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清【小说】哑巴传奇 （连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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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传奇 （连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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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华清（湖北利川）

第三章 奇迹

夜幕早已拉开，繁星点缀着夜空，那轮弯月恰好当顶，偶有轻淡的白云从下面慢悠悠的飘过。大地朦朦胧胧，依稀可见静谧的小屋。屋檐下的那几只小燕子，闹腾了一整天，终于安静了下来。

阿菊站在井边，看着如此柔美的夜色，心情好了很多。偶尔瞄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功课的儿子，几乎每次，她的大脑里就浮现出与城管争执的那一幕。她很清楚，与人争吵会带给儿子一些学习上的负面影响——除非，不再摆流动摊；可生计呢！她很矛盾，黑瘦的脸显得有些无奈。

不到八点，麦惠英和李素琴来到院坝。阿菊立刻迎上去，并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下，岂知程程的耳朵特别灵敏，大声喊道：“妈妈，怎么不叫两位阿姨进来坐坐啊？”“你认真读书，阿姨们有事要谈。”麦惠英抢着回道。

三人走到井边，素琴说： “菊姐，我和惠英姐在回家的路上商量过了，明天一同去城管队要回电子秤。”

“是啊，明天必须去。一台电子秤值好几百块钱呢，那要卖多少水果才能赚回来啊？”

阿菊看着两人如此上心，万分感激，立即转身跑回屋子拿凳子，才迈出七八步，绊到一石块，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素琴和麦惠英立即上前搀扶，阿菊站立之后，双手摆动：没关系，没伤着。

三人返回井边，阿菊突感心跳加快，嘴唇哆嗦，身体颤抖，似乎有东西卡住喉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麦惠英吓得双腿打颤，张着嘴，不知所措。素琴立即上前，轻轻拍了拍阿菊的背部，又揉了揉她的胸口。阿菊不自觉地向前伸了伸脖子，又拼命向后弯了弯腰，猛地咳嗽 ，咳了七八次，口中填满了脏物，几乎要喷出来。好在她头脑清醒，立即跑到前面的草丛，猛一大口吐出，眼泪也流了出来，鼻涕如洪泄。完毕，她深感支气管、喉咙、颚组织、鼻腔深处有一股暖流通过，温和舒畅，完全不像以前那么浑噩麻木。

素琴见状，立即跑到小屋拿了一些卫生纸，再返回来递给她。阿菊接过卫生纸，生怕被两姐妹看见自己的窘态，便把头扭到一边，快速抹掉了眼泪和鼻孔前的脏物，然后强装笑脸回到井边。

“没事吧！”素琴关切地看着阿菊。

阿菊摇了摇头，又清理了一下嗓子，比划一番后，突然发出一声“啊”。声音很大，几乎惊动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和天边那几缕淡淡的白云。“啊”，阿菊又试着叫了一声，音量稍少，但很清脆。此时，她涨得满脸通红，嘴唇和腮帮不断哆嗦。

素琴和麦惠英十分惊诧，第一次听见阿菊吐了一个“啊”字，和正常人的语音差不多，这是不是恢复语言功能的前奏？两人寻思着，相互交换眼神，故意推了一把阿菊：“继续讲，讲啊！”

“我——我——我……”阿菊拼命吐字，颌组织剧烈地颤抖着。

程程箭一般冲出小屋，另外两家的邻居也跑了出来。

“妈妈，我刚才听到你说话了。”程程欣喜若狂，一下子从后面抱住阿菊的腰。

四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急匆匆走到柳树旁。年纪最大的一位看了看坐在柳树下的素琴，知道她是外地人，操起不规范的普通话说：“我叫王书才，是王忆程的大爷爷；这位叫王书俊，是程程的三爷爷；这是他的大奶奶，这是他的三奶奶。刚才我好像听到顺菊在说话，该不会是真的吧！”说完，他双掌合十，向天施礼，片刻后，便讲起了阿菊一家的故事。

梁顺菊小时候家里很贫穷，但她人很聪明，成绩优异，可刚要升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因没钱乱投医，误用“江湖郎中”的草药，被毒成了哑巴，而后被迫辍学在家。她后来嫁给王书才的侄子王浩生，可浩生从小体弱多病，在程程五岁那年离开了人间，祸不单行，程程的爷爷和奶奶相继过世。从此，梁顺菊独自撑起了这个家。

程程的爷爷叫王书全，排行老二。大爷爷王书才有两个女儿嫁到了远方，回来的时间并不多。三爷爷王书俊无子嗣。三兄弟下面就这么一个男丁王浩生，却在他二十八岁那年早逝。王家两代单传，王忆程就是唯一的“香火”。

王书俊老人叹了一口气，望着阿菊，接着王书才的话说：“侄儿媳妇特别能干，就是不会说话。以前到正规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这个病是乱用药物造成的，没法医治。不过，也有用错药失哑几年后又恢复了语言功能的人，只是这样的病例很少。我刚才在屋里清清楚楚听到顺菊说了一个'啊’字，应该就是医生说的'可以恢复语言功能的人’。当初我也不大相信哑巴能说话，现在看来是真的。愿老天保佑我的侄儿媳妇，保佑她能说话！”

阿菊轻轻推了推背后的程程：“我――去……”她没法继续往下说，急忙跑向屋子，搬起一叠凳子返回到井边。

大家十分惊愕，睁大眼睛注视着阿菊的一举一动。

“你——们——撮（坐）。”阿菊带着浓厚的广东口音，又费劲地吐出了三个字。

两位奶奶“窝”着嘴，嘟嘟哝哝用方言私唠着，不时对着天空作揖道谢！

程程伸出白净的小手拉阿菊坐下，然后又喜不自胜地说：“妈妈！您能说话了，我们好高兴。”

李素琴看了看程程，又轻轻推了他一把。程程识趣，立刻跑回小屋继续做功课。素琴见程程走后，睁大眼睛说：“我认为菊姐恢复语言功能，一定是白天情绪过度激动，无意中疏通了语言神经网，刚才又摔了一跤，把积在肺部、喉咙、鼻腔等器官的脏物全逼了出来，然后就可以说话了。”

“嗯。”王书才点头说，“如果按医生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麦惠英又抢回到先前的话题，愤愤地说：“明天一起去城管队要回那台电子秤。”

程程的大爷爷脸露愠色，摇着头说：“不知道要不要得回来，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大家散了之后，阿菊独自练习说话，两小时后才回到小屋。程程已经回房睡觉了，那张破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留言条，写道：

亲爱的妈妈，今天是一个美丽的日子，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2010年9月21日。您能说话了，我好高兴，爷爷奶奶都高兴！

下午回来时，我听到路边的叔叔阿姨们在谈论一个哑巴和城管闹矛盾的事情，当时我就怀疑是您。回来后，我发现您淤青的手背和湿湿的钱，什么都明白了！我好想哭，但我不能哭，因为我怕您伤心。

您不用担心，儿子现在越来越懂事了，知道怎么去面对生活中的一些小问题。

我知道妈妈辛苦，所以我会努力学习，励志成才！

阿菊看完纸条，泪水夺眶而出。她扯起衣襟擦了擦眼角，缓缓抬起头，那黑漆漆的屋顶和被雨水侵蚀的横梁，如针般扎着她困惑的心。她咬着嘴皮，暗下决心，努力矫正口型，说好母语。于是，她又返回柳树底下，慢慢张开嘴，借着淡淡的月光，反复阅读程程的留言条。

编审：赵志云

作

           

者

           

简

           

介

作者：秦华清，湖北利川人。曾在《恩施日报》《中国作家网》等报刊网站发表过多篇散文，著有长篇小说《红粉战刀》《红尘守望》。

温

           

馨

           

提

           

示

作者近期作品：秦华清【小说】哑巴传奇 （连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