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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特别钟爱吃,而一日之餐在于晨,于是,江南人将早餐列为“皇帝餐“,言其高贵,精致与非凡的饮食精神。确乎此,对于自己,每天早餐来临,我总是会想起“新市“这名字。我这样的内心表达,是有个人的深层情怀,也有特定的地区性文化共鸣,更有千百年传承迄今仍赞不绝口的事实。新市,在目前人心浮躁的商业社会里,人们已很少谈论地方文化,不屑赞美地方民俗,但对于新市早餐的美誉,都是有一致好评如潮的口碑,太不容易。可见美食的力量能够让所有隔离摧枯拉朽,夷为荒野,唯有美食如同引魂幡一般招摇,它在人们记忆的头顶上飞掠,引起一阵阵内心惊呼。
新市早餐一直以品目繁多,注重质量取胜,虽在现阶段各类门店的早餐品质参差不齐,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媚人的。其实早餐,人们不仅仅填充一下生物体的空囊,更重要的是像成年人重翻小学第一册语文书一样,虔诚地朗读每一个字。所以,早餐也就被精神化了,人们需要用早餐培养富足、高贵、芬芳以及隽永,在早餐里当皇帝,在早餐里享受人生,在早餐里忘却人间还有生离死别,还有悲喜哀乐。因此,新市人的早餐也就更多地开挖欣喜的饕餮与怀旧的糯软,这种对早餐精准的开发,便一举成功,进而绵延数百年,百里之内无一地能复制,无一人能拒绝。由此,新市的早餐声誉鹊起,成了名符其实的“乌程水上大码头”,食客、茶客、书客,乃至行商坐贾,蜂涌而至。新市在江南有了不小的名气,早餐确是它一道重器,明清时代的江南,新市早餐这一重器就被甩得星光四射。
新市对于早餐的品名设计,一贯讲究,据权威饮食界官员称,新市早餐的名字呆萌可喜,一个个很美的名词不可方物。像茶糕、羊饺面、葱糕、干挑面等等。这些最早在明朝就出现的名词,诞生于此并长期潜伏,受到本地百姓的宠幸,像自家女儿一样值钿。人们从不放弃过这些名字,而每当提起到这些名字,新市人有着自家宝贝的心理,充满骄傲与满足。当早餐店老板向你递过一块方方红润的茶糕时,你看左右四邻等待的食客便是目光齐注,聚于一块小小的散发着芳香与热气的茶糕上。当你接过茶糕,脸部山水迅即反映出欣喜色,沉浸于生活的幸福之中。方方茶糕以其肉馅的大小与颜色吸引着你,而你会觉得这是一座城,一座小小的新市镇,中间的肉馅恰好是繁华的市廛,十字街头,你一筷就深入了市廛部分,满足了自己内心更高的城市占有欲望,而边际的粉糕部分,是土壤,容你慢慢耕作,百坦消磨。
走进这里的每一家羊饺面,都有普遍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王者心理,先是一碗羊饺端上来,香鲜红亮,就像上了妆的戏子开始登场。别看这羊饺,历史特别耐寻。有人曾经为它考证过南宋时做过朝廷丞相的新市人吴潜,在家乡建起了“吴家园”别墅,请来宫厨秘制酱羊肉,而后传至民间,大块酥肉被改为新市羊饺,但保留了去骨留皮、宽汤酥亮的特点。吃到纯真的新市羊饺面,确是让人有一种喝尽了汤还想喝,抹了嘴不想走的情况,飞升万丈食欲,旺盛难挡。接着是一碗原汤细条面,上面有散落的葱花,像是邻家年轻媳妇为你特下的一道面,含情脉脉。吃葱糕又是另一种情况,当然最好是先体验早餐店制作葱糕的工艺,进入这一种氛围,才知粮食的伟大与人类文化的宏博,才知其味之美源于智慧。当我们身处于作坊式葱糕店,鼻嗅充盈了糯米香、猪油香与葱花香的时候,屋外的世界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手上拿到一块葱糕,心里就有十分的踏实,生命的补充如此巨盛,厚实而又丰盈之美,令我对早餐有神圣的赞叹。
新市早餐干挑面,可以被评为大众眼里新市早餐的尤物,天天吃,吃不厌。虽然简贫到不加任何浇头,老百姓人人消费得起的一碗普通面条,只因其烹饪技艺的独到,将平民食物演绎到极致,令人匪夷所思。说到它的食材,也不外是面条、葱、酱油及猪油,但其影响力特别远广。新市干挑面总体来说有“细、干、香辣、红”四方面。“细”指面条必须是本地产的细径面条,它细得精致,它的圆径几乎是外地粗径面条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干”则是煮面的技巧与生熟度把握,新市人讲究“打滚旋”,也就是说,面条进行沸水之中,当沉下的面条出现上浮并旋转的瞬间,以读秒计的速度必须滤水捞起,不得迟缓;“香辣”是指用的猪油,必须是新鲜熬炸而成的鸡冠油,然后再添入事先做好的食客所需适量辣度的辣椒油;另外,“香”也包括在煮好的面条上,适当撮放一些香葱。“红”则是指酱油,一般应使用上品的传统酿制酱油,其效果是红亮鲜洁,咸味适中。如此一碗平民价廉果腹的面条,2018年,本地政府专门为此举办“金牌干挑面大赛”,参与者踊跃,盛况空前,邀请名师来点评。近年来,“新市干挑面”更是成为百度热搜条目。
在江南的历史篇章里,新市早餐出现纯属意外。每天早餐来临,我总是会想起“新市”这名字,但愿日子清静,抬眼皆是温柔。在新市早餐店里,你既可以见到天天相遇的本地熟客,也可能会遇到久违的仙潭游子,他们混为一体,吃着早餐,享受乡情。在目前,世界变化每天非常复杂,就连气象的预报总是会偏离很大,人心幽微不可猜测,但我发现,整个德清县的百姓都在说:“吃在新市”,我内心当然知道,早餐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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