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堇||过年
吃着除夕的饺子,看到小薇对着手机笑起来,她说,看我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同学家煮的羊肉。我伸头一看,果然,那大块大块的羊肉让我有一种那同学家是土豪的感觉。是不是呼伦贝尔的羊肉不要钱?我要去内蒙,我要去内蒙!
内心对内蒙古的滔滔仰慕之情还在放纵奔流,我决定让她也羡慕一下我们大聊城的年,于是让小薇把我们大盘大盘的饺子拍照发给她,结果就看到她说:我们家包了包子,放在了门外,今天我们这里有八级大风,结果包子都让雪盖住了,不能吃了。并拍了大风吹着雪顺着地面疾飞的视频。
哈哈哈!我忍不住想笑。如果能隔空送货,我就给她家送几盘皮薄馅大的饺子——牛肉大葱馅儿,韭菜猪肉馅儿,荠菜猪肉馅儿,今天包的饺子一样送给她一大盘,让她全家和我们一起,过一个欢欢喜喜的牛年。
呼伦贝尔在过一个遍地飞雪的除夕,那么,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其他地方,在过一个什么样的年呢?肯定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难忘之处吧。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品尝每种馅儿的饺子,品评着哪一种更好吃。这一刻,过去一年所有的烦心事都像窗外偷偷炸响的鞭炮和窜天猴一样,或者噼里啪啦成烟成尘随风飘去,或者一声锐叫摇头晃脑窜向云霄,剩下的,只有眼前每一个家人和饺子。我低着头,一种馅儿各吃一个,几轮下来,仍旧无法断定它们的高下——每一种馅儿都好吃,都有各自的特点,我都喜欢。
早晨起来吃点饭,就开始准备回婆家过年了。先去超市买些糖果蔬菜什么的,发现临近春节,蔬菜的价格步步攀升,今年的调味品贵族大葱,尤其彰显着其新晋贵族的嘚瑟,一斤就要九块九,莲藕也涨到近年来价格最高的七块钱。看着价格表,我知道为什么从去年疫情以来,我老是觉得花钱如流水的感觉了。但,工作挣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花钱更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要快乐地买买买。
回到家,小雨已经该炸的炸,该煮的煮。心灵手巧这个词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她会钓鱼,会做菜,会养花,会炖猪蹄和凤爪,会养鸡养鹅,更会手工编织各种漂亮的娃娃、包包、发卡、耳饰,我很纳闷那些毛线在她的手中怎么那么听话,仿佛她就是一个将军,纤手一指,那些毛线就自动站好了队形,变换成不同的形状。我问她,究竟还有哪些东西是她不会的,为什么我看起来千难万难的东西,在她那儿就是举重若轻,就像困难是千丝万缕的线,她是削铁如泥的刀。困难一遇到她,不投降就会粉身碎骨。
小薇对她的手工编织充满了好奇,而她又想亲手编织一个耳机套,所以,趁着过年在家,就决定向小雨婶婶学习。吃完饺子,两个人马上就坐到沙发上,拿出线团和钩针,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虽然小薇不像小雨一样飞针走线,转瞬就完成一根麦当劳薯条,但也钩钩拆拆,由零基础的完全生疏,到手指慢慢听话,进而也构成了一根金黄金黄的薯条。
生活也像这编织,是通过努力,在自己的双手下一点点露出迷人的笑颜的。
午饭前后,先调好馅儿等着,和好面饧着。等到四点,开始动手包起来。这是这个除夕的重头戏,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所以务必要虔诚,要认真。用我娘的话来说,其他时间的饺子有个破皮的就破了,过年的饺子可不行。
过年图的是个吉利,要的是完美,是没有遗憾。
吃一块紫皮糖,发现味道不错;吃一块玉米味的软糖,发现流心的玉米味尤其对我的口味,于是再吃两块;打开金丝猴奶糖,口味不同,但都好吃,于是摸摸腰里风起云涌的肉肉,又剥开一块放入口中。
此刻,小雨教小薇钩的麦当劳薯条基本成型,佟丽娅和陈伟霆也出来了,我们回自己家看春晚吧。
打定主意尽最大努力不看手机,不扫码摇一摇抢红包,专心致志看春晚。自从春晚上可以摇红包,节目就被拼命摇动的手腕切割得支离破碎,但即使手脖子都要摇断了,最终也不过仨瓜俩枣。虽然娱乐了,但春晚几乎完全成了摇手机的背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一次次遴选出来的节目,就成了为发红包的商家站台的了,这让我有一种在饭店吃饭时,舞台上的演唱,只是一种助兴,和艺术水准无关。不过,我对微信群里的红包很感兴趣,看见就想一指头点下去。所以,慢慢的,眼睛就会时不时地从电视屏幕上移到手机上,抢红包,发红包,收新年祝福,发新年祝福,到了后来,甚至彻底抛弃了电视。
春晚已经无法吸引我了,虽然我已极力端正态度,就像三十年前看春晚的样子。众口难调,而且观众欣赏节目的渠道多了,可选择的内容丰富了;文化程度整体提升,鉴赏力也随之提高了。再说,流量明星的表演也总令人感觉少了点儿味道,一些小品的梗儿有些侮辱观众的智商,观点自以为是,没有与时俱进。
没意思。所以不看,至少是无法做到专心致志地看。
四周安静,空气里没有熟悉的炸药味儿。为了空气质量,我们把震慑“年”这头凶兽的最主要的手段抛弃了。年的味道一年比一年淡。大人们囿于传统过年,小孩子为了新衣新鞋和压岁钱盼年。当这一代小孩子长大以后,不知道年,在他们的生活里,会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物质的匮乏已经完全解决,精神的饥渴依旧。
没有彻夜绵延不绝的鞭炮声,梦里都是安静的。
一大早起来回老家去拜年。因为疫情,很多人戴上了口罩。原来的村庄变成了回迁小区,即使不是高层楼房,楼下、楼梯上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喜欢原来走在村庄的胡同里,迎面遇到几个拜年的人,从胡同口走过来,走进某一个院子里,高声说着拜年的话。那让我觉得那些拜年的话,虽然虚得令人发指,但态度总还算虔诚的。现在很多人挤在狭窄的楼梯上,然后拐进某一个单元局促的客厅,宾主客套两句,前面的来客就被后面涌进来的人挤得要出门,于是赶紧告辞奔向另一个单元。有的人甚至只在屋门口露个面,说句过年好,然后就走向另一家。“人到礼不差”,到了,拜年的任务就完成了。
其实没有几个人真正喜欢走家串户的拜年,所以,敷衍的态度其实是一种最真实的表现。这让我到底怀念去年的春节了。疫情原因,去年严令禁止拜年聚集。这样的一个禁令,会让多少人心松一口气呀。当时我就是躲在家里偷乐的那一个。
好在因为辈分大,需要去拜年的,也就大娘和婶子家,所以很快就拜完了年,回来后就琢磨着中午吃点什么。
继续包饺子。盛一大碗小雨炖了一个上午的鹿肉,凉拌一盘蒜泥黄瓜,再加一碗鱼鳞冻,一盘扒鸡,就着饺子,大年初一最丰盛的这顿饭就过去了。
困。回到自己家,先上床补一觉,然后起来做晚饭。
一点儿都不饿,但是小薇没回去拜年,中午也没怎么吃东西,需要吃点晚饭。煮点八宝粥,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吃两片腊肉,就着点儿芥菜丝咸菜,觉得,这样家常的饭,似乎更对胃口。
年,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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