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四月天
“四月天”因为林徽因的一首诗而成为一个典型的意象,但不仅仅存在于文学中。很多人能背上一两句,我则能背全首,赶上机会还能显摆一下。当然,那是年轻的时候。岁数大了,记忆力和体重成反比发展,还记住的只有———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你是燕在檐间的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这么几句了。“记忆也会出走吗?”学生时代我写过这样的诗句。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吃饱了,睡个觉儿,如果明天顺利醒来,再见的就是五月天了。如果醒不来,那就真成了“人间四月天”。世事无常,生命亦如此,譬如朝露,谁能说得准呢。
“五月天”是个乐队的名字。五个小伙子组成,但现在都已不再是小伙子。查一下资料才知道,原来台湾的乐队。只记得他们的一首歌,名叫《突然好想你》。歌词很动人: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想念如果会有声音,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事到如今终于让自己属于我自己,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五月天”和“四月天”,明显两种风格。
下雨了,是小雨。蹬着自行车,在小雨中骑行,微凉,但蛮惬意的。自行车比汽车快,在拥堵的街道,像一条快乐的游泳的鱼;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雨。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和淋在脸上的雨是一样的雨吗?恐怕不是。车窗上的雨,雨刷一晃就没了;脸上的雨,抹一把,润到了心里。
目见和耳闻,是人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但远远不够。这个世界,需要你去感受它、经验它。非常明显的,看到的可能是假象,听到的也许是谎言,有些东西,只能亲身体验。但视听技术的高度发达,使人们产生了依赖,某些重要的本能正在逐渐丧失。你有多久没有淋过雨了?你所知道的雨恐怕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或是“润物细无声”的春夜雨,是诗人加工后的雨,是导演设计过的雨,总之不是你的雨。
忽然想起那首老歌《小雨来的正是时候》。作者创作这首歌的灵感从何而来已经无从得知,“小雨来的正是时候,代表我流不出的眼泪”,这个“正是时候”是缠绵的,但带着苦涩。恰逢其时其实是极其美妙的,所谓的幸福就是在对的时间和地点遇上了对的人。“该来的总会来”人们常常这样说,殊不知错过了时间,即便来了也是枉然。
陪伴我的四月的是两本书,一本在床头,一本在案头。睡觉之前不看会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会睡不着。枕边放本书,是用来催眠的。这本书的名字是《记忆,记忆》,俄罗斯女作家玛丽亚·斯捷潘诺娃著,李春雨翻译,中信出版社出版。她的语言有诗一般的力量,也许这是我喜欢的原因。围绕家族中已经离去的人的遗物,作者编织着记忆的碎片,读者则随着她的文字走进时光的隧道中。我眼前经常浮现出她坐在一间凌乱的屋子里周围堆满各种小物件,她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的情景,落日的余晖落在她斑白的头顶,凸起的额头映出高光,她一定是个大奔头。我也喜欢收集东西,毫无疑问遗传自父亲。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那样,用记忆返哺人生。
另一本是雨果·克劳斯的《比利时的哀愁》,才看了几章。故事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和口吻开始,外国的人名和地名给阅读带来很大障碍,反复记,但还是记不住。这让我想起另一部小说《铁皮鼓》,也让我冒出一个念头,老了之后也写一部小说,让一个孩子当主角,讲一讲这个诡异的世界。
疫情的幽灵还在世界各地徘徊,至今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拒绝接种疫苗,虽然我尊重他们选择的权利。家乡的桃花谢了,漫山遍野的彤云像是被一阵风一夜之间全部吹走。绿油油的桃叶颜色越来越深,一派生机盎然。树下是辛勤劳作的桃农。一个世界级的大会刚刚在家乡闭幕。因为疫情,它的开幕和闭幕都显得那么仓促,给家乡带来的好处估计也没有多少吧。
陪母亲进城看病,她望着车窗外说:树都这么绿了。我说:是呀,都这么绿了,才几天啊。
不知不觉间四月就过去了。别了,四月天。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