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恨蛤蟆坪(十)·连载33 || 作者 南岳
爱恨蛤蟆坪
作者 ‖ 南岳
十
庄农人过了十月一，送了寒衣，意味着正式进入冬季。这时农活基本告一段落，紧绷的神经稍微松驰下来。挖回了洋芋，收获了粮食，多少有些饲料了，妇女们忙着一日三餐地喂猪，打算着、计划着，买一两头，留一头比较肯吃食、能喂肥的，喂到进腊月至年底，宰了，让娃娃们高高兴兴地过一个油汤油水的大年。有些家口大，人多，吃肉毒的，还准备杀两头！这曾是祖祖辈辈渴望的幸福生活，现已逐渐成了现实！喂过猪的业余时间，妇女婆娘们则三五成群地坐在向阳处，晒着太阳，聊着闲话，纳着鞋底，捻着麻绳，织着毛衣。男人们在冬季就积肥，送粪，磨面，榨油，压粉条，编筐，牛骨头吊麻线等，搞些副业，或请来木匠师傅，做些家具等。肚子一吃饱，喜欢的东西逐渐增多，诸如带大穿衣镜的三门大立柜，大写字台，甚至沙发，茶几等，都很惹人爱，比过去的老条桌，八仙桌，太师椅好多了！
自古就有说道：生意人的一冬，庄农人的一春。冬季三个月就是生意人的黄金时间，所以，农商兼顾的村民，更是信心十足，准备在这冬三个月挖根粗萝卜，不顾三九寒天，风雪严寒，起五更，睡三更，忙着赶各乡镇、县城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的集，赚钱，跑穷日子，挣光阴。
刘志强自从给巧巧垫付了一笔丧葬费用，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害怕到时候要不来。他也清楚知道，不是巧巧母女俩不肯还钱，而是确实没有！如今快到年终，他越来越不安。况且这是笔统筹款，要结帐。自己又没钱，即使有，垫上一些，又怕老婆刨根问底，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撂醋罐子，甚至搬醋缸，女人的特性大致都一样！
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光棍走的路都没。
刘志强知道任彩香的眼线很多，如果他去巧巧家家里去催要，肯定会流言蜚语，飞短流长。若让他老婆知道，会有暴风雨，正所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弄不好会被唾沬子淹死。所以这种瓜田李下的事要尽量避之。
十月一过后，刘志强发现巧巧母女在碾场，他便找到场里。巧巧正在吆牲口，刘志强便给巧巧妈说了情况。
王玉芹应承道：“刘支书，我家有两场粮食碾完了给你变腾，有个猪，原先谁备过年的，如今看着吃不到口里了，准备卖了给你还钱，可巧巧一个人拉不到赵堡镇，我又走不动，该咋办？”
刘志强问：“你们啥时候去，我给你想办法。”
“两场粮食碾完就到初六七，赵堡镇逢集收猪，就卖去吧。”
“那就初八，我给你寻个人，帮你们去卖。”说罢刘志强走了。
刘志强找到二牛，叫二牛初八日给巧巧家去卖猪。二牛面有难色，又难推辞。刘志强说：“再找不上人，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一次，权当给我刘志强帮忙，不然的话，这钱没法来，急要钱！”最后刘志强耍笑道“你俩不是从小很好么！”
二牛苦笑着点点头，只得答应。
初八这天，二牛起的很早，吃喝了，他去叫上了锁成，帮着把猪装到架子车上后，锁成回去了。他和巧巧拉着猪，赶紧往赵堡镇赶，路上遇到赶集的庄里人，帮他俩搡了一下车子，走得快。
到赵堡镇收购站时，卖猪的人很多，挤的不可开交，排着长长的队。有因为排队、插队而吵着的，有因踏了脚、捣了屁股而骂着的，还有的已经拉开架势，紧攥拳头，准备大打出手，周围拦劝的、阻挡的、壮胆的、吓唬的、怂恿的、挑唆的，嚷成一片。收购站停着一辆木车箱的老解放汽车，排的队前面放着一张烂条桌，一条长板凳，收猪的人还在宿舍里没出来。
巧巧和二牛赶紧排好队等着。到下午两点多，三个工作人员终于从宿舍里出来了，叼着香烟，一个拎着包，一个拿着秤，另一个手里提着半截棍。拎包的坐到板凳上，把包放到桌子上，掏出一个本子和笔交给拿秤的，拿秤的放下秤，与提棍的开始从排的队前面逐个验收，验收上的记了姓名，没验上的马上拉走，不允许啰嗦。吓得卖猪的大气都不敢出，马上安静下来，只怕验不上往回拉。这个时节猪最多，看今天这猪，只能收多一半，收不完，收多了拉不走，一次只收一车，今晚要拉到县城去。
这时，与工作人员有关系的或能拉上关系的，都开始行动，找人说人情，验收到跟前，只说这是我的某某人，就可直接记上名字，有的直接把写名字的字条压到前面桌子上，与工作人员互相微笑着点头示意一下就行了。
验到巧巧家的猪跟前时，紧张得巧巧脸有些呆，不断咽着唾沫，心砰砰砰的猛跳。验收的看了看，拿棍捣了捣，用手捏了捏，说：“斤数不够，太瘦，拉走！”接着验下一个。
巧巧直直地看着二牛，过了一会，无奈地说：“走，往回拉。”
刚走了几步，一群二倒贩子围住了二人，问卖不卖，所出价钱出奇的低，还不到一半，并很关心地说了成百上千个应该马上卖了的理由和好处，有的迫不急待地拉着二牛，在衣襟下捏指头，讨价还价。
巧巧和二牛把猪拉出收购站，来到街上时，街上人已不多了，二人又饿又累。于是把车子放到街道旁，坐在一家百货铺台阶上，把带来的干粮拿过来，吃着歇歇。
正吃着，街道上走过一个人来，二牛看时，有些面熟，那人看见了二牛，慢慢向他走来。二牛慢慢站起来，突然喊道：“五爸！你好吧！”
“二牛？！你来了！都快认不得了！”
来人是二牛的五爸，赵堡镇的韩老五。二人惊喜万分，寒喧了一阵子。韩老五问是赶集还是有其它事干。二牛说是给村里人帮着卖猪，没有卖等说给了韩老五。韩老五立刻说：“哎，这点事，你不早点给我说！没事情，我给你看，他们三个坏东西，还不领我的情，把咱金石湾人的猪不收！”然后对巧巧说，“娃娃，走，你两个先到咱家里吃喝上些，在家里等着，我给你看去，等过一会，收罢人都走了，最后拉过去，就收下了，一个猪么。”
巧巧不好意思，推辞着不去，韩老五说：“你看这个娃娃，咱们都是金石湾人，我现在虽在这赵堡镇，根子在金石湾，金石湾人来，你就不要见外，咱们都是亲戚邻居。”
巧巧和二牛只好拉上猪，跟着韩老五去他家。
韩老五家在赵堡镇中街，还是原来民国时的地方，早年的铺面拆得只剩下一间，拆后重建了两间铺面，一间他们自家开着一个百货铺子，一间租给外地人，开着一个饭馆。二牛与韩老五一边走，一边看，一边聊，议论着赵堡镇街道这几年的巨大变化，很快到了家门上。二牛把架子车拉到旧铺面门前，放好，韩老五领着二牛和巧巧到家中。进门就对老伴喊：“你看谁来了！”
作者南岳近照
作者南岳，本名南衡山，甘肃会宁人。一九九二年首次在报刊发表作品，后长期搁笔，近两年又间断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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