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
乡村轶事
王义和
老家村南,有座省属扬水机站,就坐落在河北省境内的雄(雄县)霸(霸州)交界处的分洪道北岸的六郎堤上。儿时扬水机站的前池槽里满是澄澈碧透的河水,每年夏天,附近几个村庄的青壮年汉子和顽皮的孩子们便成群结队的来这儿洗澡,那时的孩子们都谙懂水性,机站池槽俨然成了人们避暑消夏的游泳场。
在我的记忆里,扬水机站却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地方。大人们说池槽里的水“脏”了,每隔三年头上,池水就要淹死一个人,说是被替死鬼拉下水的。我对大人们的这一说法深信不疑。因为在我的孩童时代就亲眼目睹了三回人们在池槽里打捞溺水者尸体的情景。
记不清是哪年的夏末秋初了,老天像是决了堤口似的,瓢泼大雨“哗哗”地连着下了三天三宿,堤内绿油油的秋庄稼全被浑浊的雨水淹没了,机站开启了八口闸门(共九口)往堤外泄洪。我当时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早已学会了游泳。那天下午我和伙伴们散学之余在河堤上玩耍,就见邻村的十来个小伙子,抬着一口还没有来得及上油漆的空棺材,沿河堤往扬水机站急匆匆走去。喔,池槽里淹死人了!我的心“咯噔”一下子缩紧了,和伙伴们一起跟着那帮抬棺材的人去看究竟。
被淹死的是个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听抬棺材的人说,她是在河堤坡上挖猪菜时不小心滑入湍急的河水里淹死的。尸体三天后才被机站上的工人发现,是被水流冲到机站前槽里的。我清楚的记得那具女尸的模样,被水浸泡的有些腐烂了,肉皮像是碎塑料布似的一块一块的爆裂开来,好可怕好恐怖噢。我一连几天吃不下饭,晚上老是做恶梦,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那具女尸狰狞恐怖的模样。唉,那个女孩儿的爹妈该多么难过啊。
三年头儿还没到,只是和女尸间隔了一年,池槽里又死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保定什么水力学院的学生,来扬水机站实习的。那天正是伏天,热的人几乎喘不上气来,我跟随大人们利用歇晌儿的空儿在机站池槽里洗澡玩耍。那个实习的大学生和他的三个女同学也耐不住炎热的炙烤,刚下汽车就换上泳装下到池槽里游起泳来。看样子那个帅小伙儿是学过高台跳水的。他上到大闸的楼顶,来了一个白鹤晾翅,便从十几米高的楼顶上翻着跟头跳了下来,“唰”的一下轻盈地钻入水里,那个跳水动作好潇洒啊。乡下的人除了电视里哪见过高台跳水啊,都兴奋的给小伙鼓起掌来。那个小伙儿更来劲儿了,他又上到大闸楼顶上来了个抱膝三周半跳,直上直下的从十几米高的楼顶上跳下来。唉,这下惨了,他的脑袋不偏不移的戳在了隐藏在水里用来保护闸门的铁壁子上的一个螺丝杆上,鲜红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子从水中冒了出来,那个小伙双手捂着头在水中猛的露了一下便沉入了水底。和他一起来的三个女同伴吓呆了,继而嚎啕大哭起来。尸体是被我村一个绰号“水王八”的大人扎猛子捞上来的,人们无不为之惋惜。
你说邪门不,事隔第二年的夏天,机站池槽里又淹死了一个大人,是固安县某村一个生猪贩子。那天他路过扬水机站,见池槽里净是洗澡的人,也想到池边擦洗一下脸休息一会儿。他蹲在池坡上去洗脸,由于池坡是用水泥抹过的,上面生长着厚厚的苔藓,很湿滑,一下子就滑入水里不见了。当时人们都在忙着洗澡,谁也没有注意这个人,再说那时的人谁还不会水呀!直到傍晚,我村那个绰号“水王八”的人在池槽扎猛子摸鱼时,才在水底触摸到了他,等捞上来那个人早已淹死了。有人说是被替死鬼拉入水里的。
后来,又听机站一个伙夫说,他曾经在机站后院见到一条大蟒蛇,碗口粗细,两丈余长,发现时那莽蛇正盘绕在机站的一个十几丈高的避雷针上晒暖儿呢。这就更增加了扬水机站令人恐惧的氛围。从此,我和伙伴们再也不去机站玩耍了。
随着近年来干旱的加剧,机站的池槽里早就没水了,干涸的河床里已是蒿草丛生,成了黄獾,野狸,黄鼬,刺猬,蛇的藏身憩息的乐园。冬天的夜晚,万籁俱寂,扬水机站堤坡上的杨林里,会常常传出阵阵凄厉的小孩儿哭似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有人说是野狸的叫声。有胆大的晚上去机站池槽下铁夹子逮黄鼬卖,一宿能捉十几只呢。
渐渐地,扬水机站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去年刚过完秋,村里我的一个远当家哥哥盖西厢房,开着三马车去机站河汊(当地人称作大裤裆)里拉土,土没装一锨,便又开着空斗的三马车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媳妇问他出什么事了,瞧把你吓得?他的脸都变色了,眼睛里装满了恐惧,哆哆嗦嗦地告诉媳妇,说是在机站的河汊里见到了一条碗口粗细,长约两丈的一条大蟒蛇,正在河床上往机站池槽里爬呢!
嗬,这下可热闹了,沉寂了多年的扬水机站又重新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越传越邪乎,添油加醋,添梗加叶地又把那条“碗口粗细”“两丈来长”的蟒蛇说成了像盖大房的檩般粗细,约四五丈长的世上罕见的大蟒蛇。
究竟有没有那条大蟒蛇呢?除了去那儿拉土的远当家哥说是见过,还有机站上那位已经作古的伙夫也说是见过,村里再也没有人亲眼目睹过蟒蛇的真容了。我怀疑是远当家哥和那位伙夫编出来吓人的。但我跟远当家哥说起有关蟒蛇这件事时,他竟脸红脖子粗的对天起誓,说是真的在机站的河汊里见到过一条蟒蛇,没有说谎的,只不过没有人们疯传的蟒蛇大罢了。
可能吗?我们这里并没有适宜蟒蛇生存的条件呀?
管它呢,反正如今的扬水机站又被人们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又令人恐怖的色彩,大人们再也不允许孩子们去机站玩耍了,机站四周也已垒上了高高的围墙,由于河里没有了水,机站平时只有一个门卫在那儿看门。昔日扬水机站碧波荡漾的景象已一去不返了,就像村庄上空那缕缕走散了的炊烟,随着风儿的吹拂,不见了踪迹,而儿时的苦涩而又恐怖的故事却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不忍随故乡走散了的炊烟而飘走……
作者简介:王义和,男,河北保定雄县人,教师。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燕赵文学签约作家,雄县文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河北日报》《鸭绿江》《福建文学》《荷花淀》《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长城文艺》《南开文艺》《燕赵文学》等几十家杂志及报刊。获首届华夏散文大赛优胜奖、首届《河北作家》·“美丽河北”优秀奖、首届“世界汉语文学杯”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等。
作者姓名:王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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