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德馨医案

案一、肺炎

高××,男,23岁

始以畏寒发热,伴见咳嗽,经沪南医院胸透凝为“右中肺炎”,予“庆大”、“卡那”等抗菌治疗,热未退(T39℃—40℃),来院急诊,以右中肺炎收入病房,T39℃,P116次/分,Bp90/60mmHg,白血球点数7000/立方毫米,中性72%,淋巴28%,入院后经中西药多方治疗无效,高热稽留,口渴,气促,胸闷烦燥,咳嗽较剧,脉浮数而芤。

初诊:壮热已13天,(T40℃)汗多不解,咳嗽气粗,胸闷烦燥,口渴溲黄,舌红苔黄腻,脉浮,重按无力。风温外受,热盛入里,熏蒸肺胃,痰热恋肺,肺炎叶焦,清肃之令不行,阳明邪热内炽,热盛迫津外泄,病延日久,气阴二伤,当此危急之际,非大将不能去大敌,拟人参白虎汤合栀豉汤出入,冀挽于什一。

生晒参9g  生石膏30g  肥知母9g  竹叶9g  黑山栀6g  六一散9g(包)  淡豆豉9g  带心连翘9g  云茯苓9g  芦根30g  甘草3g

二诊:昨进清热除烦生津之剂,发热已有下降之势,(上午39℃、中午37℃、晚间37℃)精神较前转佳,已能少量进食,微汗头痛,咳嗽胸痛,倦怠乏力,口干欲饮,小便短赤,舌质红,苔薄少津,脉浮而濡,清热即保阴,再拟原方,静观其效,同上方一剂。

三诊:经投入人参白虎汤合栀豉汤2剂后,体温已趋正常(T上午37℃、中午37℃、晚36℃)咯痰见畅,痰中挟血,右胸隐痛,纳差乏力,舌红苔薄,脉濡滑,风温渐清,痰热未净,再拟清化痰热,兼护阴津。

皮尾参4.5g(另煎饮)  鲜沙参9g  杏仁米仁(各)9g  冬瓜子15g  天竺黄6g  藕节9g  象贝母9g  鱼腥草30g  云茯苓9g  淡竹叶9g  鲜芦根30g  黛蛤散(包)9g

药后诸症悉除,康复出院。

按:本案为感受风温时邪、化热入里,邪热熏蒸肺胃,并涉胸膈。故予白虎汤清热生津,伍栀豉宣胸中郁热,协白虎汤清心除烦,因高热稽留,届时已十三天,须知壮热食气,热盛伤津,有正虚邪留不达之虑,故入人参益气生津,扶正达邪。吴鞠通曰:“若浮而且洪,热气炽甚,津液立见销亡,则非白虎汤不可”“若浮而且芤,金受火克,元气不支,则非加人参不可矣”。明确指出了白虎汤与白虎加人参汤应用区别所在。

案二、肺心病咯血

游××,男,63岁,退休职工

咳喘史十余年,反复发作,入院前四日感受风邪,咳嗽加剧,咳血鲜红约1000ml,恶寒发热,胸闷气绝,动则加剧,门诊以“阻塞性肺气肿,肺源性心脏病合并心衰”入院,入院后因症情垂危,而予中西结合治疗,寒热退而心衰粗定,但咳血绵绵,匝月未已,中药投生脉饮、千金苇茎汤、泻白散、石膏知母汤等,轮番施治,并遍投西药止血剂,咳血依然,乃邀颜氏查房。

初诊:咳血延绵,痰血挟黄,其色紫红,甚则盈口有块,面色红润,头痛目眩,胸闷气短,喘息不能平卧,动辄多汗,下肢作胀,颈脉怒张,口中秽浊,干苦作渴,大便难艰,舌红唇紫,苔黄中燥,脉弦数右滑,两尺微弱,高年气阴已衰,肺胃之火与痰瘀胶滞失宣,血络不安,塞其所实,益壮其势,亟为清热化瘀,育阴宁络,取《张氏医通》瑞金丹义加味:

(1)大黄9g  淡秋石(冲)4.5g  生地30g  黛蛤散(包)9g  三七粉(吞)2g  丹皮9g  荆芥炭9g  焦山栀9g  茅根芦根(各)30g  蒲黄炒阿胶9g(5贴)

(2)停用一切西药。

二诊:药后大便日行三四次,痰血随止,咳喘心悸,痰多头晕,口干不欲饮,脉细滑,舌红苔黄,痰瘀有清泄之机,溢血得归经之路,不再生枝则吉。

同上方去大黄、秋石,加麦冬9g、南沙参、北沙参3g  川贝母6g  枇杷叶9g(7贴)

注:第二方服完,症势大却,愉快出院。

按:《张氏医通》瑞金丹,其中大黄大苦大寒,气味俱厚,性沉而降,引入血分,破一切瘀血。《本经》谓其“推陈致新”,仲景治心气不足,吐血衄血之泻心汤即用此为君,故《血证论》推为吐血圣药;秋石滋阴降火而不伤胃,返本还元且能散血,气味咸温,润肺滋肾,养阴止血;两者配合,止血之功更优,且大黄得秋石之制,不伤阴,不败胃,尤为良方。凡阳明热盛,瘀血凝滞,血络损伤所致吐血,用之皆验。

推求吐血之本,实不出阴虚阳亢四字;阳亢者火盛,盛则当泄,故君以大黄;阴虚者水亏,虚则当培。故取滋养宁血之秋石为辅,褚澄《褚氏遗书》谓吐血“饮溲溺则反不一死,服寒凉则反不一生。”而秋石原由“溲溺”炼制而成,其功更甚可知,与生地、阿胶配伍则相得益彰,一清一滋,亢者平而亏者盈,心火下行。荆芥炭不能仅视炒黑止血之义,因其入足厥阴经气分,功擅祛风邪散瘀血,方为切中病机,见效如桴。见血不止血,原为中医之试,观此尽可信也。

案三、冠心病

苏×,女,48岁,干部。

冠心病,经常胸闷,心绞痛,反复发作,近因爱人病逝,忧伤不能自己,症状加剧,彻夜不寐,用西药无效而来就诊。

初诊:冠心病有年,心气不足,气滞血瘀,脉道不畅,不通则痛,故胸痛时作,近以忧伤而后,气郁瘀阻,虚阳上越,神失所舍,故彻夜不寐,脉沉,结代,舌淡苔薄而紫,王清任称血府逐瘀汤能愈“忽然胸痛”、“不眠”、故投之。

柴胡9g  川芎12g  枳壳9g  当归6g  桃仁9g  红花9g  桔梗4.5g  生地12g  生甘草3g  牛膝6g  赤芍12g           4贴

二诊:心绞痛未作,夜寐欠酣,脉细弦、结代,舌紫苔薄,气滞血瘀,心肾失交,再取前方加味。

前方加琥珀1.5g(临睡时吞)(4贴)

加服琥珀粉后能入睡6~7小时,脉结代亦消失,心绞痛未作。因琥珀来源紧张,停服效果即差,再用后疗效相同。

按:冠心病出现的心绞痛、胸闷、心律失常,以及紫舌,脉沉涩等证候,都是“气滞血瘀”的表现,血府逐瘀汤内容包括四逆散疏肝舒气,以及桃红四物汤活血化瘀。故治疗冠心病之具有气滞血瘀证候者较为合适。惟剂量上与一般用法恒有不同,其中柴胡、枳壳、川芎量应加大,前二味疏肝利气,后者能破血积,《神农本草经》早就提示川芎能治疗“心腹坚痛”,其疗效亦得到现代医学的证实,故临床多习用之。血府逐瘀汤之治冠心病还可从“血府”两字理解其方义;因脉者,血之府,血府即泛指血脉流通之所。中医认为心主血,主脉,除了指水谷精微,通过心气生化为血的生理功能而外,还认为心主血液的运行,如心气不足,即可出现气血瘀阻,产生心痛。“脉管是血液运行的孔道,与心相连,所以说心主脉。心病可反映于脉,如心阳不足则脉弱,心气不匀则出现结代脉,心血不足则出现芤脉等。冠心病的发病机制有多种原因,但由于心阳痹阻、心血瘀塞是主要的,故临床用活血化瘀治疗冠心病的比重亦较大。本例加用琥珀安神,能促使病人入睡,确具功效,临床还发现其具有纠正心律之效果。

案四、重症肝硬化腹水

     陈××,男,27岁

患者自1953年起即有多次大量呕血,并伴有腹水而住北京铁路医院,检查发现脾大二指,食道下端静脉曲张,诊断为门脉性肝硬化,经治疗一般情况好转出院。1956年又因大量呕血而入无锡人民医院行脾切除及胃左右静脉结扎术,术后不久又有腹水出现,乃转上海广慈医院行门腔静脉吻合及肝管结扎术,术后出现腹水加剧,为此转至我院治疗。入院检查:腹部膨隆,腹围87.5cm,腹壁可见静脉曲张,有移动性浊音及波动感,肝脾未扪及。食道钡餐检查:食道静脉全部曲张。肝功能检查:总蛋白5.55g%,白蛋白2.02g%,球蛋白3.53g%,白蛋白:球蛋白=0.57:1,TTT9,TFT(+++),CCET(+++)。根据患者以往曾住日本血吸虫流行地区,有河水接触史,故拟诊为日本血吸虫引起之门脉性肝硬化并发手术后腹水。

医案:病膨已久,历经药物、手术治疗,俱不为功,大肉日削,腹水膨隆,脉沉细,舌光少苔,脉象病情均见虚象。经言膀胱藏 津液,气化则能出,所谓气化者,即命门之真火,火衰则不能蒸发肾之关门而水聚焉,议以附桂八味固本清源,以附桂蒸动其关,积水始下,治水治胀,其要在于通阳而已。

淡附子4.5g  熟地18g  山茱萸肉9g  茯苓12g  桂枝4.5g  山药9g  丹皮4.5g  泽泻6g

药后小便显著增加,每日尿量达1000ml以上,腹水渐消,腹围缩小至80cm左右,一般情况好转,肝功能也见好转(总蛋白7.6g%,白蛋白4.08g%,球蛋白3.52g%,白蛋白:球蛋白=1.15:1,TTT4,TFT(±),CCFT(±)为肃清余邪,将附桂八味丸改为济生肾气丸加将军干,小便量日趋增多,腹水完全消失,腹围缩小至74~75cm,肝功能完全正常,精神食欲完全恢复而出院,总疗程1年有余。出院后仍以附桂八味丸善后,随访多年,疗效巩固,多次复查肝功能均正常。

按:本例曾两度手术,再度腹水,腹围增至87.5cm,食道静脉全部曲张,且具有中医所谓“五不治”之症状,经遍用各种方法无效,而达危险之边缘。根据脏象学说,该病主要与肺、脾、肾三脏有关,如《素问·生气通天论》说:“因于气为肿,四维相代,阳气乃竭,”首先指出肿胀由于阳气虚,而引致外邪,致使运化阻滞,阳气衰竭。《素问·阴阳别论篇》说:“三阴结,谓之水”,指出脾、肺之脉寒结,使气化为水,为肿、为胀。《素问·水热穴论篇》说:“……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指出肾阳不振,也可导致水湿凝滞。根据历史的发展,以后又有血臌、气臌、盅胀等区分,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与肺、脾、肾三脏有关。明·张景岳氏论治法颇为精确;“水肿为肺、脾、肾三脏相干之病……三脏各有所主,然合而言之,则总由阴胜之害,而病本皆归于肾,肾为胃关,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在肿胀的治疗上,推崇金匮肾气丸,他说:“故凡治肿者,必先治水,治水者,必先治气,若气不能化,则水必不利,惟下焦之真气得行,始能传化,惟下焦之真水和位,始能分清,求古治法,惟薛立斋先生加减金匮肾气汤,诚对证之方也。余屡用之,无不见效。此虽壮水之剂,而实即脾肺肾三脏之正治也。”本例患者虽青年,但证已经年,曾两度手术,并屡经攻伐,则肺、脾、肾三者俱虚,气化不及州都,治节不行。故经攻伐、化瘀、逐水等等治法俱无疗效。惟壮命门之火,滋肾中之水,使下焦之正气化,关门利,水道自通。盖肾为先天生气之源,补命门则元气复,而后天胃气有所本,土旺能生金,水安则火熄,而肺气亦得舒矣。此方诸恙兼顾。薛氏屡用此法,而张氏更有所发挥。此方双补肾中真阴,真阳。阴盛可以治外来阳水有余之肿胀;阳盛可以治阴水内发过盛之肿胀,复以肉桂化腑气,茯苓、泽泻行水道,肾气充沛,阴阳得其和平,肿胀自消,所以称此方为治肿胀之正治。对久病肿胀,慎勿恋恋于攻伐而从本治为宜。

案五、肥厚性胃炎

钱××,女,56岁。

初诊:胃窦炎、肥厚性胃炎。胃脘胀闷,食入运迟,口苦,便艰。脉数,舌红中剥。胃阴不足,瘀热交搏,拟丹参饮加味。

丹参12g  百合9g  川楝子6g  延胡索6g  台乌药4.5g  蒲公英9g  砂仁2.4g  檀香1.5g  生麦芽30g  柿霜(吞)9g  八月札9g            4贴

二诊:口苦已瘥,舌面燥红,已数日不更衣。脉细数,舌红中剥。瘀热交搏,阴虚阳结。喻嘉言有滋液救焚之议,仿其意而用之。

北沙参9g  芦根30g  蒲公英9g  川楝子9g  天花粉9g  火麻仁9g  丹参12g  百合9g  石斛9g  山栀6g     4贴

三诊:药后得便,舌剥已减,胸宇亦适,多食则胀。健运之权未复使然也。

生白术9g  北沙参9g  石斛9g  麦冬9g  芦根30g  檀香1.5g  炙乌梅4.5g  生麦芽9g  香椽皮9g  佛手4.5g

注:日趋好转,仍取前法续服,苔剥随证而复,病即霍然。

按:胃病十余年,久病入络。始以丹参饮加蒲公英、山栀化瘀泄热,口苦先解。鉴其便秘舌剥,乃阴液内枯、阴气结闭之象,故用石斛、沙参、麦冬、芦根借水行舟,卒使长达数载之苔剥复生,腑气亦通,胃病亦解。

叶天士养胃阴,常于阴药中加麦芽、檀香,使之滋液而不确胃,法多应手。

案六、肾病综合症

周××,女,14岁,学生。

1985年3月,下肢虫咬搔破,经治痊愈,随之出现面目,下肢浮肿,伴尿频尿急,小便常规检查;尿蛋白(+++),红血球(+),白血球少许,拟诊急性肾炎,予激素及抗生素治疗,上症消失,尿蛋白降至微量。后因感冒,症情反复,浮肿时作,7月份起尿蛋白持续在(++)~(+++)之间,伴腰酸乏力,在外院用青霉素、强的松、中药等治疗,症情无好转,遂于10月8日转入我院治疗。

初诊:水气病,颜面、下肢浮肿,腰酸乏力,口干喜饮,纳馨便调,两下肢有淡紫色瘀纹,舌暗红而胖,苔薄腻,脉细小数,尿蛋白(++)~(+++),24小时尿蛋白定量1.19g。始而湿热下注,日久脾肾受损,水失气化,病久入络,封蛰失职,精气外泄使然也。

赤芍9g  当归9g  川芎9g  丹参12g  桃仁9g  红花6g  蒲公英15g  水蛭粉(冲)1.5g  黄芪60g  益母草30g  紫花地丁9g  白花蛇舌草30g  白茅根30g  14贴

注:药后上述症状次第好转,尿蛋白(-)~少许,24小时尿蛋白定量下降至0.4g  出院随访,二年来一直稳定。

按:作者近年治疗慢性疾病,辄喜用益气化瘀法则,因久病患者其气必虚,久病入络为瘀,虚实挟杂,益气治本,化瘀治标,用治于内伤难病之久治不愈者,如老年病、冠心病、缺血性中风、慢性肾炎,以及一切功能性疾患皆有效果。本案以重量达60h之黄芪为帅,益气固卫,对蛰得守,以善于破血之水蛭为辅,斩关夺将,用利水之力更著,殆取先人之训:“水气病之久治不愈者,当从血分求之”之旨。肾病综合症多求援于激素,易反复,易有后遗症,实非善策。作者尝探索水气病之治疗有年,有得有失,本方别出蹊径,屡经验证,可供临床工作者之参考。

案七、尿毒症

滕××,女,54岁。

慢性肾炎,10天前出现厌食、恶心、呕吐、头晕、失眠等症,测血压170/95mm汞柱,眼底检查有血管机能性改变,酚红测定不显色,非蛋白氮86mg%,二氧化碳结合力28.2容积%,诊断为慢性肾炎尿毒症。

初诊:患者高热39.5℃,不寐,阵发性烦躁,二便失禁,神志时清时昧,呈半昏迷状态,两侧瞳孔散大,对光反射迟钝,有时神志完全丧失,脉洪数,舌红苔薄。痰热内盛,蒙闭心窍,亟拟清心泄热,化痰开窍。

紫贝齿(先煎)15g  茯苓9g  淡黄芩9g  石决明(先煎)30g  竹茹6g  珍珠母(先煎)30g  天竺黄6g  郁金6g  双钩藤(后下)12g  龙胆草3g  竹叶3g  牛黄清心丸(吞)1粒。

二诊:服药后烦躁之势较定,较能入睡,但体温不退,神志不清。痰热蒙闭心窍之势未平,再以导痰汤合小陷胸汤为法。

鲜菖蒲15g  陈皮6g  茯苓9g  川黄连3g  竹沥半夏9g  枳壳9g  全瓜蒌(打)15g  广郁金6g  竹茹6g  甘草3g  安宫牛黄丸(吞)1粒

三诊:服药后热势稍衰,但神志依然不清,原法再进一步。

石膏(先煎)15g  竹叶6g  鲜茅根30g  黄连3g  鲜生地30g  鲜菖蒲15g  滑石9g 知母9g  甘草3g  银花9g  带心连翘9g  车前子(包)9g  将军干1对  紫雪丹(吞)1粒

上方服用三帖,症势豁然开朗,热退神安,神识恢复正常,但出现了咽痛、舌尖破碎,上方加以板蓝根9g  西藏果9g  马勃3g  另外吹珠黄散,中白散,柳华散,症状旋告平复,复查血非蛋白氮33.3mg%,二气化碳结合力50.4容积%,血压150/100mm汞柱,乃改用二仙汤、十全大补汤善后。

按:本例治疗,几易方案,原则以清心、泄热、滋阴化痰为法,不但使症状消失,并且使肾功能恢复正常,推测其药理作用,可能是调节体内重要化学物质的摄入与产生的速度,使其与排出之速度相合。总之,中医辨证施治的法则,不拘于一病而用一方,是很灵活的。

案八、慢性髓性白血病

    例一、王××,男,39岁。

1958年3月份起自觉心慌、消瘦、盗汗,持续半年,未经治疗。10月份因高热住南京××医院,经检验血常规,发现白细胞14万,脾脏肿大,横直径均过脐一公分余,拟诊为白血病而转入本院。周围血象:白血球24,600,红血球178万,血色素44%,中性57%,多核20%,淋巴6%,中性幼型7%,髓细胞3%,前髓7%。予以深度X线照射,每周二次,经六次照,白细胞下降至正常,脾脏稍见缩小而出院。出院后血象稳定一月,此后又逐步上升,经化疗、输血不效再次转入我院。血常规:白血球13万,红血球361万,血色素78%,中性20%,多核43%,单核1%,淋巴1%,嗜酸3%,髓母1%,前髓4%,髓细胞7%,幼型10%,以中药进行治疗。

初诊:脸色萎黄,枯而不润,形容憔悴,体倦无力,自觉四肢酸楚,纳食不馨,脉小数、寸口独软,舌苔薄白,唇面白不华,爪甲不荣,脾脏肿大,下缘过脐。脉实血实,脉虚血虚,瘀滞成积,正虚邪实,治当攻补兼施,内外同修。

(1)人参鳖甲煎丸4.5g  一日二次。

(2)狗皮消痞膏加阿魏1.5g  贴敷脾区。

(3)熟地12g  党参12g  黄芪15g  白芍6g  鳖甲24g  莪术9g  牡蛎24g  丹参9g  砂仁2.4g  牛膝9g  白术9g  茯苓12g  当归6g  生地12g。

经治疗以来,纳食佳,气色好转,脾脏日见缩小,寸脉缓,苔薄,血常规白细胞总数逐步下降,一月后一直保持在3万左右,红细胞日趋好转,精神日振而出院。

例二、芦××,男,36岁,工人。

患者平时身体甚健,1961年7月30日晚上突然上腹部阵发性绞痛,腹泻三次,仍坚持工作,下班后至夜间发现黑便三次,并有呕血一次,因而收住入院。

检查患者,发育营养中等,呈贫血面容,脾脏肿大过脐,右腹股沟有大片紫癜,发病期间消化道出血连续三次,量达700~800ml之间,发热,神萎,纳差。血常规:白细胞30万,母细胞15%,前髓13%,髓细胞10%,后髓细胞6%,有髓红血球1%。经骨髓穿刺,所见符合慢性髓性白血病。

初诊:胃病史已6年,今年起开始左少腹部有痞块,固定不移,胸胁痞闷,间有齿衄,疲劳,夜寐多梦等症状,脉弦而数,舌紫苔薄。瘀滞髓海,生化无权,拟为瘀血型白血病。出血总由于火,育阴清热为先。

犀角1.5g  地黄30g  赤芍10g  参三七1.5g(另吞)  丹皮10g          3贴

药后白细胞下降至12万,出血停止。

二诊:初剂中病,病情有退却之机,脉细数,舌红苔薄。阴分已虚,瘀热未化,取“龟甲化瘀饮”(经验方)主之。

龟版15g  鳖甲15g  莪术12g  红花9g  三棱12g  黄芪15g  太子参12g  仙茅9g  牡蛎18g  白术9g  丹参15g  赤芍12g  砂仁拌熟地15g  人参鳖甲煎丸9g(吞)

一月后获得症状、血象缓解而出院。出院后以雄黄粉,每服一分,一日二次。每周服牛黄醒消丸二瓶。白细胞维持在6000~10000之间,恢复工作。

按:作者将白血病分为阳虚型、阴虚型、阴阳两虚型、温热型、痰热型、瘀血型六个类型。惟瘀血型与活血化瘀疗法的关系较大,但我们认为白血病的本质乃本虚标实,故治疗法则上总以扶正达邪为主,可有利于诱导缓解与维持缓解。所选例二则均为瘀血型,属祖国医学“症瘕”、“积聚”范畴,《华陀中藏经》称:“劳气冷热虚寒风湿食药思忧致而为症,青黄燥血脂狐蛇鳖成而为瘕。”经云:“坚者削之,留者攻之,结者散之,客者除之,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开之发之。”总其法,攻、消、散、补而已。根据这个原则,立法以攻为主。但缘于患者有虚损症状,故例一以益气化瘀,例二以“鳖甲化瘀饮”加味,扶正软坚,剿抚兼施,结合外治或加服抗白血病之药物,均取得了症状与血象的缓解。

雄黄为抑制白血球的有效药物,对白血球之热性症状者辄用犀角粉,亦能降低白细胞,如例二入院时白细胞30万,服犀角地黄汤三剂后即降至12万,又能退热止血,用治多验,惜药源较为紧张。阿魏消痞膏外贴,活血化瘀,消坚除积颇有效果。

案九、血栓闭塞性脉管炎

例一、夏××,男,36岁,工人。

患者右下肢闭塞性脉管脉炎已十余年。下肢欠温,寒冷时加剧,麻木疼痛交作,不良于行,曾经多方医治,症状逐渐加重,转来门诊。初诊:

右下肢足趾色紫,发冷,舌红苔薄,脉沉细而涩。寒瘀交滞,阳气不能下达,脉络痹阻,气血运行不畅所致,非温通不克。

淡附子9g  鹿角粉9g(吞)  炙地鳖虫4.5g  川芎6g  杜红花9g  威灵仙9g  刘寄奴9g  苏木9g  甘草6g        7贴

二诊:迭投温阳和营,化瘀通络之剂,已能步行较长时间,皮色渐趋正常,已复工。惟二足欠温,时有痛感,舌红苔薄,脉细无力。病久气血亏虚,宜加调补之品。

上方加熟地18g  黄芪15g。(20贴)

药后症状次第缓解,旋复工。

例二、王××,男,37岁,工人。

初诊:脱疽一载,溃破疼痛,近来增剧,夜不安眠,脉细数,舌红且干,苔薄黄。瘀热交搏,气血运行不畅,脉络阻塞,治拟清热化瘀,和热通络。

金银花15g  京玄参15g  当归9g  川牛膝10g  忍冬藤30g  丹参15g  粉丹皮9g  炙乳香没药各4.5g  生甘草4.5g

另用中药洋金花浸汁外洗,足趾溃疡基本愈合,下肢疼痛减轻,出院随访。常服“衡法冲剂”预防,迄未复发。

按:《灵枢·痈疽论》论此症云:“发于足趾名曰脱疽。”《医宗金鉴·脱疽门》亦云:“此症多发于足指之间……皮色紫暗,犹如煮熟红枣,黑气浸没,腐烂延开,五指相传,甚则没于脚面,痛如汤发火。”对本证的发病部位、症状均有描述。

本病成因多与骤冻、外伤及吸烟等因素有关,因邪致瘀,脉络不通,不论寒湿或热毒,最后为瘀乃是本质。近年来以活血化瘀为主治疗本病的实践颇多。以上两则,因病同证异,方药亦有所侧重,例一为久病寒瘀凝滞,气血不通畅,而见下肢欠温等寒象,属寒瘀相挟。故治疗以活血化瘀伍姜、鹿、附子等温散阴霾而通脉络;例二则为瘀热交搏,脉络阻仄,而见大趾溃破、舌红干,苔薄黄等热象,类似中医“络热”,故用清热化瘀,俾使热清瘀去,气血通达,溃愈症安。病有尺度,药有分寸,案举水火不同之两例,以示辨证用药之经纬。

方中炙地鳖虫活血化瘀,擅于搜剔,能改善脉管炎症状。牛膝引药下行,直达病所,亦为常用。

案十、变异性脉管炎

黄××,男,36岁,工人。

六一年起患肝炎,肝区时有胀痛,胃纳尚可,唯精神时感疲乏,GPT时有反复,持续甲胎偏高,一度怀疑肝癌,治疗未见进展。八一年三月起右下肢先有黄豆大小红色结节,局部有压痛,搔痒,继之局部血管不充盈,按之凹陷,血流不通,外院诊断为变异性脉管炎。曾用清热活血中药及消炎痛、复方路丁、昆明山海棠等,效果不显,转来门诊。

初诊:下肢疼痛,不良于行,劳累则起结节,局部微红,口干唇燥,小溲黄赤,脉弦而数,舌红苔薄。湿热挟瘀胶滞脉络,姑予清热化瘀,活络通痹。

京玄参15g  炙鳖甲12g  路路通9g  留行子12g  牛膝9g  苦参9g  生黄芪30g  虎杖30g  地龙6g  蜈蚣粉1.5g(吞),地丁草12g  人参鳖甲煎丸9g  指迷茯苓丸9g(同包)  20贴

二诊:前经治疗,下肢结节疼痛好转。时隔半载,偶因外伤感邪,宿疾复发,右下肢显见蚕豆大小样红色结节,局部微热,蠕养,胀痛,全身瘀斑磊磊,脉细弦,舌紫苔薄,唇紫,口干不润。风邪与瘀浊交滞,血脉气血乖违,拟祛风泄热,和营通络。

水牛角30g  白蒺藜15g  土茯苓30g  带皮茯苓9g  紫草9g  贯众9g  刘寄奴9g  赤芍9g  丹皮9g  生地12g  虎杖15g  川牛膝9g  泽兰9g  荆芥防风各6g  石燕10g  30贴

三诊:腿痛好转,步履轻松,蠕痒未已,脉小数,舌红苔薄。血行风自灭,守法加味。

前方京赤芍、丹皮各加为15g。(7贴)

注:药后症状稳定而复工,偶尔间断性服药,皆能获效。

按:本例变异性脉管炎,乃湿热瘀滞脉络,营卫之道不行,治法取活血化瘀,辅以清热通络,结节疼痛大减。二诊时,已相隔半载,因外伤感邪,宿疾复发,下肢蚕豆大小样红色结节,结合局部灼热,胀痛,且有蠕痒,可知风邪与瘀浊胶滞之象,转以祛风清热,活血化瘀而收效。作者治变态反应性疾病,投祛风之剂每每获效,投活血之剂亦效,投祛风结合活血之剂更效,临床一得,仅供参考。

案十一、阳萎

     李××,男,40岁,工人。

结婚已10余载,尚未生育,爱人检查无异常,多处求医,迭投温肾补阳之品,终无效果。转来我院诊治。

初诊:阴茎举而不坚,易怒烦躁,脉沉弦,舌红面紫,苔薄腻。久思得子,肝郁化火,与瘀结交搏于肾,营卫乖违,屡投补肾之味,实其所实,非“衡法”不为功。

单桃仁9g  红花9g  京赤芍9g  当归9g  炒知母黄柏各9g(盐水炒)  玉桔梗4.5g  牛膝4.5g  枳壳4.5g  生地12g  柴胡4.5g  大川芎4.5g  生甘草4.5g  7贴

二诊:药后肾经之瘀热初有化机,心烦初减,脉弦亦平,阴茎勃起正常,气通血活,何患不除。

同上方加蛇床子9g  韭菜子9g。14贴

注:服药三周,诸恙随平,恢复健康。

按:性功能低下多从肾精不足或肾阳不振及湿热下注论治。实不尽然。如本例患者抑郁伤肝,瘀结伤肾。《灵枢·经脉篇》云:“肝足厥阴之脉……循阴股,入毛中,过阴器,抵少腹,挟胃属肝……”,指出肝肾的密切关系,说明肾精藏泄赖肝之疏泄,肝肾同源,用血府逐瘀汤加知柏以泄瘀热,得效后再加蛇床子、韭菜子温肾壮阳而收良效。“衡法”调整气血,平衡阴阳,从而改善机能失调,增强病人体质,于此益信。

案十二、干燥综合症

谢××,女,42岁,工人。

患者全身关节疼痛已14年,10年前因人工流产后而出现月经周期不准,量少,继而闭经,6年前开始口干,唾液少,以后口干逐渐加重,进食必饮水方能助咽,双眼不干,大便干燥,数日一行,小便黄,全身无力,颜面、口唇紫黑,舌绛紫少津。曾在河北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检查:血沉60mm/h,抗核抗体(+),AFP(-),同位素检查,注射示踪剂5分钟后,于前、后、右及左侧位照相,腮腺、颌下腺及舌下腺均无放射性浓集。超声检查:肝、脾肿大,诊断:干燥综合症。在北京医学院附属口腔医院检查:IgG:23.2mg/ml,IgA:3.25mg/ml,IgM:1.72mg/ml,蛋白电泳:γ:26.7%、β:9.2%、α:1.7%,白蛋白:56g%,抗核抗体:(+),病理报告支持干燥综合症。先后尝用增加抗体免疫药物及其它药物对症处理,疗效不显。

初诊:始而全身关节酸痛,继之口干难以进食,大便干燥,可数日不更衣,月经量极少,颜面紫红,脉弦数,舌红绛而紫,味苦不润。肾精不足,瘀热化火,伤阴劫津,亟当育阴化瘀,泄热生津,取陈士铎宁火汤加味:

柴丹参20g  虎杖18g  麦冬10g  炙乌梅12g  五倍子9g  赤芍9g  桃仁12g  生地15g  生甘草3g  枳壳6g  当归9g  升麻9g  花粉9g    30贴

二诊:大便畅通,如得甘露,每日一次。且月经期准,量较前增多,口干味苦略减,脉弦数,舌红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宗原法再进可也。

炙乌梅15g  五倍子9g  升麻9g  丹参30g  虎杖30g  麦冬9g  赤芍9g  石斛9g  桃仁9g  生地熟地各15g  生草3g  乌玄参30g  花粉15g  青蒿15g   30贴

注:服药期间,症状渐趋好转,仍随访中。

按:干燥综合症常伴有多发性、游走性关节疼痛,还可并发其它一些胶原性疾患如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红斑狼疮,皮肌炎等。

口、眼干燥和类风湿关节炎组成了干燥综合症的3大症状。本病除唾液腺和泪腺外,汗腺、气管、阴道、大小阴唇,鼻道内的分泌腺均可萎缩,从而引起皮肤干燥,反复呼吸道感染,性交困难,萎缩性鼻炎等症状。发病隐匿,很多情况下常在外分泌腺显著萎缩后才被认识。现代医学亦无有效疗法,中医辨证属水亏火旺,肾水不足乃其本,血瘀化火乃其标,互为因果。清得一分火,即保得一分阴,故治法必需兼顾。“宁火汤”渊出“辨证录”,由乌玄参、青蒿、生地、甘草四味组成,热淫当清,本方四药皆有清热作用;风燥当润,本方四味皆有滋润作用。然而四药又各有所长,玄参善于养阴润燥,青蒿善于清热退热,生地善于益肾溢泫,甘草善于泻火解毒;离则效力减弱,合则效力倍增。口渴亦与元气不升有关,养阴中加升麻,可使阳升阴降,自得云行雨施之妙。李时珍称五倍子有生津液,止消渴,加虎杖疗骨节酸痛,其中丹参、赤芍、桃仁引药入血,乃治“久病”之不二法门。

案十三、中风

     张××,男,56岁,职工。

患者罹缺血性中风后,右侧肢体牵动不利,活动受限,言语不能自制,并伴头晕,手足麻木,痛温感觉减弱,日渐加重,颇虑肢废不用,蹒跚而至门诊诊治。

初诊:左手足麻木不仁,步履维艰,言语蹇涩,脉弦滑,舌紫苔薄。肝风挟痰浊瘀滞脉络,阻于廉泉,延防偏瘫,亟为化瘀通络,祛痰行痹。

丹参20g  梧桐根15g  法半夏9g  单桃仁9g  菖蒲4.5g  莶草15g  珍珠母30g  莲子心4.5g  赤芍9g  指迷茯苓丸9g   14贴

二诊:手足麻木减轻,肢体逐渐灵活,言语亦见清朗,脉小滑,舌仍紫、苔薄。瘀阻脉络,气血运行不畅,仿勋臣方义加味。

同上方加黄芪20g  地龙6g  除珍珠母。

注:按上方连服二个月,健步,健谈,病即若失。

按:《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大怒则形气厥,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瘀滞脉痹,遂致“偏枯”不用,又因“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故临床多采用活血化瘀,平肝熄风之法。近代效果远胜于古,因活血化瘀改善微循环,抗凝抗栓,确为“中风”病理所在。古人侧重滋肝肾、祛风、化痰,皆不及王清任首创补阳还五汤益气化瘀,颇凶卓见。此方至解放后方与瘀血学说并为世重,故得较大发展。良足证明中医确为宝贵遗产,洵非虚语。

案十四、偏瘫

胡××,女,67岁,家属。

有高血压病史经年,曾大小中风数次,症情较缓,经治健复,但本次跌仆而后肢体瘫痪,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

初诊:痰瘀阻滞脉,阳气不行,遂使风中于络,左侧肢体不用,头项易于下坠,口苦,舌苔薄腻,脉细弦,以补阳还五法加味,攻补兼施。

黄芪3g  桃仁9g  赤芍9g  广地龙6g  虎杖15g  红花9g  千年健9g  蜂房9g  菖蒲4.5g  丹参15g  炒苍术9g  扦扦活15g  防风6g   7贴

二诊:高年中风偏瘫,痰瘀滞络,脉络为痹,经治来,症状日见起色,已能扶杖行走,头昏、肢软,脉细弦,舌苔薄腻。经云: “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者,内居荣卫,荣卫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此之谓也。

黄芪30g  桃仁9g  赤芍9g  广地龙4.5g  xi莶草15g  千年健9g  伸筋草15g  红花9g  扦扦活30g  苏木9g  紫丹参15g  牛膝9g    14贴

注:经益气化瘀已获效果,已能独立行走,头项不坠,头昏肢软亦减,原方加减,以竟全功。

按:王清任论半身不遂:“人行坐动转,全伏元气,若元气足则有力,元气衰则无力……若元气一亏,经络自然空虚,有空虚之隙,难免其气向一边归并……无气则不能动,不能动名曰半身不遂,不遂者不遂人用也。”立补阳还五汤专治此症,当时尚属创见,笔者以之验证,积有一些加减经验:①加水蛭重搜血瘀,奏效较捷;②伸筋草、扦扦活、千年健等对瘫痪有较好作用,处方时可以加用;③久用补阳还五汤不效,重用黄芪不如加附片温运阳气,有时可获豁然开朗之妙,王氏加减法中亦有此笔,洵经验之谈也。

案十五、小脑血肿

稽××,女,81岁。

素有高血压、冠心,类风关史,因眩晕呕吐,晨起跌仆而致前额血肿,左髋疼痛,伴有头晕作痛,恶心呕吐九小时而入院。入院检查:语音略糊,左目闭合,左手指鼻较差,左侧鼻唇沟略浅,不能左侧卧位,左侧肢体活动欠利,能曲不能伸,感觉略有下降,心电图示:“心肌损害”,血压150/100mmHg,骨盆正位片及腰椎正侧位片示:1.类风关(中央型、上行型),L5、L6椎间盘损伤。治以活血化瘀、平肝熄风、升阳化浊、低分子右旋糖酐加丹参、甘露醇静滴等,症情仍见加重,历20日,CT检查:“见后颅窝中线偏左有一高低混合密度区,四脑室受压,闭塞”,拟为“左侧小脑半球慢性出血,在吸收期中”。外科会诊认为须立即手术,家属考虑患者年高体弱,拒绝手术。

初诊:跌仆后神识时清时昧,眩晕,右转见剧,二目喜闭,目睁则眩,恶心呕吐,头项略强,左肢张力偏高,左手指鼻亦差,口干少饮,夜寐尚安,小溲通调,大便秘结,舌红少苔,脉细弦滑。瘀阻清阳之巅,贼风内潜,拟血府逐瘀汤法化裁。

柴胡4.5g  赤芍9g  枳壳5g  生草3g  桃仁9g  红花9g  当归9g  生地12g  川芎4.5g  怀牛膝4.5g  桔梗4.5g  藁本9g  花蕊石15g  通天草9g  8贴

二诊:眩晕恶心已止,双目能睁,纳谷亦馨,寐安溲调,大便秘结,伸舌偏右,舌红偏暗,苔薄净,六脉弦滑。病势粗定,高年阴分见亏,再取前法增损。

赤芍9g  枳壳5g  生甘草3g  桃仁9g  红花9g  当归9g  生地15g  川芎4.5g  怀牛膝4.5g  桔梗4.5g  藁本9g  通天草9g  花蕊石15g  生白术9g  麻仁12g        14贴

注:服上方精神日振,头项能转动自如,二目启闭正常,肌力两侧相等,活动自如,能自行坐起,纳可便调,随证调治历月出院,随访二年,活动已复常态。

按:患者年已耄耋,肝肾不足,后因劳累,虚阳内张,外伤络损,血之与气并走于上,瘀阻清窍,筋脉失养,内风与痰瘀胶滞,症属中风范畴。虽属“内虚邪中”。总当祛邪为先,方取血府逐瘀汤疏通气血,加花蕊石入厥阴活血止血,化血为水,加藁本气厚而升,通行手足太阳并治督脉为病,东垣认为“治风通用”,通血而利小便。通天草苦平轻扬,上者上之,乃引经之要品。全方旨取“气通血活,何患不除”及“治风先治血”之义,不息风而风去瘀化。

笔者治中风类疾病无论其为出血性抑或失血性,辄喜立足化瘀为主,皆有戈获。此方用治脑部血肿或肿瘤亦应,并志之。

案十六、帕金森氏病

陈××,男,56岁,工人。

高血压病史二十余年,二年前起右半肢发抖,一年后右足步履无力,言语不清,血压170/120mmHg。外院诊断为帕金森氏症。近以发抖加剧而来门诊。

初诊:右肢振颤,伴有紧掣,不良于行,甚则萎而不举,语蹇不楚,目瞀,脉细数,舌红苔薄。肥人多痰与肝家瘀热胶滞,筋失所养,先当清化瘀热,柔肝养筋。

当归9g  白芍9g  木瓜9g  灵磁石(先煎)30g  煅龙骨、煅牡蛎各30g  蚕砂9g  千年健9g  伸筋草9g  牛膝9g  紫丹参15g  络石藤9g  xi莶草15g  红花9g  白术9g  炙地龙4.5g 14贴

二诊:震颤小止,语蹇已楚,头昏,举步仍无力,神萎多痰,脉细弦,舌红苔薄。肝主筋,失荣血之柔润,复有肝风与痰瘀交搏所致,势难速效。

当归9g  白芍9g  木瓜9g  虎杖30g  红花9g  双钩藤9g  白术9g  黄芪30g  紫丹参30g  千年健9g  伸筋草15g  熟地15g  龟版(先煎)15g  山药20g  健步虎潜丸(另吞)9g  14贴

注:上方进退调治,病呈小康之局。

按:此症上颇为棘手,昔年曾与长海医院神经专科史荫绵教授合作临床研究,发现滋阴药能缓解症状,有的经治病例,可维持8~16小时,还较平肝熄风,活血通络或镇潜定痉为优。肝主筋,肝血不足则筋失柔润,遂成“痉”症。滋阴药养血添精,精血旺则筋得濡润,风无以作,则病得瘳。故本例取此意,以龟版、熟地、当归、白芍育阴填精为主,加黄芪大补肺气,以益肾水之上源,使气旺则能生水;加丹参、红花活血化瘀,以滋化源,临床达小可之境,偶尔幸中,有待进一步探讨。

案十七、舞蹈症

稽×,男,21岁,邮电工人。

四年前因在邮船工作,经常用冷水洗澡,引起恶寒,发热,此后即出现腰酸与不自由舞蹈症状,头部和肩部摇动,一分钟可达数十次。多方求治,因无效果而来门诊。

初诊:风邪主动,其性开泄,故见头摇肩耸,头面与上肢抽动不已,脉弦数,舌苔薄腻。病经四载,营血已虚,筋脉失养,瘀血内阻使然,拟育阴熄风,化瘀泄热。

生地黄15g  丹皮9g  龙骨牡蛎30g(各)  赤芍10g  净山茱萸肉9g  泽泻9g  紫贝齿20g  九节菖蒲3g  山药12g  云苓9g  川大黄2.4g  炒知母  黄柏9g(各)

二诊:发作次数减少为每分钟2~3次,坐时已不跳,能安心工作,并能入眠,口粘多痰,纳食不馨,脉弦数,舌苔薄腻。肝风痰热仍炽,守原制更进一筹。

生铁落60g  蛤粉拌生地15g  山茱萸肉9g  山药9g  紫贝齿30g  丹皮9g  泽泻9g  云苓9g  龙骨牡蛎30g(各)  赤芍10  九节菖蒲6g  川黄连3g  炒知母黄柏9g(各)  生半夏9g  全蝎、蜈蚣各1.5g(和匀另吞)    29贴

按:此症在中医书籍,殆属于“痉”、“瘛纵”、“痫”、“惊风”等一类疾患,皆属于肝风范畴因肝主筋,风主动,治辨虚实,病因多主痰瘀,延久肝肾不足,方取知柏地黄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参以生铁落、龙骨、牡蛎、紫贝齿直行而降,镇潜虚风;以半夏、蛤粉制痰;以丹皮、赤芍入血散血。张锡纯云:“蜈蚣最善搜风,其窜经络者,脏腑无所不至,调处神经又具特长。”全蝎入肝经,搜风通络,治痉痫抽掣,二药合用名“止痉散”,乙型脑炎中用之颇多功能。此例患者后期治疗加水蛭粉另吞,增加化瘀之力,预后满意。

案十八、痫症

颜××,男,15岁。

患者有癫痫病史,两月来曾八次因情志失调而短暂神志不清,甚则抽搐不止,昏不识人,持续数分钟于十五分钟。因服西药无效转来诊治。

初诊:痫症日久,发作频繁,致使神疲气怯,脉弦细,舌质红,苔薄腻。痰浊蒙蔽,心神失守,先以清心化痰治标,后以调畅气血治本。

制南星9g  半夏9g  莲子芯4.5g  连翘心9g  双钩藤9g  橘络4.5g  菖蒲4.5g  远志6g  茯神9g  清气化痰丸9g(包)        14贴

二诊:半月来未见神识不楚,脉数,舌苔白腻,转以血府逐瘀汤平衡阴阳,以求根治。

柴胡4.5g  当归9g  生地9g  红花9g  牛膝4.5g  川芎4.5g  赤芍9g  桃仁9g  桔梗4.5g  枳壳4.5g  甘草3g

经治三个月,痫症未作,再取前法,间日服之,调畅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寓防于治,至今已三年未发。

按:痫症常为肝风挟痰浊所致,常法以豁痰开窍,熄风定痫为主,慢性者常有培补脾肾为法。患者两个月来八次发作,说明风痰壅阻,肝风上蒙清窍,故初诊时随大法清心化痰,熄风定痫。症状既定,即以“衡法”收功。何以然?因为心藏神,心主血脉,与神志攸关。活血化瘀法能愈神经系统有关症状与精神失常等证。因脉者血之府,活血即治心。《临证指南医案·癫痫》篇云:“痫病或由惊恐,或由饮食不节,或由母腹中受惊,以致内脏不平,经久不调,一触积痰,厥气内风,卒焉暴逆,莫能禁止,待其气返然后已”。此类病人实质多属阴阳乖违,气血逆乱所致。故“衡法”不失为治疗痫症的可取法则。癫痫尚无满意之治法,本案论点,可资进一步探析。

案十九、三叉神经痛

    刘××,男,60岁,退休工人。

八零年拔牙后,发现阵发性右面颊痛,痛如针刺,闪电而作,外地诊为三叉神经痛右第二支。经多方医治均无显效,专程来沪求治。

医案:三叉神经痛业已五载,发则咀嚼不利,呈阵发性,痛如针刺,闪电而止,痛无规律,脉细数,舌红苔薄。贼风潜络,久而瘀滞络脉,势难骤化,治当疏风治血,取治风先治血之义。

川芎30g  红花9g  羌活9g  桃仁9g  赤芍9g  石楠叶9g  望江南9g  蜂房6g  生地15g  当归9g  生蒲黄9g  细辛3g  7贴

注:药后症能缓解,患者购药防治不懈。

按:六府清阳之气,五脏精华之血,皆上会于头,为至清至高之处,本例病由拔牙伤及阳明之络,气血瘀阻,贼风乘之风潜络脉。治以大剂量川芎为君,取其能散血中之风,风去而痛可定;石楠叶既能养肾、善逐诸风,李时珍谓之能“治头风”,古人列为治风痹要药。伍蜂房搜剔络中之风邪,叶天士称“气血瘀痹者,用虫蚁搜逐血络宣通阳气”,叶氏又谓“惟阳气窒塞,浊邪得以上据”,配细辛通阳定痛,渊出于此。

三叉神经痛为沉痼之疾,治疗颇为棘手,此方有近期疗效,痛甚不解者,亦有加生川乌、生草乌为取得一时之缓解,但活血化瘀之品必不可少。

案二十、眩晕

孙××,男,62岁。

初诊:头昏耳鸣,甚则头痛,延绵年余。四肢无力, 伴有呕吐。脉细弦,舌胖苔薄腻。饮遏阳分,清阳蔽蒙,泽泻汤主之。

泽泻30g  白术30g    5贴

二诊:症无进退,顽疾非一时可克  取风药升清降浊。

上方加川芎茶调散(包煎)12g    5贴

三诊:头昏已止,耳鸣未愈。肾开窍于耳,肾水不足,病久入络有瘀,转取滋水化瘀。制丸常服,缓缓图之。

制首乌12g  蝉蜕4.5g  玉竹15g  生地15g  山茱萸肉6g  丹参12g  赤芍9g  磁石60g  黄精9g    10贴

研末蜜丸,潮重9g  日服两丸。

按:眩晕有实有虚,患者年逾花甲,痰浊本重,前医皆以肝肾不足论治,实其所实。肝阳化风,肺之痰、脾之湿与之互扰,清阳不升。先以泽泻汤健脾化痰,初剂不效,后加川芎茶调散疏散风邪而清头目。清阳不升,则浊阴上干,因巅顶之上唯风可到,川芎茶调散引药上行,伍泽泻汤则升清降浊,故数剂即愈宿疾。亦有以泽泻汤治耳源性眩晕之验案,法殊可取。 &

案二十一、长期失眠

例一,刘××,男,36岁,干部。

顽固性失眠达十余年,夏季尤甚,甚则彻夜不寐,安眠药已失效,竟日昏沉沉,头部觉有异物笼罩,思想不集中,影响工作与学习而来就诊。

初诊:失眠已久,脸苍神萎,杳不思食,脉细涩,舌紫苔薄腻,巩膜瘀斑磊磊。瘀滞失宣,长期服安眠药益其所实,畅利气血令其调达而致和平。

血府逐瘀汤(3贴)。

复诊:药后渐能入睡,精神胃纳亦有好转,脉涩,舌紫。前方加磁朱丸6g  临睡前吞下。

服后能安睡,连续服上方30贴,所患若失,精神与胃纳皆已健复。复以归脾丸,补心丹交替服用而预后,迄未复发。

例二,林××,女,34岁。

初诊:失眠数载,屡进养血安神之剂,夜梦纷纭依然,甚则彻夜不寐,伴心悸,健忘,面色萎黄,兼有色素沉著,舌淡紫,苔薄,脉细涩。瘀滞窍络,心神受制,以血府逐瘀汤主之。

当归9g  赤芍9g  生地12g  川芎4.5g  红花9g  桃仁9g  枳壳4.5g  桔梗4.5g  柴胡4.5g  甘草3g  牛膝4.5g

二诊:祛瘀生新,畅达气血,渐能入睡,夜梦亦减,脉细涩已起,舌淡紫,苔薄净,前法合度,义无反顾。

上方加磁朱丸9g(吞)

连服四十余,已能安睡,面色转华,色素沉着消退,精神亦佳。

按:《内经》云:“阳气不能入于阴分,故目不瞑”。失眠原因虽多,但基本均系阳不入阴,心肾不交所引起。前医重以养血安神罔效,《医林改错》指出:“夜不能睡,用安神养血药治之不效者,此方若神。”该患者面部色素沉着,舌紫,脉细涩,皆为瘀滞窍络之征。此方调畅气血,祛瘀生新,即“衡法”之治,加磁朱丸,相得益彰。此方启示对色素沉着亦有效果,用之多有验者。

案二十二、精神分裂症

    里×,女,45岁,医院工友。

患者因家庭纠纷,情绪不稳,喜怒无常,举止乖违,白昼两目羞明,不能睁视。晚上则彻夜不眠,整天头痛且昏,喜席地而坐,站立时不能自持,经精神科多种镇静药治疗无效。

初诊:患者消瘦,喜笑不常,谵语,郑声,夜不安席,脉弦紧,舌紫、苔黄腻。此乃气郁不伸,郁而化火,君火挟血瘀,荣蔽神明所致,血府逐瘀汤加味图之。

柴胡4.5g  生地12g  桃仁9g  赤芍9g  鲜菖蒲9g  枳壳4.5g  桔梗4.5g  生甘草3g  红花9g  牛膝4.5g  当归6g  磁朱丸9g(另吞)

复诊:上方服15贴后,神色较定,渐能入寐,脉紧弦,舌紫苔腻渐宣,古人谓,瘀血发狂,仍以前法.

患者服上方月余,逐渐恢复正常,后乃改为间日一帖以防治之,经过良好,已复工。

按:古人称“癫狂由于气血凝滞”,仲景治蓄血症,始用破瘀法则,核之临床实践,可以证实活血化瘀药物对精神系统疾病,具有一定疗效。中医认为心主血,主神明,活血化瘀药物有调整血家作用,乃由于平衡气血而起的效果。过去用于这方面的治疗法则以平肝化瘀,清心泄热为多,近年来用活血化瘀治则治疗这类疾病的比重已大见增加。作者根据“衡法”的指导思想,以血府逐瘀汤合铁落饮或磁朱丸治此,皆有一定疗效。还可以预防精神分裂症的复发,一月10贴,或间日1贴,有的即控制不发,有的减少发病次数,疗效尚称满意。

案二十三、月经周期性精神障碍

    杨××,女,24岁,护士。

患者每次月经来潮前,辄有性情变化,表现为性情急躁,多语,但有时亦沉默寡言,爱生气,不寐,乱梦纷纭,影响工作而来就诊。

初诊:经前烦躁,自言自语,易怒,情绪忧郁,时而恐惧,时而哭泣,夜分少寐,多梦,手心灼热,脉细弦,舌苔薄净,巩膜瘀丝磊磊,脸下发黑。肝家气火上扰,瘀热内阻,阴液暗伤,心病者,宜食麦,瘀滞者,宜逐之,据以立法。

(1)甘草6g、淮小麦30g  大枣6g  丹皮6g  山栀6g  菊花9g  双钩藤15g。每日1贴。

(2)柴胡4.5g  生地12g  当归6g  赤芍9g  红花9g  桃仁9g  枳壳4.5g  桔梗4.5g  牛膝6g  川芎4g  甘草3g  白薇9g。

每月经事前停服第一方,连服第二方7贴。

经过上法治疗,缓解一年,恢复已如常人。翌年因投考大学,备课较紧,思虑繁重,又引起旧疾复发而来复诊。

复诊:备课紧张,又受气恼,劳伤心神,肝失疏泄,故态复萌,或沉默不语,或烦躁不安,脉细涩,舌紫苔薄,巩膜瘀丝磊磊,口干而不欲饮。肝藏魂,心藏神,肝郁则魂不安宁,心病则神无所依,证皆缘气滞血瘀而来,先拟疏肝化瘀,而安神魄。

血府逐瘀汤加菖蒲4.5g每日一帖。

一月后神志完全恢复,月经来潮时亦无反常现象,原方继续观察,一度加磁朱丸9g包煎,可有利于安神。以后每周服二帖,亦获预防之效。恢复健康,已参加工作。

按:瘀血内阻可影响神志,引起谵语、神昏、健忘、惊悸、哭笑无常、烦躁失眠,甚至发狂奔走,打人骂人等异常状态。除张仲景蓄血证有所描述外,王清任说:“癫狂一症,哭笑不休,詈骂歌唱……乃气血凝滞,脑气与脏气不相接,如同作梦一样。”唐容川说:“瘀血攻心,心痛,头昏,神志昏迷,不省人事。”血瘀与精神疾病有关,近年来的应用和研究较多。作者还对活血化瘀药物预防精神病的复发寄予较大兴趣,如本病第一阶段有效后停药,一年后以受刺激与学习紧张之诱因而复发,此后即吸收这一经验教训,每周服药二帖预防,习以为常,病即霍然。

案二十四、神经官能症

张××,女,54岁,退休工人。

1973年因精神上遭受刺激,引起全身气胀,发作时腹胀大如抱瓮,伴有全身作痛与两耳蠕痒,十余年来时时发作,经他院作有关检查属阴性,因久治不愈,近发作频繁而来门诊。

医案:腹胀如瓮,每于性情忧郁即作,四肢亦有胀感,伴有全身作痛,两耳蠕痒,三者交替出现,十三年来时时发作,脉细涩,舌紫苔薄,肝郁气滞,失于宣畅,久病入络为瘀,气血乖违,主以衡法。

柴胡4.5g  枳壳4.5g  桔梗4.5g  桃仁9g  红花9g  川芎9g  赤芍9g  生地9g  当归9g  牛膝9g  清炙甘草3g  虎杖15g    7贴

注:药后三证均退,因情绪不欢,曾小发一次,其势大减,仍以上方巩固,病竟未作。

按:活血化瘀疗法,对官能性疾病有较好疗效,因此类疾病主要缘气血不和所引起。本例患者病发则腹部突然胀大如臌,四肢皆胀,不可思议。虽经他医用利气、降气、调气、顺所诸法,皆不之应,泥于“百病生于气”,而不知“血为百病之胎”,前方投之立应,病人惊呼“神医”,实非作者之神,乃中医之证治有所发展而已也!

案二十五、肝厥

    周××,女,46岁,会计。

患者76年作乳房癌手术,77年又作双侧卵巢摘除术,78年作甲状腺瘤切除术,术后五、六日,无明显诱因,突然呛咳,憋气窒息,声如鸡鸣,神情紧张,恐惧欲死,取水饮之而渐缓,此后不定期发作,每作则饮水自救,或按合谷,亦能暂缓所苦,日久已致声哑失音,历时已达四年。

初诊:屡经手术,术后留瘀,气郁不达,时时肝厥,胸痞气憋,约三五月一作,饮水自解,今春起发作频繁,脉细缓,舌红苔薄,姑从疏肝化瘀。

柴胡6g  赤芍10g  丹参15g  川芎9g  生香附9g  郁金9g  生地12g  枳壳6g  桔梗4.5g  牛膝9g  当归9g  生甘草3g    7贴

二诊:药来证减,术后必有瘀,偶而有征也。

上方去当归加赤芍至15g  水红花子9g。7贴

三诊:经衡法治疗后,憋气先除,发音已朗,能讲述普通话,具有音调反应,此皆以往未有之象,脉缓亦振,舌红苔薄,再守原法,肃其余气。

衡法冲剂28包,每服一包,一日二次。

按:《灵枢·经脉篇》足厥阴肝经“……入毛中,过阴器,抵少腹,挟胃,属肝络胆,上贯膈,布胁肋,循喉咙之后”,“其支者,复从肝,别贯膈,上注肺。”患者三次手术部位,皆与足阴肝经循行路线相关。术后突然发作呛咳,憋气窒息,声如鸡鸣,神情紧张,恐惧舞动欲死之状,症属“肝厥”。肝脉上注于肺,术后留瘀横及肺肝之经,即《灵枢·九针篇》云“邪入于阴转则为喑”,气血乖违,诸证作矣。治疗始终以“气通血活,何患不除”为指导思想,经五官科医院检查,原左侧固定在于正中位的声带,能向左移动,效果较好。

案二十六、血精

徐××,男,48岁,干部。

患者半年来,发现肉眼血精,并有少腹及睾丸隐痛,溲黄,口干,头昏,西医拟为精囊炎,精液常规:计数79000000,活精20%,活动力差,红细胞(+++),脓细胞少许,经抗菌素治疗无效而转来中医门诊。

初诊:血精五月,睾丸隐痛,口干,溲黄,有肝炎史,脉弦滑而数,舌淡苔薄。姑从肝肾不足,龙奋于泽,瘀热下注,迫血妄行例立法。

生石膏30g  牛膝(盐水炒)9g  炒黄柏9g  生蒲黄9g  知母9g  粉丹皮9g  景天三七15g  大蓟15g  血余炭9g  小蓟15g  水牛角15g  陈棕炭9g  茅根30g    20贴

复诊:药来自觉症状好转,精液常规复查,总数178000000,形态正常、活精50%,红细胞2~3/HP,脓细胞极少,脉弦数已平,舌红苔薄。出血总由于火,再以滋阴降火,化瘀泄热,以善其后。

(1)知母地黄丸。9g  1/日。

(2)丹参片4粒,3/日。

随访年余,复查精液多次均正常。

按:血精多于“精囊炎”的疾病中见之,大多由于肾阴不足,相火偏旺,迫血妄行,精室受扰,亦有缘于局部受湿热蒸薰精室。病因虽异,出血总由于火,见血必有瘀,故处方宗清热化瘀法,方中以石膏、知母、黄柏清热泻火;蒲黄、丹皮、大蓟、小蓟活血化瘀;牛膝引火下行,一方不变而获痊愈。获效后以知柏地黄丸滋阴降火,丹参片活血化瘀,先清后补;先治标,后治本,固本清源,以善其后。

案二十七、肠粘连

赵××,男,38岁,工人。

患者一年前因乙状结肠癌切除手术,引起肠粘连,经常腹痛绵绵,时作时止,久治不愈。乃转中医诊治。

初诊:术后腹痛,乍发乍止,延绵年余,至以为苦,脉细涩,舌淡苔薄腻,边缘紫块磊磊。术后必有瘀,瘀血内阻,气滞不宜,故缠绵不愈也。

小茴香3g  延胡索9g  肉桂4.5g  生蒲黄9g  五灵脂9g  京赤芍9g  红藤15g  抚川芎6g  败酱草15g  淡干姜2.4g    7贴

二诊:小腹阵痛顿减,脉细涩见起,舌红苔薄,加味标本兼施,以速其效。

龙葵30g  蜀羊泉30g  小茴香2.4g  莱菔子18g  蓬莪术9g  蛇莓30g  延胡索9g  生蒲黄9g  五灵脂9g  乳香没药各4.5g  淡干姜2.4g    7贴

前后服药六月,腹痛告愈,体力渐复,恢复工作。

按:肠粘连多为手术后遗症,常表现为腹部持续性胀痛,恶心呕吐,临床缺少特效疗法,本例由乙状结肠癌术后引起,脉证合参,寒凝气滞,瘀阻少腹,以少腹逐瘀汤加抗癌药如蜀羊泉、蛇莓、龙葵防患未然,标本同治,效果满意。

《素问·举痛论》云:“厥气客于阴股,寒气上及少腹,血泣在下相引,故腹痛引阴股,”可作为施用少腹逐瘀汤之理论依据。

案二十八、视网膜静脉阻塞

    黄××,女,48岁,职工。

左眼视力突然下降,经眼科检查诊断为“视网膜静脉阻塞”已有二月,左眼视物模糊,易于疲劳,时喜闭目,伴有头痛眩晕,心烦易怒,口燥咽干,心悸失眠。检查视力:右眼1.5、左眼0.1,双眼外观端好。眼底检查:视网膜动脉变细,静脉充盈纡曲,颞上枝阻塞,网膜出血呈暗红色,来中医门诊求治。

初诊:左眼视力下降二月,头痛心烦,脉弦数,舌红苔薄。水亏木旺是其本,瘀热迫络乃其标,急拟育阴活血以冀复明。

生地20g  枸杞子12g  滁菊花10g  女贞子10g  决明子30g  茺蔚子10g  川芎10g  红花10g  桃仁10g  车前草30g  丹参10g  生蒲黄9g    30贴

注:上方加减治疗3月,诸症逐渐减轻,左眼视力提高到0.9,眼底出血已见吸收。

按:视网膜静脉梗塞,相等于中医“视瞻昏渺”“暴盲”“青盲”等范畴。目所以能视万物,必赖五脏六腑精气上注于目,临床所见,多为肝肾阴亏,虚火上长,煎熬血液成瘀,以致脉络涩阻为常见的病机。故本例以生地、枸杞子、女贞子等滋肾养阴;菊花、决明子、车前草等清肝明目;茺蔚子、川芎、红花、桃仁、丹参等活血通络,诸药共奏养阴通络之功,屡治多验。其中蒲黄能使出血吸收,不留痕迹,不可或缺。

案二十九、红斑性狼疮

    洪××,男,34岁,会计。

八一年八月因腰痛、乏力、头晕、尿频,尿常规化验红细胞(+++),蛋白(++)~(+++),以急性肾炎入内科治疗。入院时全身淋巴结肿大,肝功能异常,轻度贫血,血小板下降,检查抗核因子阳性,确诊为红斑性狼疮。经用强的松、环磷酰胺、昆明山海棠等治疗四个月,因尿蛋白始终在(++)~(+++),转中医门诊治疗。

初诊:瘀热交困,肾水虚损,封藏失职,时而咽痛,潮热,骨楚,长期尿蛋白不消失,脉弦数,舌红苔薄。治予凉血化瘀,兼以益肾填精之法。

小生地15g  水牛角30g  丹皮9g  赤芍15g  刘寄奴9g  益母草15g  土牛膝12g  虎杖15g  丹参30g  生米仁30g  六味地黄丸9g(吞)    14贴

二诊:潮热略减,他症随平,惟尿蛋白如故,脉弦数略平,舌红苔薄色紫。瘀热未化,封蛰无权,原当守法加味。

同上方加蜀羊泉、蛇莓、龙葵各30g  川续断、杜仲各9g  牛膝9g  除小生地,水牛角。十四帖

三诊:自觉症状日趋好转,复查肝肾功能正常,尿蛋白(+),脉细数,舌苔薄腻。病呈小康之局,已复工,再以活血化瘀调治可也。

蜀羊泉30g  蛇莓30g  龙葵30g  丹皮9g  赤芍9g  益母草15g  虎杖15g  丹参10g  白术9g  土牛膝10g  米仁根30g  川续断、杜仲各9g    14贴

按:红斑性狼疮为自身免疫性疾病之一,病情发展多侵及全身脏器损害。根据其临床表现,可能与祖国医学的“阴阳毒”有关。《金匮要略》指出:“阳毒之为病,面色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吐脓血……”,“阴毒为为病,面目赤,身痛如背杖,咽喉痛……”殊多相似。考其病因,主要火毒之邪的侵袭,导致体内阴阳平衡失调,气血运行不畅,瘀凝脉络。取活血化瘀配合清热解毒,滋阴补肾之品,平衡气血,达到调整患者免疫功能紊乱,进一步改善血液循环、微循环及血液物化特性,从而使病情获得好转。本治则具有相同免疫抑制的作用,而无副作用,不失为当今治疗本病的较好疗法。

案三十、子宫肌瘤

    张××,女,32岁,工人。

患者已婚,近年来月经潮量多如涌,腹痛,有血块,先经超声波检查,拟为子宫肌瘤可能,遂请妇科会诊,经内诊子宫隆突约七周大小,附件双侧阴性。印象:子宫肌瘤。因对手术有顾虑,而来中医科门诊。

初诊:气瘀搏结,冲任损伤,经来腹痛,胸痞腰酸,脉细弦,舌紫苔薄。症属症瘕,体质尚壮,疏肝利气,活血化瘀为先。

(1)柴胡6g  没药6g  鳖甲12g  生牡蛎20g  香附9g  淡昆布9g  川芎6g  赤芍9g  当归9g  泽兰9g  牛膝6g  每日1贴

(2)针灸:关元、归来、中极。每隔日选针二穴。前方不变,经一个半月之治疗,复查肌瘤已消失。

按:妇科包块,皆属中医“症瘕”范畴。子宫肌瘤的病因乃属气郁血凝,留而成结。多用利气活血软坚散结之剂,但往往使经来如涌,故作者治此,尝以养正除积之法,即平时服“攻”剂(如本例处方),经来前则加人参、黄芪、白术、甘草扶正达邪,凡七剂,可以补不足。针灸在这方面有较好的推动气化作用。具有一定的临床意义。近期治此加用黄药子与鳖甲煎丸,增强软坚之力。惟疗效尚待提高。

医话

治血谈丛

    一、血液病急性发作,药不厌凉,凉不厌早

血液病(包括白血病、再生障碍性贫血、血小板减少症等)急性发作,多出现高热与出血,往往促使病情恶化,甚至导致死亡。作者对此类疾病论治一得:“药不厌凉,凉不厌早”,能否及早控制高热,制止出血,是治疗血液病的成败关键。

所谓“早”,有两种意义,一为及早发现急性发作先兆;二为用药宜早、宜凉,宜重。如何在急性发作前期,见微识著,判断急性发作先兆,余临床实验体会,从脉搏的动态变化,可掌握疾病的演变,如脉搏从细缓转为洪数、弦数,并见烦躁、失眠、遗精等症,是急性发作先兆,其中又以脉搏洪数为关键,反之,脉搏从洪数转为细缓,是急性发作转为稳定的佳兆。血液病患者若见细缓脉转为洪数,即使未见高热,血象尚未变化,即可及早投甘寒重剂,截断病势蔓延,若待高热,舌红绛,热症火症显露及血象变化之际,方进凉剂,恐已鞭长莫及。用药宜早者,因血液病之高热及出血不同于一般,具有一定的特异性。药性要用凉、剂量宜重,初起以银翘散、白虎汤合方,一日二三剂,不效,即可加入神犀丹、紫雪散。对于血暴出危急之症,凡属实火逼迫者,即予紫血散1.5g  一日2次。考察紫雪散方药,既有犀羚、石膏、寒水石之凉,又有沉香之降,既可清热泻火,凉血止血,又有降气之功,清得一分火、便保得一分血。处方中常用大黄直折而下,破瘀逐积,血络随安。对王肯堂所谓“血溢血泄诸蓄妄症,其始也,予率以大黄行血破瘀之剂,折其锐气”之说可为心得。如余曾治一男性、因呕血、皮下瘀斑成片及发热入院,脉弦数,经骨髓穿刺证实为慢性髓性白血病急性发作,急投犀角地黄汤加生大黄,另吞紫雪散1.5g  一日2次,3天后热退血止;症情缓解而出院。类治多验。

二、脾肾双补治贫血

论治贫血,作者的原则是脾肾双调,重在后天。脾肾旺盛,气血充沛,为血液病治本之道,而于先天与后天之间,又紧紧抓住治脾为首务。肾气之盈亏,直接影响骨髓的功能,血液的生成虽然根源于肾,但资生于脾,饮食,药物必赖脾胃运输转化为精微,而后化生血液,故于先后天之间,重在后天。在用药上常用升麻、苍术、白术。升麻有生炙之不同,补脾胃之气用炙,去其寒性,取其升清,习与人参、白术、黄芪、当归配伍。苍术配伍于腻补药中,以免滋腻难散,临床即使没有明显脾胃症状,也可行补气血之中加入苍术,促进脾胃运化,为补肾创造条件,可获事半功倍之效。余曾治一例再生障碍性贫血儿童,迭经中西药物治疗终鲜效果,每周必需输血一次,后据脾胃为生化之源理论,于双补气血药中加入苍术,即见血象稳步上升,不必输血。白术临床亦多常用,急性出血用之亦效。曾治一例37岁农民,咯血量多势急,神识昏糊,自汗肢冷,脉微欲绝,家贫无力用参,乃以白术100g,米汁急煎,灌下后片刻,血止神清,肢和脉起,后即单用白术收功,竟未复发。丹溪云:“血症每以胃药收功。”乃土厚火自敛也。

三、活血化瘀法治血液病

血液病所表现的反复出血,紫癜,肝脾肿大,贫血及全身衰竭等,类似中医学的“血症”、“发斑”、“  积”、“虚劳”等病证,这些病证的形成,均与血瘀有关。如血证出血,离经之血即为瘀,《血证论》谓:“失血何根,瘀血即其根也。”《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对其机理作了精辟论述:“宜行血不宜止血,血不行经络者,气逆上壅也,行血则血行经络,不止自止。”有关发斑之文献,如《温疫论》曰:“邪留血分,里气壅闭,则伏邪不得外透而为斑。”揭示出斑的形成与血瘀有关。斑有阴斑阳斑之分,但皆为血离经隧,《血证论》指出:“离经之血,虽清血,鲜血,亦是瘀血。”症积之形成,中医责之为血瘀内结,早在《素问·至真要大》就有“坚者削之,客者除之,结者散之,留者攻之”的论述。血液病所表现的严重贫血和全身衰竭相似于虚劳证。张仲景立大黄zhe虫丸缓中补虚,治疗五劳虚损之症,创活血化瘀法治疗虚劳的先河。我们根据上述理论,近年来以桃红四物汤加虎杖、丹参、鸡血藤、升麻等广泛施治于血小板减少症、粒细胞缺乏症,嗜酸细胞增多症、缺铁性贫血、血象明显左移及异型输血等,皆有一定疗效。如病情虚实寒热错杂者,则以辨证施治为主,配以适宜的活血化瘀药物,临床常用的配伍方法有二:一为补益活血法,以补益药与活血药同用,扶正祛邪,祛瘀生新,对虚象明显的血液病常能奏效。昔贤滑伯仁谓:“每加行血药于补剂中,其功倍捷。”临床每可验证。一为清营活血法,以清热凉血药与活血药同用,清营凉血,引血归经,适用于以出血为主要表现的血液病,用之得当,多能获验。

四、外治法在血液病中运用

中医的外治法,具有丰富的内容。历年在治疗血证中,多受其益。如余曾以“消痞粉”外敷治疗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七例,获一定疗效。其中显效(脾脏较治疗前缩小5cm以上)者4例;进步(缩小2~5cm)者1例;无效2例。在有关病例中,患者的周围血象也相应缓解。一般敷3~5天开始见效,二周内可明显缩小。“消痞粉”由水红花子、皮硝各30g  樟脑、桃仁、地鳖虫各12g  生南星、生半夏、穿山甲片、三棱、王不留行、白芥子、生川乌、生草乌各15g  生白附子、延胡各9g组成,共研细末,以醋蜜调匀,临时再加麝香1g  梅片3g  外敷脾区,日换1次,药粉可重调再敷。中医称脾肿大为“症瘕”、“积聚”,乃气滞血瘀所引起。本方化积散结,活血通络,宜其有效。可患者在血象亦随之好转,殊堪进一步探讨。白血病患者后期,由于白细胞广泛浸润,引起四肢肌肤局部肿胀,灼热作痛,临床每每多见,可有雄黄粉加凡士林调敷患处,一日一换,其效颇捷。又治咯血不止,尝用鸡蛋清调生大黄末敷于两太阳穴,能使迫伤血络之热邪下行,同时用葱汁调附子粉敷于两足涌泉穴,能引火下行。上下同敷,共奏降火泄热,止血宁络之效。用以抢救各种咯血之重危患者多验。尚有止鼻衄验方二则:(1)龙骨,牡蛎,黑山栀,京墨,共研细末,以白茆花浸水蘸药塞入鼻也,血立止。或单用黑山栀末塞鼻,亦效。(2)白茆花15g  豆腐一块,加水两碗煮成一碗饮服,治鼻衄与痰中带血均佳。血证表现为舌衄或齿衄者,尝用生蒲黄30g  煎汤500ml,冷以漱口,可获止血效果。上述诸法,皆反映中医之传统特色,足资推广。

五、血为百病之胎

余对李延所称:“人知百病生于气,而不知血为百病之胎也。”颇为心折,核之临床,确如《医学准绳》所称:“夫人饮食起居一失宜,皆能使血瘀滞不行,故百病由污血者多。”泛指百病皆与血瘀有关,实具卓见。近贤修瑞娟氏创微循环与疾病密切相关之说,蜚声世界,其说实承祖国医学之余绪。余近年浸淫“血证”之学,服膺王清任一针见血之谈:“治病之要诀,在明白气血,不论外感、内伤,要知初病伤人何物,不能伤脏腑,不能伤筋骨,不能伤皮肉,所伤者无非气血。”尤赞赏王氏所称:“气通血活何患不除”之说,试以活血化瘀疗法治疗一些久治不愈的疾病及复杂而罕见的怪证,获得较为满意的效果,益信《普济方》所谓:“人之一身,不离乎气血,凡病经多日,治疗不痊,须当为之调血。”指出调畅血液是治疗“久病”“怪病”的一种方法。在热性病的治疗上亦多收获,如以清热药与活血药同用,可提高流行性出血热、败血症、血液病、肺脓疡、肺炎、支气管扩张、肝炎等疾病的疗效,诚如《医宗已任篇》所说:“凡六淫七情之病、皆有因死血薄结脏腑而成者,其症见于外,或似外感,或似内伤,医家以见症治之,鲜不谬矣。”指出外感亦与血有关。迈年余以活血法广泛应用于临床各科疑难顽杂诸症,结合谨严的辨证与方药,可取得良好疗效。曾总结“治瘀十法”,即理气活血、散寒活血、清热活血、通络活血、祛痰活血、软坚活血、攻下活血、活血止血、益气活血、养阴活血等十个内容,为中医治疗充实了较新的治法。因立足于“气血流通为贵”,方义根据《素问·至真要大论》:“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之旨,试称之为“衡法”。非敢标新立异,仅冀对“血”的证治作用有所阐发而已。

中医药治性病

祖国医学对性病的治疗,具有丰富的手段,如以治梅毒著称的土茯苓;治横痃的九龙丹,以及已溃用轻粉外敷,治下疳(杨梅疮)用龙胆泻肝汤及胆矾、白矾、水银,用香油调后外敷等等,均为有效之验方,然几十年已束之高阁,近年论治爱滋病,亦有中西结合的趋势。笔者认为,如能讲究辨证论治,发挥中医药优势,或有所得。解放初期,曾治一患梅毒性关节炎的俞××,男,54岁,有夜游史,全身关节酸麻疼痛及手指肿大已2.5年,来诊时两膝关节肿痛,行动不便,服止痛片不计其数,血清康华氏反应阳性,他院诊断为梅毒性关节炎,中西药物遍治无效,乃疏一丸方常服:桂枝、甘草各23g  淮牛膝、生白芍各30g  防己、独活各45g  土茯苓150g  忍冬藤、海桐皮各60g  研末蜜丸,每服10g  1日2次,仅1月,全身发出湿疮磊磊,蠕痒甚剧,不意宿疾竟失,手指肿大消失,行动屈伸便利,复查康华氏反应与血沉皆正常。虽事隔30余年,记忆犹新,乐为之记。

遗尿新解

    时医治遗尿多从肾立法,然临床颇不尽然。按中医理论,足厥阴环阴器,下元之病多与肝经攸关。很多遗尿症属功能性,与精神因素有关,肝主条达,情志不畅则责之肝郁。先哲李中梓云:“世俗之治小便不禁者,但知补涩而已,不知《内经》论肝肾膀胱之病,不指为何邪所干,则知七情六气皆能为病也。”李氏认为遗尿与七情六气有关。朱丹溪亦认为肾主大便,肝主小便,皆独具慧眼。

笔者临床用疏肝化瘀法治疗遗尿症多例,均获疗效。如治一女,十七岁,遗尿十一年,每日皆作,羞怯之情,溢于言表。脉弦细,舌红而紫,诊为肝郁气滞,血瘀阻于膀胱,州都失司。投以疏肝化瘀之“血府逐瘀汤”加味(柴胡、牛膝、川芎、桔梗、枳壳、升麻各4.5g,红花、桃仁、赤芍、韭菜子、当归各9g  生甘草3g  白茧壳7只)。服14剂,症减其半,再7剂告愈。随访多年未作,十年痼疾,一方面愈。近年治老年前列腺肥大,以血府逐瘀汤加炮山甲,王不留行,效亦著。他如遗精、阳萎与不排精等男科疾患,舍传统治肾而取疏肝伐肝,亦有戈获。

脑萎缩治验

    高年脑萎缩,症见失眠健忘,表情淡漠、举止乖违头痛心烦,久治不愈即成老年性痴呆症。“血府逐瘀汤”加味治愈多例。加味之品为水蛭、葛根、菖蒲、生蒲黄、通天草等,如头痛剧烈,则将川芎用量加大为30g  共奏疏肝清心、调畅气血之效。“脑为元神之府。髓之海,六府清阳之气,五藏精华之血,皆会于头。”笔者根据“脑髓纯者灵,难者钝”之病机,拟为清灵之府因瘀而不能与脑气相接,脑失其养,遂致“难者钝”,故举止失常,此病忌补,补则壅,其苦更甚。上方疏通脉道,推陈致新,具有较好的临床效果。方中水蛭为主要药物,味咸入肝经血分,其气与瘀血相感召,破瘀而不伤气血,《本草经百种录》云:“凡人身瘀血方阻,尚有生气者易治,阻之久,则无生气而难治,蓄血既离经,与正气全不相属,投之轻药,则拒而不纳,药过峻,又反触伤败之血,故治之极难,水蛭最喜食人之血,而性又迟缓善入,迟缓则生血不伤,善入则坚积易破,借其力以攻积久之滞,自有利而无害也。”可谓阐彻详明。通天草轻清上逸,引药入于心脑,笔者治头部顽疾,辄喜用作药引,有画龙点睛之趣。此方亦治中风后遗症及脑血肿,对改善病灶促使恢复有一定作用。

痿症议治

古人有“治痿独取阳明”之训;又有“湿热上蒸于肺,肺热叶,焦发为痿辟”之说。独勋臣力非此议,他说,“无论由外中、由内发,必归经络,经络所藏者无非气血”,“若元气一亏,经络自然空虚”。他认为痿之病源为气虚瘀滞,故创制“补阳还五汤”益气化瘀擅治此症,为世所重。作者治运动神经类疾病,取入络必瘀例尝用王氏之法,颇有所获,而处方中辄增加紫菀与升麻,何以故? 以紫菀入肺,五脏之皮肉筋骨,皆由肺以资养。《本经》称紫菀能“去……痿蹶。安五脏”,实非虚笔。脾胃之气主肌肉,升麻“升阳于至阴之下”。张元素称“脾痹非此不除”,总领诸药,升清降浊,达到“各补其营,而通其俞,调其虚实,和其逆顺”之功效,用之得当,事半功倍。例治夏姓女,三十四岁,三年来,两手活动欠利,继之神萎抽搐,两上肢、下颌及大小鱼际肌萎缩,面部色素沉着,西医诊断为运动神经元疾病。余初投“补阳还五汤”加升麻,紫菀,筋脉拘结减轻,能取物,后再加附子更趋稳定。勋臣治痿亦有用附子者,可加速运行十二经络之效。继承先哲一得,殆亦所谓“治痿无一定法,用法无独执之见”耳。

引经药之奥旨

    史载之传载:“蔡元长苦大肠秘,医不能通,堪诊脉已曰,请求二十钱,元长曰何为,曰,欲市紫菀耳,未紫菀以进,须臾遂通。”殆以大肠赖肺之传送,肺气浊则壅,紫菀清肺气,此所以通也。张元素称升麻:“若补其脾胃,此为引用不补”一药之妙,可引达病巢,愈于一旦,实质即君、臣、佐、使的组织基础,“引”即为“使”,历代医家咸重视之。余临床仿载之之义,治老年便秘,使以紫菀,确可使二便通利,延伸其义以治头面浮肿亦佳,乃取头为诸阳之会,唯风可到,紫菀宣肺散风,宜其速效。余治急慢性肾炎,亦使之。因肺为水之上源,肾为水之下源,治肾病之浮肿,益之多验。治各种皮肤病,按“肺主皮毛”之旨,重其剂皆获近效。曾治牙痛患者,前医投清胃泻火或育阴泄热不应,余喜加牛膝与青盐为使,一则引药入肾,一则使上浮之火趋下,事半功倍。

又治失眠不效者,辄加黄连为使,以其味苦入心,确有画龙点睛之趣。幼年侍诊于家严时,案语方药,皆具规范,处方之末尾一行,必殿以药引一味或双味,如习以鲜姜皮发汗;荷叶清暑升阳;荷梗通气宽中;梨皮清热止咳;煨姜暖中止痛;还有灶心土煎汤代水,厚土止呕等等,承上启下,导龙入海,在整个治疗之法则中,引用得当,确属不可或缺之笔。惜乎近世颇少及此,姑不究书写格式,处方时信手拈来,忽略中医特色,影响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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