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期|| 张妥：雪的记忆/轩诚清读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下旬一场不大的小雪，引起了西安人民的一场欣喜，因为冬天以来，天空的雾霾聚多散少，如果有一场痛快淋漓的飞雪，将会洁净天空，湿润空气，还能够瑞雪兆丰年，这正是人们欣喜的原因。虽然雪花不大，半天下，半天消，毕竟是二零一八年最后的一场雪，值得纪念。雪虽然下得不大，却足以激起很多人悠长的回忆。本文作者回忆了童年、少年时期的三段往事，有痛苦的，有胡闹的，有欢乐的。细想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在痛苦中欢乐，在欢乐中痛苦，夹杂着戏谑。是吧。
文：张 妥
赏析：张丽梅
二十四节气我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冬雪雪冬小大寒”是其中的一句，是关于冬季的六个节气。“小雪”过了，没有下雪；“大雪”过了，还没有下雪。没有下雪，这日子还得往前走啊，结果就到了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下旬的“冬至”。吃了饺子，眼巴巴地向天上望，除了朔风吹得枯黄的叶子偶尔飘落，一朵雪花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这不科学，也没有情调啊。就像春天山花烂漫，就像夏天麦浪滚滚，就像秋天硕果累累，冬天必须得雪花飘飘。否则冬天有什么值得记忆呢？
原来这雪都下到了南方。各种官方的新闻，还是各式各样的公众号，或者是个人的朋友圈，都在晒着浙江、江苏一带的雪景。也许今年的北方冷空气更为强烈一些吧，一直侵袭到了江浙一带，冷暖气流在此交汇，下雪了。
可能是西安北郊人们盼雪的苦心打动了老天爷怜悯之心，昨天早上我下楼去上班，正是七点钟，天空还黑咕隆咚一片。我隐约觉着脸上、脖颈里，有凉凉的感觉。莫非下雪了。前边过来了汽车，开着车灯，果然在车灯的照耀下，有雪花飞舞。啊，真的下雪了。瞬间觉得空气洁净了许多。
歇了半个小时，上午八点半左右，老天决定再下一会儿雪，上午十点左右，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看见雪花渐渐地浓烈了起来，草坪上，枯枝上，楼顶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比雪花更浓烈的是人的心情，一会儿朋友圈就开始爆棚，人人都晒出各地雪花飘飞的图片、视频和文字。也有人赶紧找出关于雪景的诗歌，或者趁着雪景吟诵一段文字，再发到朋友圈，大有“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的急盼之情。
这场雪，让我记起了小时候的三件事，一个是悲苦，一个是胡闹，一个是欢乐。
先说说悲苦的。一九七五年秋天，我正上小学五年级，我的父亲因为“反对批林批孔运动”被抓进了设在西安东郊的西安市郊区看守所。冬天，我母亲给生产队喂猪，因为下雪脚滑，从猪圈墙上栽了下去，右手臂骨折。不得不说那时的人们真有良心，生产队长赶紧派了人，拉着架子车送我母亲去东边十几里远的一个村子去正骨治疗。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疼得浑身哆嗦却不能呻吟，怕的是影响我和妹妹的睡觉，也怕我们害怕。第二天母亲对我说：你去你姨家把你姨叫过来帮几天忙，给咱们家做几天饭。我就冒着漫天飘飞的雪花往姨家走去。
那条路就是现在的常青二路，当时仅是连接几个村庄的一条不大的路，而且凹凸不平。因为下了几天的雪，村庄和田野里一片白色，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犬吠。父亲被抓起来了，母亲病了，我和五岁的妹妹连饭都吃不到嘴里了，真跟孤儿无异。想到这儿，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流到嘴角，是咸苦的味道。
我一边流泪，一边赶路，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滑倒了，爬起来继续走；再滑倒，再继续。到了姨家，我已经成了雪人了。姨问我话，我未语先哭。
童年的遭遇，少年的经历，往往会给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涂抹上不同的颜色。我觉得那时，我的整个人生都是灰色的，就像那落雪中的天空，没有光明的前景。正因为如此，形成了我万事谨慎，却又不甘人后的性格。总是想抓住一切的机会，增强自己的能力，改变恶劣的环境。养成这样的性格，足足影响了我人生的重要阶段，直到知天命以后，才逐渐有所改变。心理通达了，身体通泰了。
再说说胡闹的。麻雀是觅食鸟类，我们掏鸟窝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它有储藏食物的智慧。一旦下雪，将给家无余粮的麻雀带来巨大的困难。下雪了，我们孩子们就在一处空地上扫出一片土地，在土地上倒扣一个圆筛子，用一支木棒撑起来筛子的一边，木棒上面绑一条长绳，我们握着这条长绳的一端，藏身在附近的房子里。
筛子下面撒着一些麦粒或者小米。无处觅食的麻雀飞来飞去，终于发现了这么一个福地，于是麻雀就“叽叽喳喳”地呼朋唤友。很快就来了一群麻雀，它们站立在筛子的附近，探望着麦粒和小米，估计肚子都在咕咕作响。
麻雀们很谨慎，它们知道人类坏而且诡计多端，只是探头探脑，并不急于钻到筛子底下去。然而终于有忍不住诱惑的，跳跃着去啄食。一个带头，就有其它的跟进。我们一拉绳子，筛子落下。我们一声欢呼，跑到筛子边，就听到筛子里边麻雀剧烈地碰撞声。
就这样，我们不知残害了多少麻雀的生命，它们用死亡，仅博得了我们的一乐。长大后知道宋代思想家张载说的“民胞物与”，是说我们要爱人类自己，就像爱我们的同胞兄弟，同时也要爱一切物类，因为它们是人类的朋友，也是生命的存在。我就为少小时候的胡闹深深愧悔。
第三说说欢乐。其实下雪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堆雪人。有一年，雪下得很大，大概有半尺厚。我就跑到家门口叫人来我们家堆雪人。因为我们家房子少院子大，堆雪人容易。
我们先是将一捧雪放在雪地上，先用手滚，逐渐滚大的雪球再用脚蹬着滚。最后就变成一个碌碡大小的雪球，用它来做雪人的身子。然后再做雪人的头。还要用报纸做成一个高帽戴在雪人头上。几天不化的雪人，给我们带来几天的欢乐。
昨天的雪下得不大，到底让人觉得没有过瘾。不过即使下得大，我们也不会再堆雪人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