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2017年第108期（总212期） 史话沧桑 一段鲜为人知的安顺历史

普定路辖地平面图 丁武光绘制

一段鲜为人知的安顺历史

元代八番罗殿安抚司的设置与革除

——丁武光

元代至元年间(公元1264年-1294年),安顺曾经有一段属于湖广行省管辖的短暂的历史, 并由此引发了一场云南省与湖广省的辖地之争, 而这场争斗的发生地, 就与今天的东屯乡八番一带有关。

这里有必要先交待一下事件发生的历史背境。元代忽必烈征服云贵之前, 这里还是大大小小互不相属的土著部落所统辖, 其中最大且最强势的部落集团, 就是中心在杨武一带的普里部, 元朝军队征服后, 施行土司制度,提出凡率部归附者,根据部族辖地的大小任命世袭职位，元宪宗七年（1257），普里部归附,元朝廷以其地置万户，寻改普定府，府治在今杨武附近。矣资任普定府土知府, 这是安顺历史上第一个土司。

矣资之后，到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1290），八番罗甸宣慰使斡罗思上奏,招到矣资之子扎哇希古及所属阿卜、阿牙者,各有部落共六千六百戶，并上奏要求授以八番罗殿(一作甸)安抚司之职,令其入朝。 朝廷准奏, 就这样,普定府辖地以八番罗殿安抚司之名划入湖广行省, 属八番罗甸宣慰管辖。

这件事遭到云南曲靖宣慰同知脫因阻挠，云南行省即向朝廷上奏，指责斡罗思等以兵威胁迫矣资之子扎哇希古,“勒令同其觐，邀功希赏。” 并陈述普定府归附并隶属云南已三十余年，印信俱存，赋役如期。在此力争下，朝廷又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撤销罗殿安抚司，恢复普定府,仍隶属于云南曲靖宣慰司。

同朝同代, 皇权之下,何以会有如此荒唐的事件发生呢?这里得谈谈元代早期贵州一带的政治格局和斡罗思其人。

至元十六年(1279)，元朝廷征服贵州中南部, 推行土司制度,湖广行省所派两淮招讨司经历刘继昌招降西南诸番,设置罗番遏蛮军安抚司、程番武盛军安抚司、金石番太平军安抚司、卧龙番南宁州安抚司、小龙番静蛮军安抚司、大龙番应天府安抚司、洪番永盛军安抚司、 方番河中府安抚司、卢番静海军安抚司。史称“八番九安抚司”, 其范围不出今惠水县境域。到至元十九年(1282)，朝廷置顺元等处宣慰司,以速哥为宣慰使。 其后, 斡罗思又创八番顺元等处都元帅府,其地在今贵阳及黔南地区, 至元二十六年(1289)设立八番罗甸宣慰司，以斡罗思为宣慰使，治所在顺元城(今贵阳)。其强盛之时,思州、播州、亦溪不薛(水西土司)皆受其节制, 其势已达贵州北部和东南部。这就不难理解, 恃功骄纵的斡罗思何以在普定 (今安顺大部) 已置府30年的情况下, 仍擅以兵威强置罗殿安抚司的事了。

八番河景   吴忠贤 摄

这场权属之争的时间不长, 也并未有两省刀兵相向的事发生, 事态诉诸朝廷很快得以平伏。但由此引出的问题是:既然有八番罗殿安抚司这样一个短暂的土司政权存在过, 且统管“六千六百戶”, 那么, 它的首府在哪里？这场纷争对安顺历史的进程又产生过哪些作用呢？

清代咸丰《安顺府志·地理志·沿革》记载:“斡罗思以土官矣资之子扎哇希古地为罗殿安抚司,属八番罗甸宣慰司,今尚称其地为八番, 在安顺府东南七十里四起下。” 《纪事志》又有: “今安顺东南窝枝四起,皆有八番寨,即扎哇阿卜之故治也。扎哇, 《元史》又谓之只哇云。”

这些记载说明,当年的罗殿安抚司治所就设在今西秀区东屯乡八番寨, 并且一直以“八番”为寨名延用下来。这里所说的“枝”“起”, 指清代县以下的基层建制。府亲辖地直辖五起、一十四枝, 多从明代官田过渡。

发生在八番的这场历史纷争, 看似以回归建制及隶属关系告终, 也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 但以此为界点,安顺在西南地区的地位和作用开始显现出来。

在此之前，普定府处于云南、四川、湖广三省的交叉地带，远离元朝各省政权中心。其作用往往被忽略, 即便历来多属云南辖治, 但早年的“于矢部”其核心地带仅止于北盘江以西的普安地区，安顺西部一带大多数为“白彝阶层”,曾经被普安陇氏土司统辖过。由于腹心地区与边僻地区一直存在差异, 安顺的政治地位往往被忽视, 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斡罗思“邀功希赏”裂土入湖广的事态发生。这次事件后一系列的变化,使安顺开始引起各方的重视,区域中心渐至向今安顺转移。

就在撤出罗殿安抚司,恢复普定府归属云南的当年, 即至元二十九年(1292), 朝廷即着手完善普定府建制,《方舆纪要》“自注”云:“司罢,仍普定府”,府之下置四州一县, 包括：

安顺州，治所在今安顺西秀区旧州。其地包括今西秀区、普定县部分地方；

和宏州，后改镇宁州。治所在火烘(今属紫云县)。其地包括今紫云、镇宁二县和普定县部分地方；

达安州，后改永宁州。治所在今关岭县打罕坡。其地包括今关岭一县及晴隆部分地方；

习安州，治所在西堡寨,即今普定县沙家马场。辖地包括今普定、六枝、西秀、镇宁、关岭、部分区域。

一县为普定县。经考,其治在今西秀区幺铺一带。

这一管理区域是现安顺市辖区的雏形。

到了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时为容苴领土知府，元朝出兵征讨尚未臣附的“八百媳妇国”(该国位于泰国清迈与缅甸掸邦一带地区),征调土民远冒烟瘴，负粮食辎重辗转于西南热带丛林，“死者亦数十万人”。水东土司宋隆济会同水西乌撒女土司奢节起兵反抗。湖广平章政事刘国杰、陕西平章政事也速带奉旨征讨。战火延至普定府,所辖阿苴(即关岭县顶营)、笮笼(即西秀区鲊陇)二部响应同反。普定知府容苴率土兵从征，死于军中，他的妻子适姑同样是威服四方的人物，随及接替容苴统军打仗，遂降阿苴,下笮笼。大德七年（1303)朝廷升普定府为路，以适姑为军民总管府总管，佩虎符。《元史·地理》对此有记载。

就这样, 在撤出罗殿安抚司,恢复普定府之后短短的十多年时间里, 安顺的历史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普定府升为普定路军民总管府, 朝廷的一系列措施加快了安顺的发展, 区域性政治中心的位置渐至确立。

随之而来的是驿道的开发和站赤的设置,出湖广通往云南,东接葛龙(今龙里)西连普安,经普定路地段置东罗殿驿马站(一作东罗番驿马站),位于今双堡镇附近(后讹音为“姨妈寨”)。路线从今东屯乡经过,东出马路场经广顺一路向东北延伸(驿道所经的马路、燕旗堡明清时均属安顺, 民国时才划属长顺县)。由于驿道的开通,对外交流有了条件,朝廷律令的施行有了一定的保证,先进生产力和外来文化的进入,改变着这片土地封闭落后的状况, 使这片尚未开发的荒辟之地, 开始进入了农耕文明的行列。这对于后来明军进入大规模的军屯的出现,安顺最终发展为黔中雄郡,起到不可忽略的奠基作用。

(2017年7月写于安顺银泉路寓所)

土司女官图 引自清代《百苗图》

· 作者简介

丁武光：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贵州省红楼梦研究学会副会长、《红楼》杂志编委会副主任、安顺市黔中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屯堡文化学会副会长、安顺市作协顾问、市收藏家协会顾问、市蜡染协会顾问、安顺市政府督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