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蓉到了中年，就变得俗不可耐了吗？ / 四六文摘

No.538

文/顾秋水

在我二十七岁的某天，我写下这段话，人到中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事实就是要面对渐渐失去弹性的地面生活，埋首于柴米油盐，养儿教女，或苦于生计，或疲于奔命。

我觉得青年与中年最大的区别在于婚姻这道坎，同样的一个年龄，在三十五六岁的时候，你结婚生小孩了，你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个中年人了，而你如果还是单身，不好意思，你只能算大龄单身女（男）青年。你比如说，在金庸武侠小说里，李莫愁就是大龄单身女青年。

中年人有中年人的伤悲，因为年纪不允许他们再做主角，他们得沦为孩子，或者事业的配角。

中年人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我不太了解，在金庸武侠小说里，我还是看到了一些中年家庭生活的边角料。

《倚天屠龙记》里何太冲家里妻妾不和，老婆给小妾下毒。

《侠客行》里石清和闵柔夫妇忙着给儿子擦屁股。

《笑傲江湖》里平一指苦于不能把老婆全家杀光。

《天龙八部》里段正淳跟刀白凤长年分居，正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到处播种，另外马大元一言不合就被老婆伙同情夫白世镜，全冠清给做了。

《神雕侠侣》里公孙止和裘千尺还在为争夺家产闹个不休。

只得感慨一句中年人难啊！

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这或许是每个中年人的心底话。

一想起年轻人，仿佛总是停留在十八岁那年，有着属于那个年纪的纯真和幻想，也有发生故事的土壤。

在故事里，每个人似乎都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似乎都能收获到自己理想的爱情，还有收获崇拜。

然而这些美好的想象就像一壶开水，在沸点到来之际戛然而止，然后慢慢冷却。

现实不是滚烫的热水，现实是一碗凉白开。

我们在书上读到的英雄与美人的故事，会不会真的像王子与公主那样过上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不会的，英雄会老，美人也会迟暮。

于是，我心生一阵遐想，张无忌是否后来真的如周芷若所说的对赵敏心生厌倦？令狐冲是否尝够了任大小姐的温柔之后再不愿做一只被锁着的大马猴？

去了渤泥国的袁承志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温柔美貌的阿九公主？至少后来那个法号为九难的尼姑时常会想起那个远在海外的袁承志。

还有陈家洛与霍青桐最后到底在一起了吗？这些，我们也许都无法得知，因为生活总是无法预料的。

少年弟子江湖老，红颜白发新。诚如郭靖、黄蓉，他们也会老，他们也会由少年转变为中年，他们的生活也会有泯然众人矣的内容，比如为了郭芙砍断杨过手臂的事情而吵架，为了镇守襄阳而烦恼。

从生活的本质上，他们与其他中年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特别的是他们的生活除了一地鸡毛还有生死与共。

我一直不太喜欢中年黄蓉，在《神雕侠侣》中，她不再像《射雕英雄传》里那样精灵可爱，她不再是那个邻家女孩了，她是邻家伯母。

从小妖女到黄帮主、郭夫人，黄蓉变了，对生活她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她一点差错都出不得。丐帮需要她，襄阳城百姓也需要她。她不单要扮演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还要为丈夫郭靖的事业排忧解难。

这个时候的黄蓉，她就像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仙女失去了发力和光彩，变身为一个俗不可耐的妇人，她只能收起她的俏皮，摆出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可是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与郭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伶俐俏皮的蓉儿。

当我读懂了这样的黄蓉，我便对中年黄蓉那种面目可憎的感觉消失了。你比如说，在郭靖重伤，黄蓉又生二胎之际，金轮法王来袭。郭靖下意识地想顺手把老婆拉到身后保护起来，黄蓉却道：“靖哥哥，襄阳城要紧，还是你我的情爱要紧？是你的身子要紧，还是我的身子要紧？”这两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让郭靖虎躯一震。

没想到黄蓉会如此顾全大局，没想到黄蓉早已把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她明白丈夫的难处，她要成全郭靖的民族大义报国之志，所以她也甘愿自我牺牲。这样的气节，也不得不让在场的杨过折服，收回心中的成见。

回想少年时，郭靖三擒欧阳锋，大破花刺子模，纵横江湖无敌手，然而这次，却是黄蓉挺身上前，纵使是螳臂当车，也义无反顾。

郭靖是幸福的，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懂他，爱他，并且愿意用一生来成全他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才有所顾忌，不过那也都不重要了。

也许有很多个日日夜夜，郭靖都是在襄阳城头渡过的，也许有很多个日日夜夜，黄蓉都在营内部署战事，也有那么一刻，郭靖手执长剑挺立城头，英姿飒爽，黄蓉站在他的身旁，远眺蒙古飞骑，他们前路渺茫，生死难测。

在那一刻，黄蓉心中充满着说不尽但爱慕眷恋之意，心想：“咱俩共抗强敌，便是两人一齐血溅城头，这一生也真是不枉了。”

最后，襄阳城破，郭靖、黄蓉以身殉国，江湖只有隐约的耳语伴随他俩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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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蓉到了中年，就变得俗不可耐了吗？