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刘庄

从床头“踏脚石”意外发现刘庄“身份”,
明代奇石、晋人碑刻,刘庄藏着很多“宝”,
刘庄里有人造“雨瀑”……

被遗忘的刘庄
刘庄,不是城外的村庄,而是位于古城广陵路的一所大宅子,从东至西共有四路宅院。它常年大门紧闭,曾长期作为公安机关的办公地,如今一半以上的老房都空置着。刘庄有座明清时期的楠木大厅,扬州古建专家赵立昌先生说,他早就发现楠木厅与厢房的交接处有白蚁蛀蚀,急需治虫。刘庄里还有不少古代碑刻,赵老说:“我粗略数了下,公安局里18块,西路最后那家里有一块。可能还有更多。”
从“踏脚石”发现刘庄“身份证”
广陵路276号是一个前后四进的院子,有不少住家。这里曾经是公安局的家属宿舍区,不少住户已住了五六十年,至今还有六七户人家。在276号的最后一进,隐藏着刘庄湮没已久的一段身世。

广陵路276号有典型的扬州砖雕门楼
上世纪80年代,住在这里一户李姓人家的老人无意中发现,摆在床头几十年的“踏脚石”上似乎有字,搬到屋外细看,上面竟密密麻麻地刻写着一百五六十个字。经高人解读,原来它正是湮没已久的《刘园记》碑刻原文。刘庄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被列入市级文保,但这块碑刻在几十年后神奇地问世,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很多专家学者慕名前来研读、拍照,甚至拓片,惊喜地说发现了刘庄的“身份证”。


曾被作为踏脚石的《刘园记》碑刻
如今,这块珍贵的碑刻被李家移到了屋后的小天井里,轻易不示以外人。笔者曾亲眼见过这块碑刻,仔细辨认出碑文刻于民国十一年,是一个叫徐镛的人写的,他帮助刘庄的主人刘景德处理盐务。碑文对刘庄名胜大加赞美,并记载了整修园子的原因和竣工时间。

住户们告诉笔者:“这房子至少有100多年了。你看,第一进水磨青砖门楼多精致多高,磨砖柱上还残留一个如意,如意头中刻‘万’字,左右还挂一双柿子,寓意‘万事如意’。”
仔细打量,原来每一进都有水磨的青砖门,最后一进还是三间二厢,天井四周都是串联楼宅,楼栏还保留老样子。老住户说,当年从楼上可以一路走到东边“余园半亩”的大花园里去,也即公安局。

刘庄的最东面也有一路住宅
刘庄的最东面,还有一路住宅,其建筑规格和体量更大,前后共五进,每进的上层都是楼宅,而楼下互不相通,都面对着火巷单开门。
据赵立昌先生介绍,刘庄很大,东西宽达50多米,南北长达130多米,大小共计有一百五十多间厅房。按照他的指点,笔者绕过西边的三祝巷,发现刘庄的后面可达风箱巷和石牌楼。而广陵路276号的这四进院落,只是刘庄最西边的“一路”。
刘庄从东至西一共有四路宅院(前后纵列为一路),东边三路有花园,有楠木厅,有楼宅,而扬州著名的个园老宅也不过只有三路。
太湖奇石,晋人碑刻
早就听说刘庄的花园很美,但是进去很不容易。从幽邃的深巷进去,转过两道弯,眼前出现一个古树参天、草木茂盛的古典园林,感觉豁然开朗。

园入口有一个月洞门,上题“余园半亩”四字石额,令人意外的是小小的院落内汇集了不少扬州罕有的宝贝:南墙下一棵茂盛的白皮松,已生长200多年,与何园的那棵并为扬州仅存。院子西南是一个面朝东的轩厅,飞檐翘角,三面开敞,据说这就是扬州目前保存最好的古“戏台”。

载入《中国园林名录》的老太湖石
而最夺人眼球的是一块几百年的老太湖石,石色微黄,形状奇特。湖石讲究“皱瘦漏透”,这块湖石不仅纹理、“身材”和洞窍都传神地表现出上述特点,尤为奇特的是石头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洞,酷似“巨眼”,而奇石的北端又像张开的巨大鸟喙。同行者问:“看它像不像一个凤凰的头?它可是被载入《中国园林名录》了。”
这可称刘庄的“镇庄之宝”。古人认为太湖石兼备福、禄、寿的吉兆,又有“耿介特立”的君子之德,因此将湖石加以拟人(神)化。赵立昌先生介绍,根据它的风化程度,这块湖石在园中至少有三四百年了,其形制奇特,而能孤石成景,在素以假山奇石著称的扬州园林中也很罕见,堪称“奇峰”。

刘庄的黄石假山
“余园半亩”后还有一个小院,因为久无人迹,掉落满地的白果被踩得咔嚓作响,抬头惊喜发现,院子中竟然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黄石假山,西半部较小,但里面还有山洞。东半部较大,自山前石径可通山上的亭阁,亭阁下是火巷,假山一直跨到巷东的第二路院落,院落最北端另有一个名额“绿漪”的院子。假山气势雄壮,高低错落,既增添了山林兴味,又巧妙地将两路院落连通起来。赵老评价,它的体量虽不及个园、何园,但在扬州现存的黄石假山中也“排得上号了”。

赵老最念念不忘的就是刘庄内那约18块明代碑刻。他特意关照笔者,去探访时一定要带块湿布擦拭,否则碑文难辨。
这些珍贵的碑刻主要就保存在黄石假山下的小巷两壁墙上。笔者辨认出有“晋王凝之”、“晋王操之书”等人的落款,二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书圣王羲之的儿子,也是大书法家。


“晋王凝之”等书法碑刻
王羲之儿子的书法碑帖怎么会留在扬州?原来,明人王秉錞选辑了一部叫《泼墨斋法书》书帖,汇集了晋唐大书法家的真迹碑刻。王羲之擅长行书,历来为后世书法家,鉴赏家视为瑰宝。而刘庄碑刻上的书法笔致洒脱,自然流畅,确实有晋人独特的风采,有王羲之的韵味。可惜,笔者看到不少刻字已模糊不清,有的碑刻甚至碎裂成几块。
王羲之第七子王献之的传世真迹《鸭头帖》,了了十五字,如今被上海博物馆视为镇馆之宝。而刘庄有约20块类似的碑帖,其价值可想而知了。
明代旧园,人造“雨瀑”

“我们全都是解放后搬进来的,所以不清楚这老屋的历史。”住户们说,只知道过去是刘姓大盐商的房子,解放前就离开了。而据赵老说,刘庄的房契也没有找到,估计也被带走了。
但是,驻在刘庄内的某单位人士告诉笔者一件事,2006年春天,一位90多岁的老太太来到刘庄,随行者自称是刘家的后人,从台湾回来,特意来看看祖宅的现状。老人被搀扶着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其间也没说什么话,只拍了一些照片,就又悄悄地走了。

古戏台
刘庄主人叫刘景德,资料很少,但我市不少学者也一直关注它。据考证,刘庄在清代名为“陇西后圃”,据说是光绪年间所建。陇是甘肃的意思,据此推测,此大宅院之前的主人应该是祖籍陇西的商人或者官员。
而据赵老研究,刘庄第三路住宅体量特别大,特别是第二进的朝南正厅,“大梁、大柱、大鼓磴、大方砖。”庭前飞檐深远,出檐椽粗圆,气势庄穆。肯定是早于清晚期的建筑。而那块形状奇特的太湖石和约20块碑刻,应该都是明代遗物。赵老说,据这些判断,当年的陇西后圃有可能是在明代旧园的基础上改建的,至少有明代遗风。

中国著名气象学家林之光先生对扬州园林非常推崇,他特别提到扬州无山,但是扬州人会借假山或者房屋制造人工“雨瀑”。他举的第一例是何园,“在片石山房主峰西侧,随着山势陡壁修筑了一条雨道。下雨时便有层层叠落的流泉飞瀑,沿雨道而下。淙淙泠泠,天籁之声不绝。”而他赞赏的另一处雨瀑就在刘庄——“利用屋檐集水下注于下方山上,形如匹练,亦蔚然可观。”
扬州盐商古宅很多,但是刘庄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