的是,大风把沙子刮过来以后累了,不刮了,于是乎整个城市一连数日笼罩在浮沉之下。

那就不出门了呗!不出门也能闻到浓浓的土味。有时候我就在想,假如阿克苏市区没人居住了,要不了一年整个城市的街道将被埋葬在沙尘之下。

我刚开始尽量把吸气放得很轻很轻,这样就能少吸点沙子,多活几年。几分钟之后我就放弃了。经过仔仔细细观察,我发现阿克苏人一个个长得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要生病的样子,这下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西藏就完全不一样,那个风能把人吹得爹妈都不认识。2015年我骑行新藏线到康西瓦烈士陵园一带,一会儿沙尘暴,一会儿又是冰雹,最要命的是风大,大到人快要吹飞,自行车只能躺着放。

在那之前我一直想去阿拉山口或者达坂城感受一下被风吹起来的感觉,这下哪里都不用去了。

乌鲁木齐刮大风一惊一乍的。这两年流行铁皮棚子,乌鲁木齐也不例外,铁皮往往比较薄,风猛吹的话就叠起来,等弹回来的时候,就跟放连环炮似的。


‍ 文|丁振  编|西子

第11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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