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强调书法需要“体势”,您了解过吗?
米芾的书法节奏韵律尤其具有音乐性,他在《海岳名言》说“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
米芾强调书法需有“体势”。体势表现在字形结体和字与字的组合上,字与字的组合体势形成章法的形式变化。
《临沂使君帖》将两种书体自然合二为一,在书法史以及其他书家的作品中鲜见。
行书节奏清晰明显,有连有断,第一行出现两个气口,“芾”断,接”顿首戎”断,再接”帖一薛”。
“芾”起笔稍显拘谨,以敬重之意出现,似见书家揖手而拜,渐次姿容磊落,身姿自然惆境,节奏明朗清晰。
第二行形成一个气口,“帖五上纳阴郁”一气贯之,到“为况”方断。情绪较第一行出现小高潮,为第三行草书的连绵之势形成铺垫。
第三行”如何芾顿首”一气呵成,形成高潮,情绪到达最高点,笔墨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呈神妙之态。
第四行“临沂使君摩下”大放大收,大开大合,气势逼人,雄壮之态毕现。在三行与四行间出现较大留白空间,为第三行的连绵之态留下余地,给予一定的想象与生长空间,其海纳百川、神游天外之势乃成。
米芾《临沂使君帖》的形式空间体现了他书法艺术“跌宕多姿”的特点,单字与章法空间结构均可见古典风格的影响,书家自我个性的张扬已在形式中呈现,
这种形式空间的审美追求根源于书家倡导的“自然真趣”审美理想,其笔势与体势的阴阳变幻,皆出乎自然。
中国书法多以意象品评对象,如苏轼评米芾为“风墙阵马,沉着痛快”,宋高宗亦评其“沉着痛快,如乘骏马”,朱熹评其“天马脱衔”,赵孟頫则评其“骏马得御”,均以马为“象”评价米芾风姿。
正如粱武帝评王羲之书作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皆出一理,以象状物,借自然万象,描写书法艺术的风格形态。
“线条”乃无形之物,“象”乃有形之物,以有形之象状作品之气韵神态,赋予作品意象空间。
中国书法的品评方式将书法作品的赏析从形式之美升华为意象之美,也将书法作品的二维线条空间品评为有生命的立体意象空间。
品评方式的历代涵养将国人对书法的认知从线条之美升格为对书法线条构建的意象空间之美。
由此,书法线条构建的不仅仅是形式空间,更是由文字意义与线条形态同构的意象空间。
西方画作中的空间分析是对物的张力分析,而书法作品中的空间分析是将书法作品当作一个有生命的整体来看待,以“意”会,以“象”形,这是中国书法特有的鉴赏方式。
宗白华说:“中国的书法本是一种类似音乐或舞蹈的节奏艺术。它具有形线之美,有情感与人格的表现。”
同海德格尔说:“作品存在包含着一个世界的建立。”中国书法作品的存在也包含了一个世界的建立,一个生命的存在。
米芾尚“自然”,尤重“真趣”,曾云:“学书需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海岳名言》中说:“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
不以法度为束缚,“随意落笔”便是“真”,“皆得自然”也是“真”,在“真”中才得自然之趣。
“何必识难字,辛苦笑扬雄。自古写字人,用字或不通。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
这是米芾的另一论述,“要之皆一戏”乃为“趣”,在“戏”中“须得趣”,米芾的“趣”乃是最本真、自由的情感的抒发与性灵的表达。
米芾在书写时重视节奏韵律的变化,在左右顾盼、前后呼应中,实现正侧、偃仰变化,形成跌宕磊落的风姿和骏快跳跃的神气,天真自然,趣味生动。
《临沂使君帖》区别于米芾其他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不仅有米芾作品一贯的风姿神气,还因为行书、草书在一幅作品中的生动融合,将节奏的变化值拉到最大,韵律的变奏将形式空间的真趣古雅、阴阳变化表现得更加强烈。
作品集轻盈、轻快、明朗、痛快、连绵、磅礴于一体,在变化中蕴含矛盾,在矛盾中蕴含生机,变化丰富。如乐章的起伏、转合自然,形成“真趣盎然”的意象空间。
每一个书家的意象空间是不同的,《临沂使君帖》起承转合、结构完整,节奏高低变幻、情绪起伏有致,变化丰富,是一个闭合完整、生机盎然的世界,这个世界中彰显的是“自然真趣”的风貌。
它的线条是音乐化的,随其笔迹依次而下,隐约可感金石之声,音乐的节奏在此间流淌,时间的快慢迭次而出,宛如乐章的起伏。
从清晰、轻快到行云流水,画面感出现,书写由慢到快,情绪的平缓、上升、高潮、缓落,意犹未尽。
一幅好字表现的就是一个灵动的空间。
《临沂使君帖》意象空间如音之乐章、人之舞蹈,动静相宜,由凝神揖拜而起,左右挥洒,随风而舞,肆意纵横,姿态生动连绵,渐如行云流水,云烟廖森,如音乐之乐章,从铿锵至森森,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有”象”有”物”有”精”有”信”,如舞者惊鸿一舞,如乐者知音一曲。
《临沂使君帖》意象空间表达的就是这样一个有情绪起伏,有姿态挥洒,有心灵述说的一个生命的灵性意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