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龙寨城,传奇黑暗之城

世界上有很多贫民窟,九龙寨城一定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九龙寨城曾是香港历史上最著名的罪恶之窟,黑暗之城,法外之地,末日之国,同时也是很多人对香港的记忆,更被西方及日本人极度迷恋,出现在大量影视和漫画作品中,所以当九龙寨城被拆除后,美国漫画家特洛伊.博伊尔甚至深表遗憾地说:“我宁愿他们拆掉的是埃及金字塔”。

九龙寨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让人极度迷恋,又让人极度厌恶,要想探究这一切,还得从九龙寨城的前世今生说起。九龙寨城的历史大概分为几个时期,宋朝至清初,这一带是官家盐田;整个19世纪,这里是海防重镇;20世纪上半叶,这里是一座废弃之城;1950年代开始,这里逐渐成为黑暗之城;1980年代,它成为被西方人和日本人迷恋的那个九龙寨城;1994年以后,这里成为一座中国园林式公园,所有的罪恶、黑暗、肮脏、辉煌都已成为了记忆。

九龙寨城位于九龙半岛东北角,1842年香港岛成为英国后,1847年清政府扩建九龙寨,将原驻守大鹏湾的大鹏营调动于此,以抗衡对岸的维多利亚城,1898年中英《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九龙半岛与新界成为,但在清政府据理力争下,九龙寨城仍然归清政府派兵管辖,九龙寨一块飞地,城寨更是清朝官员办公的地方,地位约等于现代的领事馆。然而,英国曾一度于1899年12月27日入侵寨城,赶走城内清朝官员,但又放弃占领、管理寨城和驻兵。1900至1940年代期间,这群清朝驻军仍然留于寨城内的衙门及其他建筑物,九龙寨城于是成为当时“感受旧中国”的旅游点,历代中国政权由清朝到民国都就寨城主权问题对英国作出谈判,汪精卫都曾希望收回寨城。1940年代,日军占领香港期间,为了扩建启德机场的明渠,拆毁了九龙寨城全部城墙。日本投降后,露宿者开始在九龙寨城聚居,并于1948年成功抵抗英国政府进入整顿。由于香港警察、政府无权进入,中国的政权又拒绝管理,九龙寨城逐渐成为罪恶温床、贫民区,更以“三不管”(即中国不管,英国不管,香港不管)来形容当地的管辖权问题。1950年代开始,九龙寨城在无政府的情况下人口骤增,成为了杀人犯,强奸犯,毒贩等各色逃犯的聚集地;亦成为了各色地下工厂的所在。到1970年代时,九龙寨城人口增至两万五,香港90%的海洛因由此输出,同时,各色大小妓院、赌场、斗狗场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应然而生。到了1980年代末期,也是九龙寨城最“辉煌”的年代,人口增至五万,平均每人居住面积只有4平方米,由于警察无权管辖,甚至澳门、台湾、马来西亚一带的通缉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会远道赶往香港九龙寨城寻求庇护。1993年,港英政府忍无可忍,在出动近5000警力,扣押近万人的情况下,历时一年,终将九龙寨城夷为平地。九龙寨城的历史划上了句号,从此叫做九龙寨城公园。

可惜已经无法回到1980年代的香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估计我也一定会走进九龙城寨,探访一下这片最富传奇色彩的贫民窟。

前往九龙寨城的交通并不方便,最近的港铁站是观塘线的乐富站,还需徒步大约1.2公里,附近有两个巴士站,一个叫做九龙寨城公园,一个叫做美东楼,这周边没什么购物点,也没什么知名景点,极少内陆游客。

九龙寨城面积很小,只有6英亩多,约0.026平方公里,也就是3个多足球场那么大,人口最多时有超过50000人,人口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1923077人,曾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九龙寨城已经成为历史,如今游客只能参观这个被夷为平地后的九龙寨城公园,看示意图觉得公园很大,景点很多,其实香港的公园都挺小,景点之间的距离也就是几步路。

“XX邹鲁”的题字见过不少,没想到香港也有这么一块,邹是邹国,山东邹城一带,鲁是鲁国,山东曲阜一带,即圣孔子、复圣颜渊、宗圣曾子、述圣子思、亚圣孟子,这五位中国历史上被称作圣人的思想家全部出自邹鲁地区,可见这几个字的分量所在。

九龙寨城公园如今是一座中国式的园林公园,花草繁茂、景色秀美,很难想象20多年前,整个寨城98%的区域24小时无阳光,大中午都要开电灯。

要了解九龙寨城的前世今生,一定要去位于寨城的衙门看一看袖珍版的九龙寨城公园展览馆。

这张1835年绘制的《广东海防备览》图中,已经有了九龙墩台的标注,这就是后来九龙寨城的位置,当时还是在海边,如今早已远离了海岸线。

墙上嵌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大鹏协副将张玉堂拳书“墨缘”。

这是1935年的九龙寨城,1899年英军赶走了九龙寨城的官员后,但又无法名正言顺地将这块“飞地”纳入管辖,所以也放弃了管理,这里逐渐成为一座无人管辖的废城。

从1950年代开始,大量内陆难民涌入九龙寨城,人口急速膨胀,这座无政府城寨逐渐成为鱼龙混杂之地,到了1980年代,九龙寨城成为那座传奇之城,缺少地基的房子像叠积木一样不断被搭高,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高度直逼启德机场的航线限制。

生活条件当然是极其恶劣的,但由于这里不受港英政府管辖,免除一切税金及费用,因此以极其低廉的生活成本,极其恶劣又宽松的生存环境,成为无法在城市生存者的落脚之地。

全港最闻名的妓寨、赌场、鸦片烟馆、斗狗场四处林立,逃犯劫匪只要转身逃入九龙寨城,警察便不敢进入追击。

低收入者、难民、逃犯、毒贩、娼妓……所有被城市抛弃者都来到这块没有官府、没有法律的“飞地”,著名导演杜琪峰的童年也是在九龙寨城中度过,所以我们能在他的电影中看到很多九龙寨城的痕迹,比如堪称经典的作品《龙城岁月》,其实还有很多港片中都有九龙寨城的影子,周星驰《功夫》中的猪笼城寨,灵感也来自九龙寨城。

这是九龙寨城拆除之前,对九龙寨城感兴趣的建筑学人士绘制的寨城平面图

衙门是九龙寨城被夷平后唯一保留的一座建筑,几座小屋子里分别用声光电的方式讲述寨城的故事。

真实的九龙寨城就是这样一处垃圾遍地、污水横流,暗无天日的地方,99.9的寨民家没有邮箱,整个寨城的卫生条件亦达到最差极致,老鼠和虫蚁与人同吃同睡。

九龙寨城拆除前有三多,一是鸦片烟馆多,二是妓寨多,三是无牌牙医。这是当时寨民在天台吸毒的情形。

新中国成立后,伴随着无休止的政治运动与贫穷,很多内陆难民被迫逃往香港,九龙寨城便是大多数难民的第一个落脚地,他们在九龙寨城做生意、开作坊,这里成为他们“香港梦”开始的地方。

住了好几万人的地方,却只有8条自来水管,而且都被黑帮控制着,要向黑帮交钱才能使用自来水。

虽然曾经的九龙寨城并不是一个令人留恋的地方,但在寨城拆除时,却有不少寨民宁死不走,甚至有人在寨城被拆后自杀。其中包括一名6岁被卖到寨城做童妓,近60岁仍在卖淫,一生没有走出过寨城的老性奴,对于很多这样的寨民来讲,没有九龙寨城的世界,他们无法生存。

也许是因为九龙寨城里能提供最便宜的饮食、最便宜的服务、最低的消费,能让低下的人过上不错的生活。也有可能是寨城邻里间抬头不见低头见,更多了些乡村式的邻里守望,少了些都市中的老死不相往来。

衙门是九龙寨城仅存的古建筑物,于一八四七年建成,是一所三进四厢的南方建筑物,自1899年驻军撤离寨城后,衙门曾被用作多种慈善用途,其中包括用作安立间教会穷人院(广荫院)、老人院、寡妇和孤儿收容所、义学、诊所及在最后于寨城(除衙门)清拆前作为老人中心。

整个衙门采用简单朴素的装饰,经修葺后回复旧观,衙门门前上方刻有“ALMSHOUSE”字样,“ALMSHOUSE”又称“广荫院”。

九龙寨城中原有一座龙津义学,与寨城一起建造,这是龙津义学的牌匾。

从前的九龙寨城已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唯有这座模型告诉你,曾经的九龙寨城是个什么样子,350幢大厦挤在一起,从高处俯瞰,就像月饼中间被挖了一个窟窿,而这个窟窿,就是现存的衙门所在地。

不见天日的高耸楼宇,末日般的破败,霓虹灯光和近乎百分百的无政府,这一切使得九龙寨城成了西方眼中末日版未来的真实写照,令西方和日本人无比着迷,最终被高度浪漫化和未来化,乃至使九龙寨城成为诸多科幻、恐怖、灵异文化的一大主题。

这是日本人绘制的九龙寨城剖面图,日本人对九龙寨城的迷恋不仅体现在漫画和游戏作品中,他们甚至还在日本建了一座九龙寨城游乐场,连屋顶的垃圾都是从香港打包过去的。

仔细看看这九龙寨城的剖面图,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对细节的追求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九龙寨城模型位于南门入口处,南门原是寨城的正门,现在南门遗迹保留着一座二战后的楼宇地基,一小块城门石板通道和两块石牌。

“九龙寨城”和“南门”两块石牌出土于南门遗址,见证着九龙寨的历史。

香港不过百余年的历史,但他们对自己短暂的历史非常重视,南门遗迹是香港的法定古迹,法定古迹是受香港法律保护的文物古迹。

都说日本人对九龙寨城十分痴迷,尽管寨城已经拆除23年了,但依然有一拨拨的日本游客慕名而来,巧遇这位日本老人正在给儿孙辈们讲解,拿着书本的女人则对照书本参观。

在我短短的参观九龙寨城公园的时间里,遇到了好几拨日本游客,还有欧美人。如同孟买的达拉维,开罗的死城一样,这都是被lonely planet列入热门景点的贫民窟,可惜九龙寨城已成历史。

关于九龙寨城的历史图片和模型记录主要在南门和衙门,其他地方都已改造成中式花园,虽然景色不错,但已无甚特色。

2008年,香港土木工程拓展署在启德旧机场考古勘察,还发现了一座同治年间的龙津桥遗址,这小园林中也建造了一座。

园林的长廊中还展示了一些历史图片,继续讲述九龙寨城的故事。

这张1900年左右的照片,大概是九龙城最早的一张照片了。

从1898年九龙半岛被划为英国开始,直至1993年,九龙寨城被强拆完毕,在95年的时光里,这块0.026平方公里的地方,给世界展示了一个无政府状态的实验体范例。无政府不代表无秩序,街坊会、治安队、黑社会在无序与动荡之间又制造了平衡。我在九龙寨城公园游览时,恰闻几位老香港人在闲聊对寨城中的印象,有的至今还记得当年到牙科就诊的经历,有的怀念那里面的低物价,有的害怕而从未敢进入,其实这基本也代表着一般香港人对待九龙寨城的态度。

对港人来说,九龙寨城更是东方明珠上的一个污点,并没有像西方人和日本人那样向往和留恋,但九龙寨城也有着香港人努力拼搏,团结互助的精神,九龙寨城更是一个爱与恨的结合体,有人为之着迷,有人以其为耻,有人避而远之,有人趋之若鹜。只是所有的故事都已经落幕,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九龙寨城已经永远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只留下一个叫做九龙寨城的公园让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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