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个故事——致清明的第十七封信
清明:
在这个暮色滑下游乐场斜坡的黄昏,夕阳厌倦并不吭声的低头沉默,年轻的夜晚像屋顶上掉落的翅膀。飞鸟飞回来了,满地都是稀微的羽毛,蚂蚁抬着船似的白翼渡过一道水滩,黎明靠岸。拂晓时我仿佛听见一阵喧嚣,那是离去的人群,他们曾经爱我,又忘了我。
清明,你知道的,我每看一次白云落日,都会忧郁好久。我并不是自卖自夸,忧伤不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但可以歌颂。就好像太阳每次都在花园里圆寂,我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我不想怯懦的祈助,别人的著作也救不了我,我只好回忆我过去的文字,它们编织成一张地毯,让我踩在上面的时候,星光都会碎。而这个院子里圈禁的片段已经够多了,所以我无需多言。
像以往一样,我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因为失败而不敢大胆期望。人总以为成人之后,过去的错误都可以一笔购销,但挫折总变成不同的样子反反复复,因而显得格外无能为力。那些依靠鸡汤和正能量安慰自身的,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喝了这碗,再饮另一碗罢。
没有比思考更复杂的享受了,我们乐此不疲。更多的年轻人模式化的生活方式,渐渐的荒废掉这种能力,他们喜欢看别人的思考隔岸观火,又怕引火烧身。所有的人都从生活中得到了一切,但是大多数人自己却不知道。他们看到的那些爱情友情婚姻,哪一条车辙不是从自己生命中碾过,又留下证据确凿的痕迹,但他们不想承认。于是每个失眠的夜里会想到别人已经独睡自己却不该独醒,念念不忘的人和事涌上心头,一直懵懵懂懂熬到天明。使我们觉得夜太长的不是时间,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那些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直到很久的独处之后,我才明白再也没有这般安静如水的时光让我梳理往昔,曾经那一张脸、一句话、一个夜晚,如果没有忘掉,我想我将永远记得。今天记住的,明天会遗失,也许要等到很久以后又要重新记起。终归人会不断记忆,这样他们才可以安心老去。并不是那一年可以重来,那些错过的人们,那场输掉的棋局,和球赛,那个夏天天黑得很慢。遗忘是宽恕的一种方式。
清明,这天的下午快到末梢,树上的麻雀拉了很多屎,我正习惯地看被天空沉没的夕阳,一种身体里灵魂剥落的模糊的痛苦,让我忽然想起,我住在你那里,却未曾抚摸你,我周游了你的城市,却曾未见过你!你只不过是我每一个孤独的瞬息,而我的呼吸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