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草（散文）

风中有草

作者：凌子

岳母从乡下老家带回一丛“传世草”，肉嘟嘟，雍容大方，栽在瓷盆中，置于阳台上。茎粗壮，叶如瓣肥厚，蓬蓬勃勃；新芽绽放，则簇簇拥拥，疑似一碧玉莲花座。

岳母叫它“龙凤草”，我却怎么也看不出“龙凤相”。是不是它的根盘结，就算“龙”；枝昂扬叶圆润，就算“凤”？

岳母又说它可能叫“龙风草”。百年老宅，傲立屋脊上的瓦菲，就有它。云从龙，传说此草因龙的威力而独具镇风神力。记忆中，冬云密布，西风猛烈，天地阴沉沉，那些高屋老宅上的瓦菲，却如劲松一般挺立，吹而不倒，倒而不折。

一年一轮，老株枯尽，新枝重放，一代一代传下去，不绝——只要有土有水有风吹到。因而又被誉为不死草、还魂草。好事者宣称其有药用奇效，牵强附会作“石斛”。

岳母老家的那株龙凤草，曾祖辈传下来。大家族老宅分拆开，各家分栽了一些。岳母用一个大面盆盛放，搁置于露天阳台，一任风吹雨打，岁月共流光飞逝。我见到时，那面盆早被撑破，节状的根茎无所顾忌地张狂，有些直扎进墙体裂缝。枝叶茂盛，一副蓬头垢面状，见风就狂却不屈从。那时，我正“文学青年”，愤世嫉俗，烫就一头如火焰般燃烧的卷发。乍见风中的那草，心照不宣，莞尔一笑。

成家立业，几度搬迁，诗写不出来了，那草也早被遗忘了。待到新阳台上重现，雨浇灌不到了，风与阳光勉强飘晒到。于是，我边看书边看草。可能水土不服，压根没法舒展，栽在小瓷盆中的龙凤草，茎叶开成一个“童花头”，多了份肉肉类植物的呆萌可爱，而少了股虬髯剑客的狂野气。入冬开始落瓣叶，杆茎渐趋衰枯，直至尽殁。春雷一震，齐刷刷，如雨后忽然冒出的蘑菇圈，瓷盆中央，密匝匝的芽苞，粉盈盈绿莹莹，惹人爱。见风长，伸向四周，精神抖擞，是龙是凤，喔，“传世”又一代。

情愫牵引，就叫龙凤草吧。

2021-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