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记（二）

刘栋

单位是正规的大企业，第二天，包工头带着新来的工友们到气派的公司总部安全培训，褐色的地毯登上去软绵绵的，巨大的会议室一圈皮椅子,坐上去很舒适。一幅大显示屏挂在会议室的墙上，播放着安全教育动画视频，安全经理口若悬河地讲解着其中的关键知识。

既来之则安之，再苦再累的活柳晓都默默工作着，现在任何大型单位的活都被有门路的人承包了，包工头再雇佣自己的亲戚朋友和老乡，这样干活他们大家都彼此信任，他们有吆三喝四当工长的，也有懒懒散散打游击的，反正所有苦累的活都让孤独而格格不入的柳晓去干。砸大锤吧，柳晓轮不起来，砸不准，挖地沟吧，柳晓挖几铁锹，就气喘吁吁，搬钢筋吧，更是力气活，柳晓还真是第一次干这些活，笨拙的动作难免让人耻笑。柳晓只有把安全帽拉的低些，不愿看那些异样的眼光，就当锻炼自己了。

来来往往的城市人躲避着这些打工者，生怕沾一点灰尘。那些装饰高端奢华的建筑场所，显得一尘不染，可是谁又会想，这些地方就是这些打工者用双手和汗水建筑的。

智能手机终于派上了用场，来短信了，尊敬的客户：您的号码存在未实名登记或登记信息不准确、不齐全的情况，请您尽快携带SIM卡及本人身份证原件前往家乡的移动当地营业厅进行实名补登记，不然会停机。现在出门在外无法用手机，可是难以想象的。

柳晓在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几年前亲自用身份证登记的号码，还需重新登记。现在他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移动公司却让他必须回老家补登记，不然停你远在天涯的你的手机。他连路费都没有挣到呢，身份证被老板收走了，迟迟要不回来，心急如焚的柳晓，赶紧想办法联系家里人，移动公司的人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应付着家里人，必须拿回本人的身份证，不然必须停机的条款，让一头雾水的老百姓无可奈何。

听工友们说，微信搜索“中国移动”公众号，然后关注，就可以按照指导步骤一步一步的完成你的实名补登记了，

柳晓一听自己的身份证可以完成登记，他兴高采烈的赶在中午休息时分，按部就班的填写着自己的资料。最担心的是，手持自己身份证的清晰照片的上传，柳晓犹豫啦，这不就是向天下展示自己的隐私吗？早就有官方报道手拿本人身份证照片被坏人利用而违法乱纪的事件发生。可是不上传，移动不给你办理啊，他苦笑着无可奈何的上传了自己的照片。

一会儿，一条信息过来了：你是第一千万位通过的用户，中国移动10086。柳晓欣喜若狂的告诉了身边的工友们，工友们都为他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分钟短信就来了：你的实名补登记没有通过。天啊！为什么？这是“移动”玩自己吧，柳晓迷茫的望着远在天边的家乡，天哪！伟大的“移动”，能体谅体谅身不由己的打工者吗？

柳晓不服输的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填写，难道是自己手机或填写的问题？他换了手机也毫无用处，继续失败着。恼怒的柳晓疯狂的摔坏了妹妹送的这部智能手机。

柳晓空有一身力气也用不好，让老工友翻白眼，就连和水泥都有规矩，沙子和水泥三比一的比例，先把水泥均匀的撒在沙子堆上，然后反沙灰，让其充分拌匀，再把沙灰摊出一个蓄水坑，把水灌满沙坑，让其充分滲透，再把边上的沙子回填，慢慢反锹和匀，稀稠自调。

柳晓的身份证终于从老板的手里拿回来了，他急急忙忙的在这个城市找到邮局准备把身份证快递回老家，可是人家国庆放长假了，国企就是好啊，上班的加倍发工资，放假的员工可以去游山玩水去，柳晓好个羡慕嫉妒恨呀，自己的身份证还是难以邮寄回老家去。

老板不是让柳晓晚上加班，就是白天连班，接他来的亲戚约了他好几次都没有约成功，终于等到了休息时间，亲戚热情的招待柳晓，点了一桌子菜，有份大量足的大盘鸡，香甜可口的糖醋里脊，有凉有热，烧酒管喝。生活在打工者群里，每天玉米糊糊，咸菜馒头，好久不见如此美食了，他狼吞虎咽的吃相，看的亲戚驻筷观望，微笑着说：“吃好喝好。”

柳晓和亲戚接着酒精互诉心里话，谁都有难处，能帮你就是最大的恩情，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别小瞧谁，亲戚说：“不是遇到生命中的贵人，我后半生也不容易。”柳晓顺着说：“你就是我的贵人。”酒饱饭足，陌生的两亲戚才有了真正的了解。

下班后柳晓尝试着在大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各个用人单位都是生意暗淡，无不摇头，都是私企，用的大部分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忙时才雇佣外人，谁想白白养着工人。

柳晓失望的躺在了街边公园的青草地上，仰望树冠缝隙中的蓝天白云，白云，带着我的思念向远方的妻儿问好，我想你们了。

工友们说：“咱们一年四季在外面漂泊，只有过年能回几天家，和家人团聚，想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柳晓不禁黯然泪下，心酸的滋味只有自己清楚，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坚持吧，柳晓！想着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他坚强的站立起来，来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柳晓强忍着腰酸背痛，继续着自己的劳作。脚痛手痛起血泡，这是一个靠苦力吃饭的必经之路。包工头一声命令，柳晓就得拿起镐头挖渠沟，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烤的柳晓汗如雨下，他多么希望来一朵乌云或来一丝微风，期盼阴天快来成了他唯一的想法，一向喜欢晴朗的他从此爱上了阴天，可是大太阳像作弄柳晓一样，依然灿烂辉煌。

柳晓摸了一把汗水，用力轮起镐头，砸下乱石堆，溅起点点星火，可是土下的石块纹丝不动，原来起石块也是有诀窍的，先抛开四周的杂物，然后找寻缝隙，才能抛起石块。挖渠必须上宽下窄，不然老是塌方，很难挖成。

看的人永远比做的人会说，五、六个管理人员指指点点着两个挖渠的打工者，这里挖的不对，那里挖的不到位。很难挖到领导们的心里去。挖了半天，终于来了一位有人情味的领导：“这样用人力挖什么时候能完成，调用台小挖掘机几十分钟就能搞定的事。”

柳晓高兴地爬出了沟渠，脱下鞋，倒干净了里边的土。憋尿半天了，柳晓准备进路边那个显得高大上的公厕里小便去，他刚到了厕所的门口，被一位厕所的管理人员拦阻了，看到管理人员鄙夷的目光，柳晓也看到了自己一步下去两脚泥印的脏鞋，卑微的退了出来，看到别人清爽的出了厕所，他自己只有继续憋着尿吧，现实逼着他学那些个别人找个犄角仡佬解决一下吧，泥腿子真难当啊。

开饭时间到了，听说改善伙食，工友们争先恐后的围住了飘满肉香的灶台大锅，柳晓永远都是等待人少了才去打饭，他从来都不喜欢去争抢。终于轮到他了，掌勺的厨师满满的挖起了一勺子肉，他暗自高兴，今天可以美餐一顿了，但是掌勺的厨师抬眼一看是柳晓，把勺头倒回锅里，重新舀了一勺汤菜，倒在了柳晓的碗里，他看着自己的碗，想说什么，他欲言又止，只有摇头叹息，看着周围厨师的老乡都是肉菜满碗，谁叫他是孤身的外地人呢。

柳晓只有埋头苦干，干一天就能挣一天的钱。可是他的灵魂深处在挣扎，这就是自己应该的生活吗？显然不是，他走出来是为了寻求更多挣钱的机会，但是凭他的体力干苦力活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吗？他无可奈何的苦笑着。

看到身边一辆辆奔驰宝马香车趾高气扬的扬尘而去，他摇头苦叹，看看人家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能弯倒腰干活吗？身边坐的美女细皮嫩肉，花枝招展的能生火做饭吗？显然不能，人呀，自然而然就分成三、六、九等，人家又是怎样得到这些物质的呢？又有几个能拍着良心说：“我的钱来的正大光明。”还记得古代每个县衙大堂里悬挂的那个巨大的牌匾《正大光明》吗？

正大光明的打工挣钱真的好难，挣大钱发大财更难。说起来，没有钱的不好过，有钱的也难呀，家大业大事业大，亲多友多情人多，到处需要钱也挺难的。

柳晓呀，想想自己还是打工吧，累身省心。

作者简介：刘栋，字：计斗，网名：风已过，店名：丽特图文，繁峙作家协会、楹联艺术协会会员，中国原创歌词基地会员。现从事平面设计摄影，图文广告、字画装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