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郭院长
老杜来电:“郭文婷她们要走了……”
我午睡躺下没多久,尚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这个噩耗,立马从床上坐直起来,心里头一阵难过。石胖子说:“你不是见惯了分别,心里头无牵无挂吗?”
话虽如此,当分别真的来临时,还是会有悲伤。
我打电话给郭文婷的妈妈,确认已没有任何办法,孩子必须即刻乘火车回博尔塔拉。 郭文婷在办公室门口晃来晃去,也不去寝室收拾东西。
我说:“回去订票,收拾行李,有空的话我送你们去火车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郭文婷眼泪哗一下子下来:“我不想走……” 说得我眼睛一酸。我拍拍郭院长的头,说不必难过,说不定会再见的。
对了,郭文婷是我们“高等研究院”的院长,袁航是劳动委员。有郭院长在,高等研究院从来没有人迟到,有袁航在,高等研究院的卫生永远是最干净的。
话说高等研究院是基础最差的班级,去年叫扫盲班。根据经验,班级学员很多都是学生会主席、班长出身。这不,我还没进班呢,周围一口一个差班叫开了。
我听着很不舒服。他们只是学习成绩差好吧,而且是暂时差而已,除此之外好多事情他们可以做很好的。
那好,我们就叫高等研究院。高等研究院热烈欢迎所有前来进修的小伙伴,大家握握手,交个朋友。
郭文婷给高等研究院画了个名字,好多老师都在里头,学生们乘着火箭飞往很远的地方。我真心觉得寓意颇佳,好到不能再好了。不知道“高等研究院”这几个字起了作用还是啥的,孩子们个个斗志昂扬,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孩子们太爱这个名字,以至于签请假条之类的文件也签高等研究院。
签就签吧,郭文婷作为班长自然就是郭院长了。
隔壁真正的学霸班坐不住了,赶紧也给自己取了个美妙的名字“特尖班”,上面画了几只正在伸懒腰的瘦猴子。
我说,咱们班做文化墙吧,你们设计好直接画墙上就行。郭文婷,陆燕,袁航真的就干了。郭文婷在一面十几平方的墙上画了一棵树,枝头繁花似锦,袁航在枝干上画了一只猫头鹰,乍一看像极了装满炸药的手榴弹,也有人说像苞米,也有人说像菠萝。
有些东西一不小心成为了传奇,就像那只猫头鹰,每次我们聊起三班,总会说起它。袁航说,涂上色彩会更好看,郭文婷说,给树涂上色彩绝对惊艳。
陆燕给黑板四周画满了卡通人物,我叫得出名字的只有海绵宝宝。王浩天经过我们班,看了又看,说:“老师,她们把教室画满,你给睿智省了不少钱吧?”
应该说是机缘。去年班里也有美术生,我们没有一点做文化墙的想法,一年下来墙还是白白的。今年大家性情相投,聚在一起,索性做点东西出来。说做就做,有机会做的时候不做,等时间过去了一定后悔。
前几天老白给我打电话聊骑行新藏线的计划:“想了很久,该行动了,不能拖!” 我是一百二十个支持,我说老白,你胆大心细点就行,带个汽油炉子,带点煮熟的牛肉,路上放宽心,死不了人的。
我还说,老白,前阵子我无意之中看到一句留言说,年龄越大,除了赚钱能力一直长进外,其他的都在退化。
每次开车去西山上课,回去的路上,车窗天窗全部打开,我一边吹风一边遥望白雪皑皑的博格达雪山,想着,我要是沿着这条宽阔的马路一直开下去,当真会到山脚下吗?
袁航说,老师,我把山脚的场景给你画下来。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话多的小伙子了:“画吧,送给我,我挂在家里的墙上。”
如今,作品刚进行到一半,袁航走了,郭院长、孔燕慧也走了。我总觉得,她们仨一走,高等研究院就不是原来的高等研究院了。
陆燕跟我一样舍不得她们仨:“老师,我晚上想请个假,去火车站送送她们。” 陆燕声音很小,小到就是发自内心的倾诉。
这种假我一般不批的,又不是啥生离死别,挥挥手告个别得了。但这次不同,想去就去吧,我要是在的话也一起去。
我还在开车去西山的路上:“啥也不说了,特批,去吧!代表我,以及全班同学,送送她俩。告诉她俩,我也真心舍不得她们。”
©丁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