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杯·全国诗文大赛】军人《家》作者·邹文斌 主播•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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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文/邹文斌
老家背面有条路,丝绸路。丝绸路上的香樟树我不记得是何时栽的,现在看上去有点苍老的样子,路边的房子也很旧了。
丝绸路上有家熟食店,一对上海小夫妻开的。
今晚路过,店还开着,她家的盐水鸭做得好,她一眼就认出了我,问我要半只还是一只?我说一只。她问要不要切,我说要切的。她笑吟吟的跟以前一样,好像还是有酒窝的。
在我记忆中,那对小夫妻一直都是很开心的样子,我那时更小,是买不起一只鸭子的,有点忧伤。
(父亲年轻时)
丝绸路走到家不远,隔壁家的小黑抢先进来了,热情高涨,尾巴摇个不停,给它个鸭翅膀也不吃。
现在街上人少了,人躲家里,就是节日的气氛了。平日里,都是汽车,大家都忙来忙去的。
那只流浪猫最神秘,主人房子拆迁后,就扔下它了,现在和我妈是好朋友,胖胖得,不熟悉它的人都以为它怀孕了。
父亲说,它不抓老鼠的。我相信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的。
父亲明显老了,牙齿掉了不少,人看上去像削过的铅笔,精神倒是矍铄。
以前和父亲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一碗阳春面而已,甚至有时还忘了放盐,现在能有点浇头了。
我现在看到父亲也自然多了,跟他的呼吸一样自然,要知道我以前看到他,我的呼吸就开始不自然。
在我幼时的记忆里,父亲给我的印象并不佳,他几乎没给我任何积极意义的教育帮助,如果一定要说有,就像沙漠里的人,口渴得要命时,他递过来的是一块饼干。
(父亲年迈时)
他像块乌云笼罩着我,暗淡了我的童年。说父亲像乌云,他确实长得黑,似乎不用磨墨,直接可用毛笔在他脸上蘸着在练习本上写字。
我属鼠,父亲就是一只捕鼠夹。一般捕鼠夹里都会有一些诱饵,放一些好吃的东西在里面,老鼠在被抓之前还能吃上几口,可折抵一些痛苦。我这种幼鼠,他懒得浪费食材。
父亲属狗,这又对我很不利,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聪明利索的耗子会躲到洞穴里去,狗只有在洞穴外干着急,问题是我的洞穴就建在狗窝里,是没地方逃的。
父亲没练过拳击,但很有天赋,这种天赋在我身上发扬光大,我从小体弱多病到现在身强力壮,跟小时千锤百炼有关,据说爷爷在他小时就这么关照他的,意外替我报了仇。
我小时很笨,成绩单等于处罚决定书,父亲端详成绩单的时候,有时也会露出笑容,我明白这是因为他哭不出来的缘故,皮肤黑的人笑起来往往使牙齿显得特别白,这更使我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 ,我在父亲眼里是个无用之材,一个十足的笨蛋,我十岁才识得钟表上的时间,可想而知我的处境有多艰难,父亲以讽刺见长,这从我的文风里可看出一些端倪,我不及他万一,在我成家之前,接受父亲的讽刺跟他拔胡子的频率差不多,他每天都拔,现在他脸上的胡子都拔光了,长在我脸上了。
读书时,我很喜欢朱自清先生写的《背影》一文,喜欢的主要原因是题目取得好,背影自然是越来越远,越远越模糊,于是我就可以背道而驰。
父子之间重新端详对方,是需要些年头的,我们现在加起来121岁了,还好,还不算太晚,还来得及。
年轻时喜欢陌生的面孔,喜欢未知的事物,身边的人,熟视无睹,等你也老了,你会明白生活本来的样子,你想要的,到头来还是心平气和。
鸭子味道跟许多年前一样,晚上陪父亲喝了会酒,父亲是不会让我多喝酒的,这回我多要了一杯,父亲给我斟满。
(作者和作者兄弟)
父亲年轻时也容易喝醉,扶着楼梯原地踏步,总也走不上去,现在再也不会醉了。
我们都没喝多,我自己慢慢逛回家,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找人下棋,以我的经验,喝了酒下棋容易输,起码我是如此,特别是和父亲下。
小黑又冒了出来,走在我前面,尾巴竖得高高的,像骄傲的旗杆,像孙悟空藏不住的那根尾巴。
它一路跑得欢,我想看看它最远能送到我哪里?我不担心它冷,它有一身原装的皮毛一体外套,而且它热情,狗的热情是真的热情。
到卖鱼桥的位置,它突然调头了,似乎意识到超出预计的范围了,幡然醒悟一般,调头往回跑。这一刻,我觉得很像我,对未知领域的恐惧感。
父亲会玩微信后,时不时也发我信息,措辞特别委婉礼貌,比如称呼我——您。每回看到,心里一惊。
父亲确诊后曾对我说过,活过年足矣。我说,别急,事情总要一步步来的。父亲说,好。
人到一定年龄,会觉得无所事事,空空如也,那些曾经坚强勇敢的人,不再制作弓箭,高举着火把,开始柔弱或者示弱,生活开始安静,静得有时听不见闹铃的叫声。
家,应该是个终点。或者这个家,那个家。每个人都会回到那个地方。或者都会有想起过往的事,想起被温柔的对待。
作者
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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