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奂生再进城
陈奂生再进城
顾成光
话说陈奂生自那次不得己住了一晚县城里的宾馆,被席梦思的弹簧崩了一下之后,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从此之后进城早去早回,算好卖多少油绳,从不在城里过夜。
虽然陈奂生是个卖油绳的出身,收入较少,但他的儿子却脑壳聪明,从小学到大学直到闯进社会,一路高歌猛进,成为省城的一位知名私企老总,拥有别墅和名牌汽车,与卖油绳的陈奂生相比自然是天上地下,但父子俩关系非常好,也同样精明,擅长算计,就是那种做生意所炼成的心算能力。在孙子出生当口陈奂生便被儿子叫到城里去帮忙,于是儿子开着小汽车接陈奂生夫妇进城了,省城自然比县城大多了,高楼自然是一幢接一幢,宾馆一个接一个,比陈奂生常去卖油绳的县城阔气多了。
省城离陈奂生老家有近千里,所以他们不得不走高速,争取快一点进城,陈奂生也巴不得早点到省城,因为他太想看到刚出生不久的孙子了。然而事与愿违,高速路上堵车了,哗啦啦几十里都是熄了火趴着不动的车子:黄的,白的,红的,黑的,银灰的成了一条长龙。陈奂生虽到县城见过世面,但也是头一回遇上堵车,头一回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不禁发出阵阵感叹。
车内的人们走出车子,在路边空档的地方打起了羽毛球,跳起了大妈舞,玩起了扑克牌,还有的支起了烧烤架。陈奂生先是感到很新奇,坐在车座上眯着眼欣赏着,后来屁股坐麻了,于是打开车门想下来走动走动,忽感一阵尿急,看看四周全是人儿,那种想随地解决的想法刚生成又很快被奂生给扑灭了,怎么办呢?以前陈奂生做生意来往县城乡下,一旦内急,很快就往路边树丛中一钻,哗啦啦一下子,然后扯好裤子,又开始赶路。
而眼前高速路上,柏油路面,边上护拦,满地等疏堵的人儿,光溜溜地,与当初的树丛不同,不能哗啦啦地解决了,只能憋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可路上的车子却没有一辆一辆地往前开,陈奂生的车子自然也趴在原地不动。陈奂生实在憋不下去了,于是说出来实情来,奂生儿子拿来一只废塑料瓶,奂生接过迫不及待地脱拉链,他老婆在边上提醒说:当心老东西。
三小时后,陈奂生的车子终于发动向省城驶去,奂生想这次比上次在宾馆里被床垫崩了一下还要狼狈,不过奂生又想很快就要见到自已的大胖孙子,这次狼狈算不了什么。这个大家庭是他陈奂生用双脚一步步踏出来的,用双手一根根油绳煎卖出来。
在省城住了几年,陈奂生夫妇协助儿子儿媳打理家里家外,日子益发过得红火,孙子也好几岁了,忽感该回一趟老家祭奠一下祖先了,也顺便看看老朋友。于是陈奂生风光地衣锦还乡了。
乡亲们围着陈奂生问长吁短,一口一个“奂生叔”,一口一个“奂生爷”。孙子在一旁默默地学着,忽而高喊一声“奂生爷”,儿子一惊愕,立马一个栗凿敲在奂生孙子的脑袋上,奂生立马呵斥儿子,教孩子不能用暴力。
陈奂生祭奠完祖先,宴请过宾朋之后,又匆匆去城里了。
岁月不饶人,陈奂生再硬朗的身板也垮了下来,走路开始蹒蹒跚跚了,于是就去选购拐棍,龙头拐棍他自然是看不上眼,如佘太君,贾母用的那种,这样有辱陈奂生,因为是老年女性用的,他陈奂生是个爷们,怎么能用这种拐棍?于是儿子又帮他选了一种拐棍,象雨伞柄那样的,陈奂生高兴地点点头,倚着墙拿起拐棍挥着,挥着。忽而不高兴了,因为他想起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蒋介石也用过这种形状的拐棍,那是一种为了掩饰兵败如山倒窘迫态而倚靠的文明棍,但店里也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店主及儿子好说歹说才劝住陈奂生,于是陈奂生将就着用它代步,往来于公园和家了。
坐在公园的石椅上,陈奂生用眼睛扫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想自己这一辈子辛勤地操持着家,再加上儿孙的聪明,老妻的贤淑,他陈奂生觉得很值很值了,从卖油绳开始发家,一直修行到了省城,除了被县城宾馆弹簧床崩了一下,高速路上憋过一次尿,孙子说错话之外,他陈奂生一生风平浪静,这是哪儿修来的福气呢?
忽然陈奂生看到公园里一根路灯杆上挂着一面国旗,他明白了他过得幸福的道理了。
太阳暖暖地照在奂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