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历险记
《非洲历险记》
扎伊尔地处非洲中部,赤道横跨该国。那里的自然风光、气候条件、风土人情、政治与经济环境都与国内截然不同,回来后,我把在那里充满危险与离奇的工作经历写成长篇纪实文学连载《走进非洲》,在这里节选该文如下:
静谧凶险的扎伊尔河
姆班达卡是蒙博托总统的故乡,赤道横跨该市,气候异常炎热。盛夏时节,正午的阳光垂直地照射在人身上,竟连一丝影子也没有。流经该市的扎伊尔河有2000多米宽,从此间缓缓地流向下游汇入大海。这条河十分巨大,上游在扎伊尔境内就叫扎伊尔河,流到下游之后就成为刚果和扎伊尔的界河,因此又叫刚果河。据了解,这是世界第四大河,但是因地处雨量充沛的热带雨林地区,其流量竟然居世界第二。沿河两岸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森林中的腐殖质与红沙壤随着热带暴雨排流到河中,因而河水完全呈红褐色,很像造纸厂废水的颜色。往上游望去,这条河犹如一条红褐色的连绵不断的巨形飘带,划开绿色的丛莽一直延伸到天边。
这种非洲景观在国内介绍非洲的影片中是没有的。中国人对非洲印象大多是埃及金字塔,撒哈拉大沙漠、稀疏干热草原上的野生动物等等,很少有人知道非洲有雨量充沛,地势平坦,连绵无际的热带原始森林。
宽阔的河面上见不到航船,河水缓慢而宁静地流动,这与我们四川湍急奔腾的大渡河与航运繁忙的长江完全不同,给人以一种静谧神秘的感觉。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站在河边,我们在河面上什么船也没有看到,却不时看见一堆—堆的不明漂浮物。那是什么呢?小卢老板告诉我们,那是上游漂下来的水草一类的藤蔓植物,别看它们露出水面只半米左右的高度,可水下竟还有八米到十米,甚至十多米长。这些水草漂着漂着就渐渐完全沉入水中“阴险地潜伏”下来。快艇在河上要是碰上这些可怕的水草,螺旋桨就会被紧紧缠住,快艇就会被水草拖带着往下游漂,最后慢慢被下沉的水草拖下水去。要知道,这条河鳄鱼和食人鱼很多,人一落水那是非常危险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宽阔的扎伊尔河只是偶尔有小木船和摩托艇出现,而不能通航的原因。小卢老板讲他们采伐出来的木材是通过扎木排的方式由林区顺着河水运出来。
河上惊魂
从陆路驾车到林区要走整整一天的时间,走水路,在扎伊尔河上坐摩托艇一般只要4个半小时,但是有点冒险。从林区赶来的小卢老板到姆班达卡来接我们,摩托艇停泊在河边一株外观奇特的巨树下。他吩咐几个黑人去买我们要带到林区去的大米、面粉和饮料,我们就坐在树下欣赏扎伊尔河奇异美妙的风光。
太阳渐渐西沉,我们已在那棵巨树下等了很久。本来2点就应该出发,在河上行驶4个半小时就可到达白孔基林区码头的,可是现在已经4点半了,买大米和面粉的黑人也早就回来了,而买饮料的黑人却—直不见踪影。我们决定不等了,马上开船。
小卢老板、黑人驾驶员、法语翻译小王与我四人,坐在小小的摩托快艇上显得非常拥挤。小艇晃得很厉害,一不小心人就很容易掉下水去,可快艇一开。由于向前的惯性作用,艇身马上就平稳了。姆班达卡的教堂和村庄在我们身后很快就消失了,大河两岸只有茂密的原始森林。
河面非常开阔,越走分岔的水道越多。两岸的热带森林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标记物,要想辨明究竟该走哪条水道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迷路,进入错误的水道,四周都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太阳已快要落到森林后面去了,当我们来到大河右岸一个有五条水道汇集的地方时,黑人驾驶员一下找不到路了,停下小艇来,一脸的迷茫。小卢老板仔细观察了十几分钟,辨明方向后亲自驾驶快艇往其中一条水道进发。大河就变成了较小的支流,两岸的森林一直延伸到水中,大树从水中长出来。猴子和水蟒经常在水中的林子里出没,四周不断传来野兽的叫声,大群大群的鸟儿在黄昏时分飞回森林,又带来一片喧嚣嘈杂的鸟鸣声。
天渐渐黑了下来,大家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见上游漂下来的一团团水草犹如怪物一样向我们紧紧逼来,我们连忙把快艇放慢速度,像避水雷一样弯来拐去地行驶,可是据小卢老板讲,缓慢前行的小艇最容易受到鳄鱼的攻击。
摩托艇照明灯的电不到半小时就用完了,幸好当晚月光很明亮,水面上尚不是漆黑一团。我和小王都站起身来,拿着手电筒照向前方河面进行搜索。最危险的是那种露在水面只有几公分的水草,一旦没有看清楚撞了上去,快艇被缠住就惨了。快艇谨慎地避开可疑物,尽可能缓慢地挪移着,我们在水中以和步行差不多的速度缓缓前行,并逐渐将船靠向林区码头所在的左岸,但是靠微弱的手电光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呢?
这时小王忽然发现,小艇右侧河中不远处突然浮出一段一动不动的“木头”,它看上去像“木头”可却又不随着水流向下漂移,小王大叫一声:“鳄鱼”。大家顿时紧张得不得了,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耳根后面脖子上的汗毛竖起来了,我忙下意识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猎刀,随时准备应变,其实小猎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为了摆脱鳄鱼,小卢老板不得不加快了小艇的速度。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开慢了,河里有鳄鱼,开快了,河里有水草。这种情况,用我们四川话讲就是“横竖都是一刀,”开快开慢都有危险。这时已是晚上9点,天更黑了,月亮渐渐隐去,天又下起了稀疏的小雨,站在没有顶篷的摩托艇上,大家的心不由得随着落在水面上的雨点—点一点地往下沉。清冷朦胧的月光时隐时现,孤零零的小艇在渺无人烟的森林河道中慢慢前行,伴随着阵阵河风,两岸森林中不时传来的野兽嗥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我们不知道鳄鱼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又害怕随时会撞上水草,还担心雨越下越大,月亮完全隐去。此时的处境是如此的孤立无援,难道大家的生命都将终结在这条陌生的非洲大河之中吗?
突然,我们看见左前方有火把和汽灯的火光闪现。啊,到了!到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冲过去还有一线生机,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艇急速地迎向火光驶去。火光闪烁处果然是白孔基林区的洛洛码头,林区的好些黑人正在那里迎接我们。
我们运气也真好,冲过这段大约500米的河道居然没有撞上水草。到达这个极其简易的林间码头,我们急忙跳上岸,登上运材汽车的驾驶室,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下去。就在此时,热带雨林的瓢泼大雨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在雨帘中,月亮、森林、大河都隐没在—片黑暗之中,暴雨的密度是如此之大,雨水把四周的空气都排开去了,以至于我们都感觉到呼吸有窒息的感觉,大家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就像在缺氧的高山上一样。车灯下2米远就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听不清,耳畔惟有哗啦啦的暴雨声。虽然在这种暴雨下无法行车,我们呆在原地不动,但是我们万分庆幸,几分钟,就是这宝贵的几分钟,我们逃离了险境,如果现在还在河面上,一定是凶多吉少,我们幸运地结束了这段危机四伏的航行。
林中奇遇
坐在运材车的驾驶室里,在雨夜中一路颠簸,车开了大约3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在林中的伐木基地。到后方知,徐局长他们一行出去考察仍然未归。非洲森林中的夜晚又潮湿又闷热,我们在极度的疲乏中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11点了。原来,徐局长他们昨晚汽车陷在林地的泥浆中,在森林里忙碌了一整夜才得以脱身,今天早上6点才返回驻地,现在都还在睡觉。
林中的空气异常清新,我走出屋子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是森林中一个小小的村落,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森林。黑人居住的草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我们的住房周围,此时,村子里非常冷清,见不到几个人。这里喂养的鸡都会飞,草棚顶上和树上都站立着飞上去的鸡,黑人看见我都友好地打招呼。
我信步走到一个散发着袅袅炊烟的草棚,我大声地用英语询问里面有人吗?没有任何回音,我好奇地走进草棚,里面黑黑的,一个人也没有,灶台上有一口大锅,下面的柴火烧得很旺,正煮着东西。我想看看锅里煮的是什么,就走近前去,就在这时,一只手从锅里沸腾的水中伸了出来,再就是一个“人头”从锅里的汤中翻滚出来,这一幕让我吃惊不小,连忙退了出来。却不料突然在门口碰到一位高大威猛的黑人,他指着锅对我笑笑,我顿时惊得毛骨悚然,我猛地想起老卢老板告诉过我,曾经的食人部落现在早就不吃人了,但心中还是狐疑不止。正在这时,一个黑人提着几只猴子从林中回来,我这才缓过神来,明白他们是在煮猴子。
回到住房时,小王已经起床了。我们都遇到一个共同的问题,蚊子叮人,上厕所很难。原来,森林里的蚊子不仅又大又多,叮人十分厉害,而且还会传染疟疾和森林脑炎。更可怕的是奎宁对这种蚊子传染的疟疾不起作用。难怪在扎伊尔的中国医疗队队员,十年内竟有6人罹难于非洲疟疾。黑人已经经过大自然若干代的遗传选择,这些蚊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构成威胁。但对外来的中国人来说,则几乎是百分之百地足以致病。幸好我们一到扎伊尔就听从了大使馆的建议,服用了一种英国出品的防疟药片。尽管服用之后的副作用极大,小便是绿色的,周身长疙瘩不说,连眼睛看东西也带绿色,但只要能防病,我们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不仅这样,上厕所时,人的前面都要放一盘蚊香,后面还要放一盘蚊香。好在森林里的蚊虫从来没有闻到过蚊香的气味,所以蚊香十分见效,一点上它只见蚊虫纷纷落地。上一次厕所,周围地上落满了密密麻麻被熏死的一大片蚊子。
中午徐局长他们醒来,几天不见,大家分外亲热。艰辛的野外工作使他们眼窝陷了下去,脸上、头上的泥浆也尚未洗净。但他们的工作却卓有成效,已调查完了一块林地,弄清了主要树种、立木蓄积量和采伐作业条件。我和小王简短汇报完情况之后,徐局长决定下午抓紧休整,明天继续调查剩下那块林地,然后回金沙萨向大使馆汇报,并对非洲森林工业公司作进一步了解,以便最终作出考察结论。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了,大家正在准备晚餐的时候,突然外面鼓声大作,火光熊熊。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惶惑间,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走进来一位黑人老者。只见他给小卢老板讲了几句,然后手向外一招,便进来两位上身赤裸,下着草裙的黑人姑娘,跪在地上,每人手中托举着一个大草盘,草盘上盖着很大的树叶。从门口往外看去,火光闪烁中只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我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是福是祸?
小卢老板既懂黑人话,又懂黑人风俗,他向我们解释说,这是部落酋长特地率人前来,由部落美女端上要请我们吃的传统食物,以表示对中国人的尊敬。既是这样,我们也就只能“入乡随俗”,“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走到一个姑娘面前,左手揭开盖在草盘上的叶子,黑黑的小团子上一股扑鼻的怪味窜了出来,这是发酵的野生木薯作的小团子,我连忙用右手揭开另一位姑娘手中的盘子,想看看里面的食物是不是要容易下咽一点,只见里面是一条条姆指粗的森林毛虫,可能是在热锅上烙了一下,虫体黑黑的,无数的脚卷曲在虫的身下,我正在犹豫之中,考虑吃左边还是右边盘子里的东西,突然川南林业局的王科长勇敢地走上前,夹起一条烤毛虫就吃了下去。酋长高兴地举起双手,外面一片欢呼,这证明我们已经通过了他们风俗的要求,两位姑娘忙把盘子放在我们桌上,黑人们纷纷涌进屋子,拉着我们到外边的林间空地上,随他们一道开始了通宵达旦的篝火舞会,共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赤道森林之夜。
蚁口余生
林中舞会次日,一早大家就穿上特地准备的防蚊虫叮咬的扎上了袖口和裤脚的衣裤;穿上长筒靴子,带上水壶干粮、指南针、望远镜和野调仪器,钻入茂密的森林:开始向另一块剩下的林地进发。
参天大树厚厚的枝叶完全把天空遮住了,林中的光线非常的微弱与昏暗。热带乔木特有的板根像一堵堵的墙横延在我们面前,地下是无数的藤蔓植物与腐植质。我们在黑人向导的带领下吃力地前进,偶尔有一束束阳光透过枝叶间的漏洞,像强烈的探照灯光束一样射进林中。
我们进入到一块沼泽地,大家用砍刀砍下一种像小船一样的巨大叶片,铺在沼泽上慢慢地前行。一条3米多宽的小溪横在面前。前面的人涉水过去了,我和徐局长走在最后。我看徐局长没有穿长筒靴就背他过去。谁知刚走到小溪中,脚下忽然一沉,我们马上就陷入到溪底沼泽的泥浆之中。情急中,我一下就把徐局长从背上甩上了岸。这时水和泥已漫到腰部,脚底下像踩着一个无底洞似的直往下沉。王科长和熊队长忙眼明手快地砍下一根树枝递给我,这时沼泽的泥水已经漫到我的胸部,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从沼泽泥水中拖了上来,我幸运地又一次和死神说拜拜了。
走出沼泽地时,大家不禁都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大家所担心的豹子和蟒蛇都没有遇到,可能是像我们这样一支6个人的队伍,早就把野兽给吓跑了吧。殊不知,当我们来到一个小山包前休息,我靠着山包喝了一点水,正准备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下时,突然看见山包下有个洞口,在林中昏暗的光线下,一条小桶粗的黑色动物从洞中爬出来,像蟒蛇,可又看不清楚。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叫有蟒蛇,同时把手中紧握的开路用的非洲大砍刀对着洞口的方向,身体急忙后撤了好几步。小卢老板一看也大叫起来,是蚂蚁来了,快跑!果然,这是一条由无数蚂蚁组成的黑带,正在从小山包下的洞口中飞快地延伸出来。我们忙不择路地跟在带路的黑人身后拚命地奔逃。
原来,这个小山包竟是一个巨大的蚂蚁窝!而且这些蚂蚁是真正的森林之王——食肉蚁!这种食肉蚁体长大概有3厘米,个头和爬行速度都远远超过我们中国的蚂蚁,它们性情非常凶猛,只要是肉,见啥吃啥,森林中一切动物都惧怕它们。一条大蟒蛇倘若被蚁群遇上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一堆白骨。这种食肉蚁要是路过村子,所有的人都只有外逃躲避。蚁群过处,一切蟑螂、老鼠都会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奔跑中我们逐渐恢复了理智,开始在小卢老板的带领下,利用这种蚂蚁视力差的弱点,拚命地往下风的方向七弯八拐地奔跑,这样,蚂蚁闻不到我们的气味就找不到我们。大约跑了七、八十米停下来一看,还是没有摆脱蚂蚁的追赶,这时我看见已有几只蚂蚁一下就从脚下爬到了徐局长的身上。大家又急忙狂奔了200多米才甩掉了蚁群的追赶,但仍有几只已经爬上身的蚂蚁死死咬住徐局长的脖子不放,怎么扯也扯不下来,把蚂蚁屁股扯掉了嘴还紧紧咬在肉里。最后,当我们把蚂蚁硬扯下来时,只见徐局长脖子上也被咬下几个白糖颗粒大小的肉来,伤口直往外冒着血珠。这种蚂蚁咬人的时候,还会分泌一种蚁酸,要是被蚂蚁咬多了,人就会因蚁酸中毒而失去知觉。而人一旦倒下来,被蚂蚁群覆盖那可就完了。刚才一幕虽然着实使我们大受惊吓,到头来却还好,只能说是有惊无险,绕过蚂蚁窝不远,我们便进入目的地,开始了我们的森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