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入门：秦印制作工艺对篆法的影响

本文发布我们篆刻作业秦印部分的第30方，同时说一下秦印制作工艺对篆法的影响。我们秦印作业的第30方是这方“鲁点”：

（秦印：鲁点）

显然，这是一方横向的“日”字界格秦印，跟我们之前的作业略有不同。但因为同样都有界格，印中的章法均不复杂，我们还是应当将学习重点放在篆法的处理上。

我们知道，印章发展到秦代，制作工艺并不成熟，秦印无论官印私印，绝大多数为阴文凿刻，只有极少数私印是阳文。正因为是凿制，所以它们不像汉代铸印一样提前铸模并精工修饰细节，所以，它更多呈现粗率的风格。

因为匠人是在金属（多是铜）上刻凿，因此直笔更易于匠人操作表现，不论是平头凿还是尖头凿，加力一凿下去，冲出来的就是一根直线条（不论水平或垂直的直线还是斜直线），如图：

（凿印形成的线条特征）

此时匠人们尚没有掌握处理转折，处理圆曲线条的“高级”工艺，所以，秦印中多出现以直代曲，以方代圆的处理方法，比如：一根小篆的圆曲线条，处理成两直笔或三直笔相接的线条，或者一个圆曲形的文字部件，往往处理成方形（四根直线对接）或三角形（三根线条对接）的样式，因为这样更易于匠人实际操作，完成起来要方便、快捷得多。比如作业“鲁点”中的圆曲部件都被处理成了方形和三角形，显然，这都是为了凿刻操作便捷。

（以圆代曲，以方代直）

当然，这样的处理还有秦隶的特征（我们之前讨论过），秦代，隶书也是通行文字，不管是秦统一之前匠人们的习惯处理方法，还是统一之后，匠人们为了简便做的各种“隶化”处理，实际上都使秦印中的文字篆法不再是严格的小篆结构和小篆笔画特征。

认真观察，我们会发现，秦印因工艺而导致的这种以方代圆、以直代曲的处理，这种方和直并不是非常标准的方和直，而是不规范的，随匠人的书写习惯和物理阻力形成的具备一种率意之美，这种率意之美，或者有草率的成分，但也因此使文字出现一种活泼天真、变幻莫测的特殊美感，这与秦诏版和权量篆书有异曲同工之妙（工艺相似也是原因）。

（秦诏版小篆）

同时因为椎凿工艺的原因，会出现两种点画特征：

1、连接“不及”。线条转折处，连接并不紧密，而是出现细微的空隙。出现这种空隙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后一凿(前一笔画）与前一凿（后一笔画）没有连接得严丝合缝。但这种“不到位”的连接，往往使线条呈现出明确的时序之美，表达出刀断意连的艺术效果。比如作业30中的“点”字中竖与下部“口”的上横之间并没有连接起来，而是有了相应的间隙。

（“不到位”的线条连接）

这种笔画表现手段，经常为后世篆刻家所使用，如赵之谦、吴昌硕、王福庵、齐白石，都有这种线条连接的印例。如图：

(赵之谦的“赵之谦印”）

最明显的是“印”字的“爪”部的三个小短“爪”，它与上部横线全部没有直接的连接，而是呈现“笔断意连”的时序性效果。

2、连接“过头”。线条的交接处（比如笔画转弯），为了使两条线条连接紧密，匠人常常会用力过猛，导致某根线条“冲过了头”，而露出锋利的凿痕。这种凿痕使文字的线条有猛利劲健的效果，也充分体现了“椎凿之痕”。比如作业30里的蓝笔标示之处：

（冲过了头的凿痕）

这种“椎凿之痕”，到了后世篆刻家手里，就成了“刀情石趣”，黄牧甫大师的印作中，常常会有这样的故意留在线条以外的痕迹。他在“刻白文印时，往往在线条一端的外侧就起刀，留出尖挺的刀痕，刻朱文印偶尔从线条的内侧起刀，留下了类似书法起笔般的石屑。产生了有笔有墨、丰富印面的艺术效果”（韩天衡语）。如图：

(黄牧甫的白文朱文印例）

只要仔细观察，我们可以在这些印例中明显看到这些特征，这里就不一一描述了。

当然，后世篆刻家是用刀模仿了古人的椎凿特征，是刻意为之，是艺术的再加工与再创造，是文人雅趣，与秦代匠人所表现出来的天工之趣还是有区别的。但我们应当充分理解这种制作工艺带来的篆法与刀法影响，并有意地将它运用到我们的学习创作实践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