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说《论语》：子罕篇（二十五）
01
原 文
子罕第九
09.25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02
释 解
孔老师说：“三军统帅的地位尊崇，有浩浩荡荡三军的捍卫守护，但其统帅之位还是可能会失去的；匹夫志向的卑微鄙薄，力弱孤单，若能矢志不移的坚守，则不可能会轻易失去的。志向给人划定了生命的方向，生命有了方向，就不会茫然漂流，不会往下堕落。因此，崇仁向道君子的锲而不舍之精神来自于植根内心的志向。人的志向犹如川水顺道的奔流不息，犹如平地、为山时君子的往和不止。人一旦顺着志向的方向努力，自会不舍昼夜，不须臾离弃，就会自觉像颜回那样，志之于道而不懈怠，只见其进，未见其止。不论是法语之言，或是巽与之言，均能自觉反思省察，思绎义理，克己复礼，见贤思齐，矢志不渝。”
03
释 字
夺
《说文》：奪：手持隹失之也。从又从奞。徒活切。
《约注》：奪：徐锴曰:“言见奪也;奞毛将飞也。”段玉裁曰：“引申为凡失去物之称。凡手中遗落物当作此字，今乃用脱为之，而用奪为争敚字，相承久矣。脱，消肉臞也。徒活切。郑康成说《礼记》云: '编简烂脱。’脱音夺。”舜徽按：今语称失落物为掉，即夺之语转。湖湘间则音变如跌。
汉字“夺”金文从衣从隹〈鸟)从又(手)，会鸟被衣物罩住，欲振翅挣脱，从手中飞走之意。篆文将衣省为大，成了鸟张大翅膀欲脱手飞去。隶变后楷书写作奪。日本白川静认为奪、奮二字，都是与古代招魂礼仪有关所造的字。以鸟雀之形表示被奪去之灵魂。置鸟雀于衣中，则表示死者之魂，虽如鸟之脱去，而期待其有再归来之时意思。本义为鸟飞脱，引申指失去，使失去，丧失。又引申指遗漏，脱落，错过，差误等义。又借作“敚”字指强取，剥夺，削去，强迫改变，用力冲开等义，引申指力求得到，争取，竞争，决定，裁定等。
匹
《说文》：匹：四丈也。从八、匸。八揲一匹，八亦声。普吉切。段注：凡言匹敌、匹耦者，皆于二端成两取意。凡言匹夫、匹妇者，于一两成匹取意。两而成匹，判合之理也，虽其半亦得云匹也。马称匹者，亦以一牝一牡，离之而云匹。犹人言匹夫也。按字之本义有难定者。如《杂记》注“今谓之匹、犹匹偶之云与”，是以匹偶为本义。而帛二两为引申之义也，与许说迥异。四丈为匹之云。三代时经传不见。其字从八，八者别也。夫妇有别。故谓之匹。
《释名》：匹：辟也，往相辟耦也。耦，遇也，二人相对遇也。
汉字“匹”疑从匿省、从匕会意，匕亦声。甲骨文、金文之“匕”字常作祖妣字，盖取匹偶义。匿之省体，盖取象于藏物之角隅之意（武汉大学林志鹏）。马叙伦说：“庄有可认为：'四丈非本义，此谓男女居室之事，八象二人，匚即匡床也’……四丈曰匹之匹，与此疑为二字。或四丈也非本训。”本义为匹配，表示两相对等，实力相当，引申指配合。又称尚未配对单独的为匹，由此引申作量词。
04
素 说
前一章老师教导修行向道的弟子，修行不但要从先王圣贤的“法语正言”和得道者的“巽与正言”中“从而改、悦而绎”，还需要从当下的人伦日用实践中做起，从忠信诚实的崇仁顺道开始，从克己复礼的敬友约己开始，交友辅仁，进己成德，自觉地省察自身，检讨自身，修正自己，纠偏就正。本章通过“三军之帅可夺”和“匹夫之志不可夺”，再次告诫修行的弟子，修道从仁是始于觉醒后自觉主动的立志，是由己不由人的。由人的那些都是可以失去的，没有植根于内心的立志顺道，同样会因缺少恒长的坚守和护持而丢失，因此崇仁向道的君子需要立志于圣贤，唯有如此，通过不断的“明明德”，不断的从己知向未知，从外在到内在修炼，才能从理性向自觉，从自觉向自然，最终实现“从容中道”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完满。老师说：“三军统帅的地位尊崇，有浩浩荡荡三军的捍卫守护，但其统帅之位还是可能会失去的；匹夫志向的卑微鄙薄，力弱孤单，若能矢志不移的坚守，则不可能会轻易失去的。志向给人划定了生命的方向，生命有了方向，就不会茫然漂流，不会往下堕落。因此，崇仁向道君子的锲而不舍之精神来自于植根内心的志向。人的志向犹如川水顺道的奔流不息，犹如平地、为山时君子的往和不止。人一旦顺着志向的方向努力，自会不舍昼夜，不须臾离弃，就会自觉像颜回那样，志之于道而不懈怠，只见其进，未见其止。不论是法语之言，或是巽与之言，均能自觉反思省察，思绎义理，克己复礼，见贤思齐，矢志不渝。”
本章需要注意的有二：一是对“夺”字本意的把握。“夺”字金文从衣从隹〈鸟)从又(手)，会鸟被衣物罩住，欲振翅挣脱，从手中飞走之意。《说文》：“夺，手持隹失之也。”段玉裁注：“引伸为凡失去物之称，凡手中遗落物当作此字。”本义中原本没有强取，强迫改变之意。夺取、强取之义是后来借作“敚”而掺入，《说文》：“敚：强取也。”因此在《说文》中两字还没有混淆，分别得很清楚的。二是对“匹夫”的理解。《尚书·尧典疏》说，士大夫以上有妾媵，庶人只是一夫一妻相匹配，后来单身也称为匹。匹夫是指孤单或没有地位的人。孔子在本章中使用“匹夫之志”，表达的是一个即使没有地位身份卑贱的人，也可能有个小欲望、小理想，这样的小欲望、小理想说不上高尚和伟大，更谈不上什么为仁、为道，但是就是这样的理想，同样能够给予匹夫以恒力去坚守而不可能丢失。这里孔子是告诫弟子，即使匹夫都知道立志，何况你们这些崇仁顺道的君子呢！当然君子的志向是不能和匹夫相比的。期望君子能够通过前面的教导，能够从立志于道开始，锲而不舍，进而不止。表达了修行是由己不由人自主性。注意本章当初没有后世添加的“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其志”的大无畏英勇气概，“匹夫”不是指士人，更不是指君子，“夺”中没有强夺之意，本章更没有表达什么崇高的道德价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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